13 書生乃燕王

浣衣局出了如此大事,再加上真金施加壓力,必須找出下毒人,局使的狀況已不能用焦頭爛額來形容。一回浣衣局,便将上上下下所有人喚出來,叫女孩們站成一排,設了張桌案,把食盒往上一放。“誰做的桃花糕?”局使喝問。

這裏只有一個人會做桃花糕,名叫彩娥的少女戰戰兢兢出列,跪下解釋求饒,“糕是奴婢做的,但奴婢沒有下毒!奴婢有十萬個膽子也不敢做這事啊!”

“不是你做的,是誰做的?”局使怒,揮鞭狠抽,“幸好只是秦貞吃了那毒糕,要是燕王殿下誤食了,浣衣局幾十條人命五馬分屍都不夠贖罪!”

彩娥不敢反抗,哭得稀裏嘩啦。

“好了!”珊丹制止住局使,“未必是她。彩娥要下毒,大可在做糕時将毒藥混入,何必撒在表面,惹人注意呢?定是其他人做的。”

局使本想讓彩娥承擔一切,速結此事,但小姑奶奶珊丹有異議,她無法就此了結。“還有誰碰過盒子?”老太婆問。

彩娥回頭看向其他女孩,衆女孩畏畏縮縮。

“都滾出來!”老太婆甩鞭。

一鞭擊在地上,吓壞了的幾名女孩跪了出來,都說不是自己,個個喊冤。

珊丹看她們都不像,都是些膽小鼠輩。那人的目标是自己,應是個與自己有仇的人,這浣衣局中誰與自己有仇?珊丹又看誰都有嫌疑。

這時,突然通傳“四殿下到”。那木罕居然會來?珊丹意外,不得不與衆人一起迎接。

那木罕進來便說:“浣衣局這種卑賤之地還能出人才?剛出了個比男人還能打的女人,如今又出了個投毒高手,差點毒死真金。我特地過來看看,是哪位啊?”

局使解釋道:“宮裏謠言亂傳,哪是針對燕王!燕王宅心仁厚,誰會對他起殺心啊?只是浣衣局的內事,奴婢間起了妒嫉,碰巧燕王殿下撞上此事,才有此誤會。此事完全與燕王無關,請殿下明鑒。”

“不是想殺真金啊?”那木罕到失望了,“你們這些奴婢也會起妒嫉?誰妒嫉誰?”他張望。

事關珊丹,那木罕對珊丹又有意思,局使不敢說,但如不說真相,他又得往真金那邊想。一旦扯上真金,事件鬧大,整個浣衣局都脫不了幹系,只好袒露道:“還不是因為殿下太寵珊丹姑娘,以至有奴婢心生怨恨。都是出于對殿下的愛慕之心,請殿下勿要怪罪。”

“妒嫉她?”那木罕指住珊丹,“你也有人妒嫉?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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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丹忍着,怒而不發。

“是她們?”那木罕走向稍遠處跪着的彩娥等人。

幾個女孩吓得伏地。

那木罕偷瞥珊丹,對女孩們說道:“知道珊丹是我什麽人嗎?居然敢下毒?要殺她,也是我來動手,輪不到你們!來人!把這些賤奴處決了!”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女孩們哭着求饒,那木罕的侍衛抽刀而上。

“你別太過分!這是浣衣局的事!叫他們住手!”珊丹大吼。

那木罕見她憤怒,反得意了。侍衛一刀一個,幾名女孩發出慘叫,血濺一地。其餘女孩吓得或發抖,或相互緊抱,浣衣局內鴉雀無聲。

珊丹對那木罕只有怒瞪。

那木罕也盯着她,暗喜。“生氣了?這些賤奴想殺你,我為你處決她們,你該高興啊?”

“滾!”珊丹怒喊。

那木罕的喜色消失,本是逗珊丹,怎料她一點不配合。他也怒道:“小賤奴,你叫我滾?”

“滾——”珊丹更重了語氣。

那木罕悻悻而去。

出了浣衣局大門,四皇子怒氣不減。這小賤奴從來目無尊卑,遲早要給她苦頭嘗!一刀殺了她太便宜,就按堂兄昔裏吉說的方法,先追到手,再慢慢折磨。回頭再看浣衣局,他心裏更怒了——那小賤奴叫他滾,自己居然真滾了出來!堂堂皇子受奴婢指揮,奇恥大辱!

正要再回浣衣局,宮裏小侍追來相告,右丞相安童來了,在宮裏等着。那木罕甚覺痛苦,賤奴珊丹忤逆他,他可以罵可以打,但右丞相安童天天數落他的不是,他連頂撞的話都不能說一句。丞相等着的,還不能讓丞相久等,得趕緊回宮。

“安童啊!宮中出了件有趣的事!”那木罕入殿便喊。右丞相殿中側坐飲茶,那木罕坐他身邊,喜道:“昨夜浣衣局的奴婢妒嫉投毒,差點毒到真金,你說奇怪不?真金竟與浣衣局的奴婢扯上關系。”

“早知道了。又是浣衣局。”安童毫無意外之感,放下茶碗,“此等是非之地,殿下以後不要去了,與那些女奴都斷了關系吧!殿下是皇子,尊貴之身,又未娶王妃,與奴隸混在一起,是自降身份,合汗會看不起殿下。等将來大事得定,殿下寵幸多少女奴都沒問題,但現在不行。”

又在說他不是,那木罕不快。轉移話題,繼續說真金,“你別說我,真金怎麽會與浣衣局扯上關系?這事值得好好調查,說不定能抓住他的把柄。”

安童輕笑,“殿下還想與真金鬥?就憑殿下如今這樣,怎麽鬥得過他?”右丞相将一張寫滿字的紙放桌上,“殿下還記得這篇策文麽?可知寫此文的是誰?”

“不是廣文閣裏一個叫趙文的漢人書生麽?後來查無此人。你找到了?”那木罕好奇。

“趙文就是真金。”安童答。

“是他?”那木罕不信,“我用他寫的文章……”

“就是他。殿下以這篇文章作弊,贏得合汗稱贊,自以為勝過真金,孰不知此文正是真金所作!殿下你哪次贏過他?試問殿下,你靠什麽贏真金?殿下還像今日這般,到浣衣局與女奴嬉鬧,汗位就要拱手送人了!”安童恨鐵不成鋼,怒責。

那木罕也氣了,“作文章、談國策,這些我本來就不會!而真金,從小就有人教他這些!拿我的短處與真金的長處相比,怎麽比得過?能怪我嗎?叫真金與我比馬上揮刀、雲中射雕,他沒一樣能比得過我!為什麽不比這些?蒙古人的天下是靠彎刀砍出來的,不是靠筆寫出來的!做合汗,強而有力就行了,治國自有臣子去做,合汗就算不識字又如何?”

安童搖頭,四皇子不可教。說其它事,“且不說這些。此次真金受牽連,到讓我頗有意外。聽聞中毒婢女是真金親送至太醫院,而他仍在太醫照料此女。我們或許能利用此事。”

那木罕亦認為如此,心裏到是有主意,“丞相說過,皇子與女奴糾纏是自降身份的事,不如将此事告訴父汗。真金在父汗心中的地位必然受損。”

“哪這麽簡單。”安童早已有了主意,“就這麽告訴合汗,撼動不了真金地位。不過是女奴中毒,真金碰巧遇上,順手搭救,燕王又心善,多照顧了些時日——他那些漢人幕僚必定會這般解釋。必須發生更嚴重的狀況才行,讓他們無話可說。”

“我想丞相早有對策了吧?”那木罕笑猜。

“事不宜急,我自有安排。”安童重新端了茶碗。

……

睜開眼,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屋內擺設映入眼中,這是個陌生地方,不是她在浣衣局的那間受潮的陋室。屋裏飄着藥香,聞不出是哪種藥,各種藥的香色混在一起。

“醒了!”有個女孩歡喜叫道。秦貞認出她是珊丹。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那一晚,與書生聊得正歡,突然腹痛,意識漸散,最後只記得書生抱起了她。

想問這是哪裏,卻聽得珊丹喊:“快去請燕王來!貞兒醒了!”

“燕王是誰?”她問。

“燕王就是……你見着就明白了。”珊丹看向門外,燕王已到。

“貞兒。”書生站立門外,見她醒了,關切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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