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邊西川和他有來有往的

楊複想了想,慎重地對店員說:“一個檸檬水,一個這個薄荷博士茶。”

他肯定也不知道薄荷博士茶是什麽,但就是點了,我猜是給我的。

在他給我謀劃的讨老婆大業中,我老婆最好是我的博士同學。

我們領了號,去一邊等着,看起來還要等很久,店裏店外滿滿的學生,幾乎都是在等的。我聽到店員叫382號,而我和楊複拿着的小票上寫着408。

楊複在我耳朵邊嘀咕:“我過幾天細看看,要是行,我也開一家,你以後喝奶茶就免費了。我就開你們學校門口,跟你關系好的,你就請他們免費喝。”

“黎川。”

怎麽又是這道聲音……我本來心情好很多了,聽到邊西川的聲音,就瞬間跌到谷底。

我轉頭看過去,邊西川從奶茶店深處朝我走來。那裏面有座位,他和他那一群朋友估計剛剛一直坐在裏面喝奶茶。

邊西川笑吟吟地來到我們面前,目光從我的臉上移到楊複的臉上:“你是……黎川的哥哥嗎?”

楊複的目光在邊西川臉上停留了十來秒,然後轉頭看了下我,然後又看向邊西川,笑了笑,說:“嗯,是。你是黎川的同學嗎?”

“是啊,我和黎川一個班,我是班長。”邊西川說。

“班長?那可真了不起。”楊複的語氣很誠摯,像真的是我的家長一樣,“黎川有點內向,班長以後多照顧他啊。”

“肯定的。”邊西川看向我,“黎川,你有什麽生活上的、學習上的不适應,就一定要跟我說哦。”

他和楊複都看着我,我只好點了下頭。

邊西川問:“你們現在是要回去嗎?”

楊複說:“在外面吃個飯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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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西川熱情邀約:“一起吃嗎?”

他指了指坐在裏面的朋友,對楊複說,“都是一個班上的。我們今天聚餐,你們要不要一起?我看黎川好內向的樣子,想幫他早日融入集體。說實話,我們班大部分都是本校初中直升,熟一些,難免有些,嗯……”苦笑着搖了搖頭,無奈地說,“搞小團體。一時半會兒,外來的同學融入不進來。”

他看向我,真摯地勸說,“黎川,你多和大家接觸一下,不是壞事。”

我不想和那麽多人接觸,也不覺得有接觸的必要,我是來學習的,不是來交友的。而且,那些人,光看外表氣質都能猜到他們非富即貴,我和他們不會有共同話題,他們和邊西川才有共同話題。

而比起這些人,我更不想和邊西川接觸。

但楊複覺得有必要。他馬上說:“好啊!我請客!”

為什麽非要從我的彩禮錢裏面拿錢去請邊西川和邊西川的朋友們吃飯啊?!

但是,為了不讓楊複和邊西川看出端倪,我只能裝作我沒有意見。

楊複請他們去那個日料店的時候,我的心都在滴血。

上次就我和楊複兩個人吃,根本沒吃多少,我舍不得吃,楊複則是本來就不愛吃,他不是故意省錢,就是想吃拉面,就吃了三碗在這個店裏算是很便宜的拉面。就這樣,一頓下來都花了八百多。

現在,算上我和楊複,邊西川那邊一二三四五……一共七個人,最少也得花三千吧?我為什麽要花一個月的房租錢請邊西川和邊西川的朋友吃飯?他們自己沒錢吃飯嗎?

進店的時候,邊西川停了一下,說:“這裏啊……”他看着楊複,說,“這裏挺貴的吧,你請客我們有點不好意思。我們人這麽多,不如去旁邊那商場裏吃火鍋吧。”

他說起來這話,并不像是他真覺得這裏貴,而是他在替楊複着想,怕楊複有壓力。

多澄澈善良的小公舉啊。

而我在心裏這麽刻薄地陰陽他。

楊複說:“沒事兒,沒多少,吃得開心就行。”

“唔……”邊西川說,“那這回我們AA吧。”

楊複笑笑,沒同意也沒反對,只說趕緊進去吧,別堵人家大門口。

我們剛進去,前臺那兒跟收銀員說話的中年男人看見了我們,笑着過來打招呼:“小川!”

楊複很明顯地愣了下,他肯定以為對方在叫我,看了我一眼,然後回頭,發現那男人叫的是邊西川。

剛剛是打車過來的,沒多久的路程,邊西川一路在打電話跟他媽報備,沒顧上和楊複說話,楊複還不知道邊西川的名字。

邊西川笑着向那男人介紹我和楊複:“這是我的新同學和他哥哥。”

沒有介紹其他人,看來他們以前就來過這裏,早就認識了。

然後對我和楊複說:“這是店長。”然後對着店長撒嬌,“那濱叔你要給我們打折啊。”

店長笑道:“打什麽折啊,直接免單。”

“那多不好意思啊~”邊西川這麽說着,一點也不像不好意思的樣子,回頭俏皮地對我和楊複擠了擠眼睛。

他沒有背着店長的意思,這個小動作做得落落大方,店長看到了只是笑,很寵溺的那種笑,大概是覺得邊西川這樣子很可愛吧,大概邊西川自己也覺得自己這樣子很可愛吧。

如果這個人不是邊西川,可能我也會覺得可愛吧。

但他就是邊西川。

我沒胃口,沒吃什麽,比上次為了省錢吃得還少。

楊複大概是感覺到了不對勁,沒跟平時似的督促我多吃,甚至還在邊西川招呼我別客氣的時候替我回答:“他是這樣的,吃得少,沒事兒。”

邊西川“哦”了一聲,轉而和楊複聊了起來。這會兒他倆已經互通了姓名,邊西川叫楊複複哥。至于我和楊複姓氏不同,楊複說是表親。

“複哥你看起來沒比我們大很多啊,是在讀大學嗎?”邊西川問。

楊複笑着反問:“我看起來像大學生嗎?”

邊西川甜絲絲地說:“怎麽就不像呢?像啊。”

這話我瞧着楊複可愛聽了:“是嗎?哪兒像了?”

“哪兒不像了?”邊西川和他有來有往的,笑得酒窩深深的。

楊複擺擺手:“哪兒都不像,我上班呢。”

吃完了,出了店,楊複送他們上車,本來還想把車錢給付了,他們說不用。

楊複看他們應該都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就沒非上趕着出這個錢,只是熱情地說以後有機會再吃飯。

看着車開走,楊複扭頭看我,問:“怎麽回事兒?”

我反問:“什麽怎麽回事?”

“你跟那個邊西川什麽關系啊?還是巧合?為什麽你倆長得有點像,還名字裏都有個川字?巧合嗎?”他停了下,猜道,“不會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你電視劇看多了。”我說,“巧合。我是獨生子。”

其實我不确定,主要是我不知道我媽這些年怎麽樣了,有沒有給我生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或妹妹,搞不好不止一個。我媽那人,很難預料。

回去後,我洗了澡回卧室,見楊複坐在書桌前給我的新書包書皮。

我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來,看了下,他包到最後一本了。我就拿起筆,開始一本本寫名字。

他包好最後一本,看了我會兒。

我擡眼看他:“幹什麽?”

“不幹什麽。”他也拿了根筆,夾指間轉了起來,邊轉邊問,“今天開學都還好吧?老師怎麽樣?同學還行吧?”

我低頭繼續寫名字:“嗯。沒什麽特別的。”

“老師勢利眼嗎?”他問。

“沒。”我說。

“要是有,你就跟我說,我去打點打點。”他說,“要是沒,就先這會兒不急着弄,等教師節,有個名目。你這段時間先觀察下,到時候,叫什麽來着,投……有針對性地送禮。”

“投其所好。”我說。

“對對對,投其所好。”他說。

我嘆了聲氣。

他忙擠眉弄眼地問:“幹什麽?嫌棄我沒文化啊?”

“不是。”我說,“不想送禮,你別搞那些。”

他總有他那一套無聊的理論:“不是我想搞,是別人都送,那你不送,人家就給你穿小鞋。”

“不會的。”我說。

“你別管這事兒了,我去送。”他擺擺手,“行了別說了,你別管。”

我本來就因為邊西川不高興,這會兒這事沒談攏,心裏就更煩了,沒控制住情緒,把剛寫完名字的書往旁邊的書堆上一放,動作有點重,聲音挺大的。

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随即就有點兒……緊張。

這好像我在為了送禮的事沖楊複發脾氣。

明明他都是為了我好。我還這麽不知好歹。

這麽一想,我更煩了,低着頭,沒敢看楊複什麽表情。

卧室裏安靜了很漫長的幾秒鐘,直到楊複開口:“沒事兒吧?”

他的聲音沒在生氣,甚至還很關切和擔憂。

倒也不奇怪。

我因此更內疚了,低聲解釋:“不是故意的,不是發脾氣,就是……放重了點。”

“沒事兒。”他說,“你不說我都沒往這上面想。”

我看他。

他笑着看我:“什麽眼神啊?”

我轉過頭,拿起一本新書,繼續寫名字。

他摸摸我頭,說:“好好兒學習,別想別的,別的都我給你辦好,就學習這事兒我沒辦法,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不能辜負楊複的期待,他就對我有這一個指望,而且費了那麽多心血,這個書我讀爛了都得讀出來。

所以,我每天都在告訴我自己,要無視掉邊西川,專心讀我自己的書。

可是,這個世界不是唯心的,不是我無視掉邊西川,他就真的不存在了。

他不僅存在,還成天來我眼前晃悠,存在感特別足。他就好像腦子有什麽問題,有事沒事找我聊天。

我已經盡力在維持不理他和不得不理他的平衡了,但讓我和他侃侃而談、談笑風生,我真的做不到,拿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都只會說:“動手吧。”

我不是楊複,我本來就不喜歡社交,尤其還是跟邊西川。

我盡力了,可還是漸漸地有邊西川的擁趸對我有意見了。

他們覺得我對邊西川太冷淡了,顯得好像邊西川在倒貼,那邊西川多沒面子啊,邊西川得多傷心難過啊,我可真是給臉不要臉,不知道有什麽好狂的,長得好點兒有什麽了不起的?這麽沒家教。

再說了,別人覺得我長得好,不是我蹭了邊西川的光嗎?我和邊西川挂相,所以我才會被人覺得長得好,要不然,我算哪根蔥?心裏沒點數嗎?他們真是被我惡心死了。(可他們并沒有真的死掉,這令我深感遺憾。)

為什麽我知道得這麽清楚呢,因為他們會“不經意地”在我附近“竊竊私語”,用恰好我聽得很清楚的音量。

我什麽都沒做,而就因為我什麽都沒做,他們開始孤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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