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不怕,川兒,沒事兒,哥在
今天楊複有個晚飯飯局, 提前跟我說了,陪人吃完飯還得陪唱歌陪別的,過來我這兒得晚點了, 讓我別仗着他不在就造次, 該吃飯在學校食堂或者飯店裏吃,吃完回來寫作業複習看會兒電視玩會兒電腦游戲都行,只要別出去鬼混就行。
要不是這樣,我還得發愁怎麽跟他說我放學後和黎躍敏在外面逗留一陣的事兒。這樣就好了,省了說了。
我推測,黎躍敏突然給我錢, 還要送我出國, 一方面可能是因為這些年邊家逐漸放松了對他的警惕和管控,他手上确實有了一點錢, 另一方面,他怕我的存在勾起邊家人的不愉快回憶, 害他又要在邊家貼着牆走。
不過,管他到底怎麽想的呢,我又不在乎。
我跟他說, 我目前沒計劃出國, 錢也不需要。
黎躍敏唉聲嘆氣地說我還太小不懂事兒, 別為了賭氣而罔顧自己的前程。
我問他還有沒有別的事,沒有我就回家寫作業了。
他說:“唉, 你可能需要時間想想, 爸爸今天就不逼你了……你把錢拿着。”
我沒拿,起身就準備走。他急忙拿起紅包就來開我書包的拉鏈, 要往裏面塞。
神經病, 不經我允許就開我書包。
我提着書包躲開了, 狠狠瞪他一眼,快步走了。他在後面叫喚什麽我沒仔細聽。
神經病。
回去的路上,我手機一直響,黎躍敏先是打電話,我不接,他就給我發短信。我回了一條,問他怎麽知道我手機號碼,他說從邊西川那裏找到的,邊西川有我們班所有同學的聯絡方式。我想起池鄭雲是說過主要班委都會有這種資料。
我把黎躍敏拉黑,再沒理他了。
回去後,我把今天的作業寫完,洗漱過後,就關了燈,鑽進被子裏睡覺了。
沒多久,我還沒睡着,就聽到外面的響動,客廳的燈被打開了,光線從卧室門口照了進來,正好照到我的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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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複叫了我兩聲,我沒應答,他自言自語:“回來了吧?鞋脫了在這兒呢……”
說着,啪嗒一聲,卧室的燈被他開了。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然後他站門口問:“這麽早睡?怎麽了?不舒服?”
“沒。”我說,“作業寫完了,困了,就早點睡。”
他走過來,将信将疑地伸手摸我額頭:“沒事兒啊……體溫計擱哪兒了?”
“沒有。”我說。
他見縫插針地說:“連個體溫計都沒有,你搬出來住什麽住,趁早搬回去!”
我沒接話,閉上眼睛。
“是不是感冒了?”楊複問,“腦袋暈嗎?”
“沒。”我閉着眼睛說,“就是困,別說了,我睡覺。”
“你沒事兒你困還不是感冒?吃飯了麽?”楊複問。
“……吃了。”我說。
他斬釘截鐵地否認:“吃屁。屁都沒吃,是吧?我還不知道你的?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那什麽,啊。整天想着瞞我,你瞞得住麽?呵。”
不想理他。
我想翻個白眼,但翻白眼我得先把眼睛睜開,懶得睜開。
過了十來秒,楊複說:“行,你先睡吧。”
說完他就出去了,還順手把燈關了。我聽到他開關入戶門的聲音了。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就快睡着的時候,楊複去而複返,進屋來站我床邊,我聽到輕微的電子聲,楊複小聲自言自語:“是有點兒燒……”
他把體溫槍擱床頭櫃上,出去了,在外屋忙活一小會兒,又進來了,柔聲叫我:“川兒,川兒,起來,把藥吃了,水喝了。”
我不想起,他把臺燈開了,坐床沿上,輕輕推我:“川兒,聽話,藥不苦,膠囊,你和着水往嘴裏一吞就好了,病也好了,不然多難受啊。乖,川兒,起來。”
我裝死。
他飛速失去耐心,說:“別逼我把你嘴撬開往裏塞啊。”
我睜開眼睛看着他。
他說:“你說你,非要我這麽說,什麽毛病。”
我這叫非暴力不合作,他懂個屁,一文盲。
我坐起來,接過他遞來的藥,往嘴裏一塞,接過溫開水喝了。
他看着我吃藥喝水,嘆了聲氣,十分憂愁:“你都不看下是什麽藥,別人給你什麽吃什麽……”
他仿佛有那個大病。他給我的藥,我難道還怕是毒藥嗎?再說了,如果我仔細檢查下是什麽藥,很有可能他會嚷嚷:我給你吃藥你還這麽謹慎,幾個意思?怕我毒死你?
反正這會兒我眼睛已經睜開了,就順便給了他一個白眼。
吃完藥,喝完一整杯水,他說:“你先睡會兒,我竈上煮着小米粥呢,等下喂你吃。是不是沒吃晚飯?”
小米粥,聽起來就沒胃口。
但我知道,楊複認定了我沒吃晚飯(我确實沒吃晚飯),就肯定就讓我吃,我說不吃是白說,沒必要白費力氣。
不過,我還知道,我可以點個菜。
本來我不應該這麽麻煩他,但現在我和他的關系不同了,沒意外的話,我以後就是他老婆,那我就可以提些要求。
“我想吃點別的,光小米粥沒食欲。”我輕聲說。
他忙說:“想吃什麽,你說。”
“我想吃……小魚。”我說,“就是上回你從湖南帶回來的那種炸得酥酥脆脆的小魚。”
就很神奇,那小魚上沒有辣椒,但透着股辣味。有點鹹,又辣又鹹,但很上頭,我得一邊吃一邊喝水。
“這一時半會兒我上哪兒跟你弄那個去?”楊複問。
我說:“那算了。”
他看着我:“算什麽算,你先睡着,我問問有沒有賣的,應該有吧。”
我點點頭,閉上眼睛,聽着他去客廳裏打電話,壓低聲音問他的助理哪兒有賣湖南特産炸小魚的。
無端牽連了他的助理,我很抱歉。我無意如此,我本意只是想給楊複找麻煩而已。
大概是他的助理說不知道哪兒有賣的,或者有這個時間早就關門了,總之結果就是買不到。楊複結束通話,去開了冰箱。沒多久,我就聽到廚房裏傳來鍋碗瓢盆的響動。
過了會兒,我聞到了一股油香味兒飄過來。
我順着這味兒去了廚房,站門口隔着玻璃門看楊複在裏面炸鱿魚。鱿魚是昨天楊複買的,本來是說今天晚飯做了吃,但今晚臨時有事就沒做。
楊複後腦勺長了眼睛,忽然回過頭來,就看到了我,忙把門推開,擰眉說:“下地幹什麽?回去躺着,睡你的,弄好了叫你,你就坐床上吃,等會兒我給你鋪塊布什麽的。快去。”
我上前兩步,抱住他。
他又僵硬了一下,但漸漸地舒緩下來,不過語氣還是繃着的:“幹什麽?回去躺着,都發燒了別想着搞事……一身油味兒不嫌啊?”
“不嫌。”我說。
“你不嫌我嫌,松手。”他說,“等下你睡衣上全是味兒,等下你睡被子裏,被窩裏全是味兒,惡心死你。松手。”
全是楊複的味道麽?想想都覺得很有安全感。
“……川兒,”他放軟語氣,“松手,乖,鱿魚要炸糊了,糊了就沒得吃了。這一時間,大半夜的,沒地兒買小魚,吃炸鱿魚好不好?”
我點點頭。
“那你先松手。”他說。
為了不讓鱿魚炸糊,我松開了他。
他急忙轉過身去撈鱿魚。
我從他身後抱住他。
“回你屋去!不行你去客廳待着。”他說,“有油,等下濺你手上了。”
我把手插進他褲兜裏,臉貼着他的背。這樣就不怕油濺到我了。
他放棄掙紮,不管我了,安靜地炸他的鱿魚。
比起吃炸鱿魚,我更希望他能轉過身來抱着我。但我沒說,畢竟說了是白說。
楊複炸了一小碗鱿魚,拿辣椒面撒在上面,端着它,拖着依舊貼在他後背上的我,去了飯廳,把炸鱿魚和筷子擱桌上,說:“等下,別急着吃,燙着嘴了我懶得管你。你去卧室披件外套。松開我。我去盛小米粥。”
我把手收回來,坐到餐椅上,湊過去聞炸鱿魚。很香,油炸食物獨特的香味,很令人開胃。而且,剛剛楊複還順手弄了根火腿腸一起炸。炸火腿腸也好吃。
楊複沒說我,他端了兩碗小米粥出來,擱下就去我卧室裏拿了件我的外套出來給我披上,然後坐我對面,說:“吃吧,慢點吃,小心燙。”
我拿起筷子,先夾了一塊鱿魚吃。
他端起他那碗小米粥喝了一口,看着我問:“怎麽樣?是不是那個味兒?”
“不是。”我說。
“肯定不是啊,這是鱿魚。”他理直氣壯,“而且我怎麽知道他們怎麽做的那個?湊合吃吧,別挑三揀四的,吃完趕緊去睡覺,睡一覺明早上就好了。”
我沒挑三揀四,是他自己問我是不是那個味兒,而這确實不是一個味兒。我又沒說別的。而且我不覺得這是湊合啊。
懶得跟他說。我趁熱吃東西。
他喝了幾口小米粥,又來說我:“這麽晚了,少吃點,墊墊肚子就行,不然半夜餓醒餓得肚子疼,但也別吃多了,不消化。不是有多少讓你吃多少的,吃不完不浪費,擱這,我吃。”
我點點頭。
楊複都那麽說了,我就沒吃多少,稍微墊了下肚子,就起身去漱了口,回床上睡覺。
這下子很快就睡着了,可能都沒有五分鐘吧,楊複都還在外面繼續吃東西呢,我好像都能聽到他呼嚕呼嚕喝粥的聲音,就這麽睡着了。
但這一覺睡得很不舒服。我夢到了我那集體不正常的血親們。我夢到我爸拖着我往機場安檢走,邊說:“你趕緊給我滾蛋吧,可別連累了我!”
我舅舅在後面追着喊:“錢!給錢!”
我姥姥在旁邊地上坐着,拍着大腿哭嚎。不知道她具體哭嚎了什麽,沒注意聽,大意就是殺千刀的、前世造孽之類吧。
我姥爺不斷地朝我們扔武器,火鉗啊掃把棍子之類的。
突然,我媽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了,揪住我爸的頭發就把他腦袋往牆上撞,邊撞邊說:“一起死吧!你先死,你死了我殉情!”
周圍的人對着我們指指點點。我一扭頭,看清楚了那些人,都是邊西川的舔狗。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這就是黎川他家人啊?真丢人啊。啧啧啧啧啧。”
……
我猛地驚醒過來,睜開眼睛,就對上了坐在床邊的楊複的臉。他好像被我吓了一跳:“沒事兒吧?噩夢呢?沒事兒啊,我在。”
神志漸漸回籠,我感覺手上暖呼呼的,目光從他臉往下移,看到他抓着我的手。
他順着我目光看過來,沒松手,解釋道:“你好像做噩夢,手一直在亂抓,我抓住你的手,你就好點兒了似的。”
我“哦”了一聲,問他:“你怎麽還沒走?幾點了?”
“才一點多,早着呢,你接着睡。”他說,“你病着呢,我哪放心走,待這兒陪你,所以你放心睡覺。要是早上還不舒服,我給你跟你們班主任請假。”
我看着他。臺燈下,他此刻的神态特別溫柔。
“怎麽了?”他問,“口渴麽?多喝點水,好得快。”
我并不口渴,但轉念一想,點了點頭。
他忙扶我坐起來,拿起床頭櫃上的保溫杯,擰開蓋子喂我喝。
我哪裏就虛弱成這樣了呢。可是,他這麽做,我就好像真的虛弱成了這個樣子。本來不是的,突然就是了。
我虛弱得連保溫杯都拿不動,只能讓他把杯子湊我嘴邊喂我喝。
明明是他把我弄得這麽虛弱的,他看着我喝水,嘴裏嘀咕:“剛吃飯還好好的,睡個覺醒來怎麽比剛才弱了……”
我假裝沒聽到。
喝完水,看着他把杯子放回床頭櫃上,我順勢往他懷裏一靠。
“……幹嘛呢?”他問,“別趁火打劫啊。”
好不容易他說出一次完整的成語,但用錯了。
這會兒假如他抱我(而我不願意)才叫趁火打劫,我抱他不叫趁火打劫,叫順水推舟。其中差別十分微妙,不指望他分清。
好歹他看在我生病虛弱至此的份上,沒說別的,也沒推開我,沒催我松手。甚至,過了一會兒,他把我被子拉上來裹住我,手臂攬着,隔着被子輕輕地拍着我的背,低聲說:“不怕,川兒,沒事兒,哥在。”
我不怕。只要他在,我就不怕。我知道,只要他在,我就真的什麽都不用怕。
作者有話要說:
黎川腦內: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好喜歡楊複
就是傳說中僵屍啃一口要嫌棄地吐出來說“呸,戀愛腦”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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