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我懷疑他是想把我哄騙回去之後關好門再翻臉
中午這頓算是應付過去了, 然後我倆又陷入尴尬之中。
也許只有我這麽覺得,也許池鄭雲樂在其中,也許他覺得坐在喜歡的人身邊就是永恒, 就是幸福, 就是溫馨,就是天荒地老。
也許是我以己及人了。
但是,我真的,只是坐在楊複身邊就會覺得很好很好,哪怕他沒跟我說話互動,哪怕他是在看電視玩消消樂或者跟人打電話。我總想坐得離他更近一點。
可他會在我碰到他的時候不動聲色地挪開。
池鄭雲找話題:“最近還好嗎?”
簡直是糟糕透了。但我不想和他談論那些糟糕的事和心情, 想了想, 垂眸看着他的腕表,問:“我的表呢?”
迄今為止, 他兩次回國見我,我都沒在他的手腕上看到我那只表。他可能是故意的。
他說:“怕你讓我還, 就沒戴。”
果然!
這太讓人無語了。
因為那個表,我倆又沉默下來。我是無語,他可能是心虛, 怕我向他要表。
我思索是否采取迂回戰術, 讓他給我二十塊, 就當我把那塊表折舊賣給他了,會不會沖淡那份暧昧……
但感覺提出來那瞬間的尴尬程度不會比現在少。
片刻後, 池鄭雲勇敢地再次找話題:“我和同學——大學同學, 在嘗試創業,暑假沒回國, 一直在弄這個。”
他這麽勇敢這麽努力, 我不能一直裝死, 就順着話說:“一定會成功的。”
“借你吉言。”他笑着說。
請玉皇大帝保佑他向我拉投資贊助捐款随便什麽都行,只要能讓我給他錢就行,我真的很想用錢來淡化我和他之間的暧昧。雖然那錢不是我的,但我和楊複的恩怨情仇可以推後再議,正所謂安內必先安外。
池鄭雲遲遲沒向我提出資金相關的事情(雖然我無比希望他提,但我早就料到他不會真的提,那只是我的一種美好的希冀),他只是在向我闡述他的事業藍圖。
他口才好,條理分明,給人可信感高,這一通說下來,我更想給他投錢了。這回不是為了私人糾葛,而是出自于一個普通人對于賺錢的本能欲|望。感覺他可以讓我一萬變兩萬,兩萬生四萬,四萬成十萬,百萬萬萬萬。
不行,我得忍住,不能讓我和他之間的聯系更多了。
正在池鄭雲侃侃而談時,突然門鈴響了起來,把我吓了一跳,轉頭看過去,心髒瞬間飚上高速,砰砰直跳。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楊複找上門來了。
等下我要面對一場狂風驟雨。人總是要為自己的沖動付出代價的。
門鈴又響了一聲。
池鄭雲起身要去應門,我下意識地“诶”了一聲。他停住回頭,轉瞬便讀出了我的意思,安撫地笑了笑,輕聲說:“沒事。”
見我還是擔心,他說:“我會小心點。”
然後他大膽地朝玄關走去了。
我咽了口唾沫,起身跟上去。
如果楊複沖進來打他,至少我來得及攔。有什麽就沖我來,別殃及池魚。
池鄭雲停在門前,轉頭看跟過來的我,伸手把我往安全角度拽了下。
看來他并沒有表面上那麽鎮定。
然後他湊上貓眼看了下,把門開了。
門口赫然出現了推着小推車的客房服務員,笑容燦爛地對池鄭雲說:“尊貴的客人您好,這是您預定的食材。”
池鄭雲後退了一步,讓他進來,禮貌道:“謝謝。”
“您客氣了。”
服務員把東西整齊地放到廚房島臺上,微微欠身,然後推着空車離開,關上了門。
池鄭雲過去檢查着食材,邊笑着說:“你可以上網找一下,有沒有想做的蛋糕造型,我試試。”
“你還打算做蛋糕?”我問。
他理所當然地說:“今天是你生日嘛。”
我問:“你還會做生日蛋糕?”
他說他看了幾個教程視頻,覺得很簡單,還力邀我一起玩。
我腦海裏一秒浮現出楊複他媽媽愛看的偶像劇裏的場景:男女主角做蛋糕,做着做着就開始調情,慢鏡頭,配BGM和夢幻濾鏡,你用指尖的奶油抹一下我的臉,我用指尖的奶油抹一下你的臉,四目相對,視線拉絲,進而像兩塊磁鐵一樣慢慢靠近、慢慢靠近、慢慢靠近……
以前,我還沒意識到我對楊複的感情、還沒搬出去住,有時候,和楊複一起飯後坐在客廳陪他媽媽看電視,電視裏演到這種場面,楊複總會露出很嫌棄的表情,不是翻白眼、就是打呵欠,要不就是去上廁所。
他這太欲蓋彌彰了,本來挺平常的事被他一搞,莫名尴尬了起來。他媽尴尬地說他:“這麽大了,怎麽還跟小孩兒似的……”
當時我沒多想,後來一尋思,他當時是在裝清純吧。那時候他肯定已經Oh my god了,還能看個電視上的吻戲就害羞?
可他還拉我下水,指着我對他媽說:“我是這麽大了,這不還有個小的嗎。你少當他面看點兒這種電視,等下學習不搞學習了,搞早戀去。”
他媽被他唬住了,看看我,看看電視,看看我,看看電視,然後拿起遙控換臺。
說起來,楊複不會找過他媽媽麻煩吧?比如:就是你總在黎川面前看這東西,整得他不搞學習來搞我了吧?
他不會真的這麽幹吧?
應該不會吧。
但他心裏說不定是這麽想的。
無論如何,我先婉拒池鄭雲:“你自己玩吧,我坐沙發上休息一會兒。”
池鄭雲沒說什麽,自個兒忙活起來。
我坐在沙發上思索着今後的人生道路,至少得把我今晚的道路想出來。
兩個可能性較大的走向:一,楊複殺過來逮我回去毒打,那我得想想怎麽自救;二,他對我徹底失望,趁這個機會把我扔了,那我得想想今晚去哪裏過夜。雖然之前沖動上頭的時候我是想圓池鄭雲一個夢,但現在冷靜下來我覺得當時我的腦子是純屬進水了,水幹了肯定不會再那麽想。
忽然,我手機震動起來。我潛意識裏還惦記着我那個快遞,以為這回輪都該輪到快遞員打給我,一看,楊複兩個字令我心跳驟停。
……
冷靜。深呼吸。
早晚要面對的。
雞湯有言:上天不會給一個人他承受不了的東西。
我反複深呼吸,終于稍微地舒緩了一下緊張的情緒,正要接,電話停了。
不是我不接,是它自己停了,是楊複沒打了,希望楊複能清醒地認識到這純屬他的問題,不能怪我。雖然俗話說虱子多了不愁,但……能少點,就還是少一點吧。
過了十來秒,楊複發消息來了,就一句話,八個字:你出來還是我進去?
我:“……”
緊接着,他又發來一句話:出來,不兇你,不發脾氣,回去咱倆好好聊聊,把話說開,聽話,不騙你。
我正遲疑,他再度打來電話。
這回,我接了,但沒說話。
楊複先說話,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甚至溫柔,讓我夢回幾年前。
“我剛把那些人打發了,把大家叫過來,總不能扔下就不管吧?”他停了下,說,“有些事兒我不知道,現在還是不知道,得你跟我說。咱先回去,回去就咱倆,慢慢說,好好兒說,都說通了,說透了,好不好?我在電梯這兒等你,就不進去了,等下我跟姓池的鬧起來了,你夾在中間為難。”
“……哦。好。”
我說着,擡眼看向池鄭雲。他正好在看我。
視線相交,我看出了他神色的黯然。他的手上還拿着攪蛋器呢。
這件事是我做錯了,我不該來找他的,哪怕我沒地方去,也不該給他虛假的希望。哪怕我一直在跟他強調我和他不可能,但那只是我的虛僞而已。
喜歡一個人,只要有一絲希望,哪怕非常渺茫,已經看不見火星子了,只有一點煙,但凡風輕吹一下,就會死灰複燃。明明我應該很清楚這一點。
我真的對不起池鄭雲。
我走到島臺旁,和他面對面站着。
他把攪蛋器放下了,問我:“他來接你了?”
我點了點頭,低眼看臺面上的東西:“對不起。”
他沉默了十來秒,忽然轉身,快步走到沙發那兒,彎腰從茶幾上拿起了煙,抽了一根咬在嘴裏,點燃抽了一口,沉沉地吐出來。
我轉頭看他。他情緒波動這麽大的時候很少,他是一個總能維持着很穩定情緒的人。
但現在他可能覺得自己被我耍了吧。我給了他希望,然後掐滅。
池鄭雲側身站着,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了一個很完美的剪影。這道剪影杵在那裏,只有香煙證明他是活的。
半晌,他轉過頭來對着我,沙啞着聲音說:“黎川,跟我出國。我會擺脫國內的一切,我創業會成功,你跟我走,我也可以給你很優渥的生活,他可以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他給不了你的,我也可以。我愛你。我知道這對你而言是一種困擾,但是,我控制不了我對你的愛。我嘗試過,但是……我不得不在最後直面我自己的心,我就是想要你,黎川,我想保護你,想照顧你,我想擁有你……跟我走。”
“……對不起。”我只能這麽說。
他苦笑道:“我不想聽到這三個字。”
“可是我只能對你說這三個字。”我殘忍地對他說。
他真的感動到了我,但是,這和愛情無關。
我出去的時候随手關門,防止他倆對上眼神一時興起怼上。但我多慮了,楊複沒堵在門口。
我遲疑着沿走廊朝電梯方向走去,轉過牆角,看到了站在電梯口的楊複。
他看到了我,轉身按了下下行鍵。
按完鍵,他對着電梯門站了兩秒,轉頭看剛剛停住腳步站在牆角的我,平靜地說:“過來。杵那兒幹什麽。”
我慢騰騰地走過去,停在他身邊。
然後他做出了一個令我有點驚訝的舉動:他抓住了我的手。
“吃飯沒?”他輕聲問。
我點點頭。
“吃飽沒?”他問。
我點頭。
他就沒說話了,只是一直看着我,也一直抓着我的手。
這麽對視着,我挺不自然的,移開了目光,忍不住瞟到了他額頭上,那兒貼了一個中號創口貼。看起來他好像還洗了個頭。我記得上午時他做了造型,抹了點發膠定型。他當上楊總後日漸追趕時髦。
現在卻是很清爽的,劉海都垂到眉毛了。以前他的頭發總是很短,說懶得打理,現在留長了,不過平時劉海總往後梳,看起來就很成熟,這會兒……嗯,有股“小年輕”的感覺。乍看起來,像我的大學同學。
我正要開口,電梯來了。裏面有倆陌生人出來,目光不經意落到楊複拉着我的手上,愣了下,多看了兩眼。我下意識地把自己的手往回收,但楊複沒松手,就這麽拉着我進去了,另一只手按鍵。
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懷疑他是想把我哄騙回去之後關好門再翻臉。現在他對我越好,等下打我就更厲害。
說不定,會把我活活打死。
“……你頭,要去醫院看下吧。”我說。
“說了沒事兒。”他說。
“去看下吧。”我說。
他扭頭看我,忽的笑了下,微微挑眉問:“心疼了?”
他好像吃錯了藥,又是在公共場合拉手,又是用輕佻的語氣跟我說話。
是不是我那一酒瓶子真把他打出問題了啊?
他抓着我的手捏了捏,說:“那去看下吧,不然你得一直擔心。”
他車就停在酒店樓下,他給我開門讓我上去,然後把門關上,站那兒大概有十來秒沒動。
我忍不住放下車窗探頭看他在幹什麽,還沒看到他臉,就被他用手按住了額頭。他把我腦袋按回車裏,然後繞過車頭,上了駕駛座,調導航去附近醫院。
我們去醫院給他挂號檢查了下,确實沒事。醫生給他開了點藥讓他回去自己塗塗。可能因為他是木頭腦袋吧。
然後我們回去了,他讓我先去洗個澡。我洗完出來,沒在客廳看到他,去我卧室也沒看到。
我聽到他卧室裏有動靜,走過去,推開門。他斜靠坐在沙發椅上跟常哥打電話說事呢,一只手夾着煙,時不時抽一口。椅旁邊小幾上的煙灰缸裏落着好幾個煙頭,應該是剛才抽的,因為他屋裏開着新風機都還是煙味好重。
我站在門口看着他。他一邊講着手機,一邊朝我擡了擡下巴,示意我去客廳等他。
我在客廳坐了十來分鐘,他才出來,往沙發上坐,邊說:“剛公司有點事兒……現在來說咱們的事兒。”
我沒說話。
他看着我,沉默了一會兒,起了話頭:“邊西川跟我認識就是你高一開學,我去接你,跟他還有幾個人吃飯,你也在,還記得麽?”
我點頭。
“後來沒多久,他自己聯系上了我,他說他是班長,有每個同學的家長聯系表,你的不是填的我的號碼麽。”他說。
是這樣沒錯。
他微微皺起眉頭,一邊回憶一邊說:“我當時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你倆名字裏都帶個川就算了,但長得也有點挂相,他又特別關心你……”他停了下,輕咳一聲,說,“他确實在我面前是一直在關心你,我不是向着他說話,現在是跟你說這件事,就是把我看到的跟你一五一十的說。你先別生氣啊。”
我還是沒說話,拿起茶幾上的杯子喝水,我剛倒的水。
他接着說:“其實,我當時心裏大概有點數,不過我想岔了點兒,以為你倆同父同母,一個給了爸一個給了媽。後來我試探他,他可能是看出來我起了疑,就幹脆跟我說了。我當時……唉。”
他忽然往我這邊挪了下,把我手拉他懷裏焐着,然後才接着說,“我就趁出差那會兒去找了你姥爺家。難找。他們那時候應該是租的房子。而且你小時候住的那塊兒拆遷了,蓋了個商場……川兒,你想知道他們現在什麽樣麽?不想知道咱就不說他們了。”
我擡眼看着他,他就知道了我的意思,長嘆了一口氣,又挪過來挨着我。
我往旁邊挪了下,給他騰地方。
“……記仇是不?”他問我。
“沒啊。”我當然是否認,“你說沙發這麽大挨着幹什麽,挨着熱。”
他一時半會不好打他自己的臉,只好接着說剛才的話:“他們……你姥爺前幾年去世了,你姥姥老年癡呆,我給她弄養老院去了。你舅……他在戒毒所。”
我:“……”
大概率楊複的意思不是說金融學霸在戒毒所工作。
“好像是工作幾年賺了點兒錢,走岔路了。”他說完,瞅了我一陣,又挨過來,迅速伸手摟住我肩膀,把我摟他懷裏,說,“你難過我抱會兒你。”
我不難過啊。我和他們沒什麽關系了,就記得我小時候他們天天罵我小雜種小畜生,打我,最後還不要我了。我對他們是很麻木的。
但楊複好像覺得我應該為他們難過,他可能覺得我應該是個心軟的善良的天真的孩子。
我不是。
我內心特陰暗。
比如說,我姥姥姥爺先不說,我聽到我舅的近況,第一反應是他好給我丢人現眼的,簡直無語。
楊複薅着我的頭發,很快轉移話題,說:“邊西川那兒……我懷疑過他,防備過他,怕他在學校裏給你使絆子,特意問你老師,你老師說你挺好的,你們學校沒那種霸淩的事兒,就是你自己不愛說話,不愛跟人來往。以前你在村兒裏和鎮上讀書,你哪個老師都這麽說你,所以我沒多想。我私底下問你,你也說你都挺好的。平時我留意你從學校回來身上沒傷,衣服也都是幹淨的,沒換過。而且我還看你跟那個池鄭雲走得挺近,關系挺好……就沒多想。川兒,是發生過什麽事兒麽?你今天反應那麽大,我想了又想,總覺得應該不完全是上一代的事兒。川兒,你願意跟我說說麽?”
我想了會兒,說:“沒什麽好說的。”
“怎麽會沒什麽好說的呢……”他柔聲哄我,“那不然你給我個名單。”
“幹什麽?”我問
“不幹什麽,就看看。”他說。
莫名其妙。我說:“這有什麽好看的?”
“我找人套他們麻袋我也得告訴人他們是誰啊,不然路上随便逮啊?”他輕描淡寫地說着有點可怕的話。
我擡頭看他。
他沖我笑,捏了下我的臉,說:“傻不傻?真信啊?逗你的。哪些人啊?幹了什麽啊?”
作者有話要說:
楊總的求偶本能和求生欲爆發了
第48章 我把高中時經歷的大型□□現場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楊複。其實沒什麽好說的
我把高中時經歷的大型□□現場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楊複。
其實沒什麽好說的, 我并不需要楊複找人去套那些人麻袋,也不贊成他做這種後患無窮的事情。
但是,我得讓他知道我這麽讨厭排斥邊西川不是我在無理取鬧。
別人誤會我什麽都可以, 我看心情決定解不解釋, 但楊複不能那麽誤會我。
他聽完,很久都沒說話,只是把我緊緊地摟在他懷裏,下巴貼着我的額頭和頭發。我的耳朵貼着他的胸膛,雖然隔着衣服布料,還是可以很清晰地聽見他的心跳聲, 很有力。
“……怎麽不說呢?”他低聲問我。
我還沒開口, 他接着說:“怪我,我沒察覺。”
可是, 怎麽能怪他呢。是我不說,他經常問我在學校裏怎麽樣, 有沒有人欺負我,我都說沒有。那時候,他還沒在燕城站穩腳跟, 那麽忙, 那麽多事, 哪能把心神百分之百地放在我的身上。
我這麽跟他說,他沉默了幾秒, 手臂使勁兒, 把我摟得更緊了,好像要把我摁進他骨肉裏的那麽大勁兒, 嘆道:“氣人的時候是真能把我氣死, 乖起來又這麽乖, 讓我心疼的時候是真能疼死。”
該說的就說,不該說的可以省略不說。
他心疼了一會兒,說:“對不起,川兒,我不知道這些。我要知道我肯定不會今天把他叫過去給你添堵。”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如果他知道,肯定不會那麽做的。
當時事兒都擠到了一起,我本來就情緒不好,一下子爆發了,沒顧想太多。這會兒冷靜下來想了想,确實不能怪楊複。
可能,我更生他氣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緩緩地、像是自言自語地說:“狗屁專家差點害死老子,操……”
“什麽專家?”我假裝不知道地問。
其實我知道。燕姐提過,他為了我,去付費咨詢青少年心理專家。
當時我就相信了燕姐說的,因為我了解楊複。
他是個厭學學渣,但不厭別人的學歷,相反,他對學歷和頭銜有種近乎盲目的信任。
就像他當初覺得我讀個燕城重點高中重點班就精通全世界的外語和會修電腦。
專家那就更不得了了。甭管是青少年心理專家還是男性泌尿科專家,只要是專家,就人人會修火箭。
什麽?專家不會修火箭?那怎麽能是專家呢?誰給頒的頭銜?走後門的吧?全拉去槍斃!別的領域怎麽瞎搞都行,學術的世界不容亵渎!
大概就是這麽個概念。
——所以他在走投無路之下跑去找他心目中的神“告解”和求助,發生在他身上很正常。
類似于有些人搞迷信。
楊複相對來說搞得科學些。
更直觀地舉個例子來說就是:楊複老了之後別人跟他說花十萬塊可以買到長生不死的仙丹他肯定知道那人是騙子;但如果是個三甲醫院主任醫師跟他說十萬塊可以給他一箱某某保健品喝了延年益壽,他肯定屁颠屁颠付錢,把東西抱回來叫我一起喝,我喝三分之二,他喝三分之一。
那麽,連火箭都會修的專家解決一下我的青春期叛逆和男同性戀的問題,就很簡單吧。楊複肯定是這麽想的。
我這會兒問他,他還挺要面子的,遮掩道:“什麽?沒什麽啊,我沒說什麽啊。”
“什麽專家差點害死你?”我問他。
雖然但是,我現在就想讓他沒面子一下。
他逃避了一陣,見我非要問,悻悻然地、扭扭捏捏地說:“就,唉,就,我找了那什麽專家……我不能一有事兒就打你啊。但我又不知道怎麽弄,你那陣子确實是……又不能不管。現在不總說什麽科學教育法嗎。我懂個屁科學,我就知道小孩兒不懂事兒多打兩頓就什麽都懂了……但我就打你屁股幾下,你疼,我他媽也疼,心疼。我舍得打啊?好吃好喝的養得這麽細皮嫩肉的,蚊子叮一下我都得皺半天眉頭……我就去找心理專家、教育專家,亂七八糟什麽專家,學學科學。”
我問:“怎麽差點害死你?”
他嘆着氣、咬着牙,說:“說得是那麽回事兒似的,我他媽聽得一愣一愣的,什麽佛了一二……一個老外,叫什麽來着,我記不清了。”
佛了一二?我想了又想,有點佛了:“弗洛伊德?”
“好像是這個……應該就是他。”他說,“是個什麽心理專家是吧?感覺挺有名的,聽那專家說起來的感覺。”
我深入地回想了一下弗洛伊德的理論。
我不太了解這方面,但不至于完全不知道,初中的時候看課外書看到過。沒仔細看,我沒太大興趣,但作為常識儲備來說,有粗略的了解。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大概知道楊複為什麽會想讓我跟邊西川處好關系了。
我向他确認:“你找的專家跟你說了弗洛伊德的什麽?”
他開始支支吾吾并企圖扯開話題:“就說些亂七八糟的屁話。媽的,現在想想,就是騙錢的。老子還是找的熟人介紹的,他媽還在個大學裏當老師,還是個教授,我去,誰當他學生就白學了。還好你讀的T大,這才是正經大學,別的大學就是瞎教……”
“他跟你說我戀父是嗎?”我問他。
他的聲音一下子停了。
我想從他懷裏擡頭看看他現在的表情有多尴尬無助,但……算了,給他留一點點面子。
但是我腦殼有點暈。
被他無語到了。
他可能真的老了會被騙買很多保健品。
大概半分鐘後,他喃喃道:“一開始說的是戀母……”
我:“……”
“我尋思着,那你得戀我媽,但你又不是那麽回事兒……”他的聲音越說越小。
我了解他的腦回路,大概就是,他把我簡單又複雜的身世背景和我的青春期叛逆詭異行為都告訴了狗屁專家,狗屁專家自然就要把一切都往我的生長背景上扯,還把佛了一二扯了出來。
具體怎麽扯的,我不知道,但我合理推測,總之扯來扯去,不靠譜的專家和文盲的楊複就一起扯出了個結論:我從小缺父母家人的愛,因此導致了奇奇怪怪的心理和行為,比如宣稱喜歡楊複,要和他搞同性戀。搞不好,我是把楊複當我爸了,我把對父愛的渴望投射到了楊複的身上,簡稱戀父。
然後,楊複聰明得不行的腦袋瓜就開始運轉,得出進而的一個結論:他要撮合我和黎躍敏、邊西川相認團聚,以此治愈我的內心。
我沒法兒怪楊複。雖然事情被他做得亂七八糟,但他的出發點是為了我好。
他總是為了我好,什麽都是為了我好。
他等了會兒,見我沒說話,就自己說:“你是怎麽想的?”
我知道他在問什麽,這答案完全不需要考慮,我直接回答:“我不恨我爸,不代表就愛他,我對他沒有感情。你也不會走在路上對不相幹的路人有愛或恨吧。而且,我希望以後一直都是陌路人。”停了下,我補充道,“包括邊西川。最初的事不是他的錯,我不恨他,但他确實令我很膈應。後來高中那樣,我不知道他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是真無辜還是裝無辜,但反正有他在我就會倒大黴,我只想離他遠點。”
“我知道了。”楊複說。
他知道了我的态度,自然就知道以後怎麽做了,我對他有這個信心,就沒多說。
我倆這麽沉默了一會兒,他忽然欲言又止地叫我:“川兒……”
“幹什麽?”我問。
“不幹什麽,就……”他局促了一陣,說,“川兒,我再問你個事兒啊,認真問,非常認真問。”
“什麽?”我問。
他緊繃的聲線裏透着無比的緊張:“你喜歡我,不是因為佛了那什麽,折射什麽感情……戀父哈?”
“不是。”我說。
“……那、你……真不喜歡女人?一點兒都不行嗎?”他問。
我倒是想問問他“一點兒喜歡女人”是什麽稀奇的喜歡方式。但懶得問。我只說:“嗯。”
他又默了一陣,低低地問:“如果……我只是說如果,如果,不跟我在一起,你還是不會找女人,還是會找個男的,是麽?”
感情的事很難說,此時此刻我心裏肯定是覺得自己對楊複至死不渝的,就算他不要我,我也很難走出這段單戀感情的陰霾,很可能要頹廢,說不定還會抽煙喝酒放縱自我。
但都說時間能治愈一切,只要我沒死,說不定十年二十年之後會移情別戀呢。這誰說得準?我并沒有完全的信心。畢竟,在我意識到我喜歡楊複之前,我都沒想過我喜歡他。
所以,我回答他:“是。”
他又開始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随便他吧,反正我不能強求,不如就趁這個機會專心致志地貼着他,很可能以後不會有這種機會了,以後我就要靠這一刻的回憶度過也許會極其漫長、肯定會極其苦痛的失戀創傷療養期。我要把這一刻的每一個細節都記得牢牢的,以供回味。
許久,他說:“不早了,今天這麽多事兒……早點兒睡吧。”
“嗯。”
樂觀一點想,他沒有當場宣判我的死刑,那麽我還有0.00000001%的機會在這段關系中茍活。說不定今晚世界就毀滅了,那麽,直到我們死去前,我和他都是情侶的關系。
十來秒後,他輕輕地推了我肩膀一下,示意我該起身了。
我只好離開了他的懷抱,起身回卧室。
我根本不想現在睡覺,在卧室裏坐了會兒,拿起馬克杯出去接水喝,經過客廳的時候看到他站在陽臺上抽煙。
他也看到了我,下意識地做了個要掐斷煙的動作,但馬上反應過來陽臺的玻璃推拉門是關着的,就把煙放回嘴裏,繼續抽。
我去廚房接完水,出來時,看到他在點新的一根。
我回卧室慢慢地喝完了一杯水,還想喝,就又去廚房接。
這回,楊複沒在陽臺,他在廚房,剛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啤酒,易拉罐的環還套在他手指上,他擡眼和我四目相對。
我去一旁接水。
他把拉環扔進垃圾桶,側身靠着冰箱,沒說話,一邊喝着啤酒,一邊盯着我看。
這眼神有點直勾勾怪瘆人的。
可能,他是下定了決心,要趁着這個機會,把話一次說清楚,把該斷的關系斷了。比如,我和他的那段勉強的關系。
按常理推斷,就是這樣的。
他現在又是狠狠抽煙,又是喝啤酒,是在給他自己打氣,以防他自己出于同情我而不好意思說。
看來是等不到世界末日了。
我努力維持着不動聲色的樣子,飛快地端着杯子回卧室。
思來想去,我放棄了反鎖門。這屬于自欺欺人掩耳盜鈴,沒意義,只會令人覺得好笑。
天要下雨,楊複要和女人在一起,我扭轉不了乾坤的。聽天由命吧。
我發了會兒呆,心裏很茫然,很慌,想做點事來緩解緊張的情緒。
想了想,從衣櫥裏拿出小行李箱,打開攤在地上,往裏放衣服。快十月了,天氣轉涼,衣服要逐漸加厚了。
我正拿着衣服,卧室門被楊複推開了。他站門口,聲音裏帶着打趣:“幹什麽呢?又要離家出走啊?”
這語氣一聽就知道他在開玩笑,沒真這麽以為,他應該是猜出來我在弄換季衣物。不然他哪能這麽輕松。他可能就是繃着臉問:又犯渾是吧?
我沒理他,蹲在地上,把剛扔到行李箱裏的衣服一件件疊好塞緊,多塞幾件。
楊複站在門口看着我。
他肯定是有話要說,而且是很重要很正式的話。他甚至換了一身衣服,大半夜的,換衣服不是換成睡衣,換了一套襯衫西褲,還抓了頭發。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但面上還是若無其事的樣子,假淡定地整理我的衣服。把行李箱裏的衣服疊好塞好後,還有一點空隙,我起身去衣櫥翻找,打算多拿兩雙襪子。
然後,我聽到了腳步聲,楊複來到了我的身後。
我沒在意。我總不可能擔心他會給我後腦勺來一錘頭吧?最多我注意點,轉身的時候別踩到他腳了。
我剛把襪子拿在手裏,忽然從我手臂旁伸過來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
“……?”
我不知道他的意圖,決定以不變應萬變,站那兒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