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究竟是誰綠了誰17
雨下得很大, 封如荊一出門,一位副官就趕緊過來替他打上傘。
飛行器從空中呼嘯而過,豆大的雨點落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再慢慢滑下, 宛如失去心上人的淚痕。
封如荊冷峻的側臉映照在上面, 一雙眼睛毫無波瀾, 冷得就像玻璃珠子。
叮咚一聲,是副官的光腦響了, 他打開訊息, 竟然是來自陸紳宇的。
副官并沒有報告給封如荊,而是非常熟練地用封如荊的賬號回複着,語氣、态度模仿得十分到位。
封如荊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反而問起了另一件關心的事:“何之南那邊辦得如何了?”
副官立刻停下打字的手:“開發出來的雲筍已經全部運送到何之南那邊,他承諾會将其中一部分以成本價格交易給白蘇大人。”
封如荊這才眼睛微亮了起來,嘴角明顯翹起喜意:“他辦事還算利落。”
副官沒有接話,畢竟像雲筍這樣的A級礦,帝國哪股勢力不想得到。封上校将雲筍交給何之南拍賣, 已經是何家賺大了,再不經心點完成任務可就說不過去了。
封如荊好心情地點了點手指,不由自主地在膝蓋上方寫下白蘇的名字:不知道聽到這個消息,小蘇高不高興?肯定會很高興吧,這樣一來他的實驗經費就不用這麽緊張了,真好。
而此時的白蘇根本不知道在他眼裏“老實”的封如荊竟然敢陰奉陽違,鑽了個大空子打着掩護把雲筍送到他手裏。
如果知道了, 恐怕三天搓衣板的懲罰不會少一丁點。
……
就在一切默默朝前發展時,卻出了件讓白蘇措手不及的大事——大王子乘坐的私家星艦意外墜毀, 當場身亡。
聽聞此消息的國王一下子就氣急攻心地病倒了, 王室一片混亂, 有的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有的人則心懷叵測地觀望。
這對陸紳宇是個絕佳的機會,幾乎如同衆星拱月般又把他擁護了起來。曾經的負面新聞早已如同流星般逝去,星網上的消息更是被王後死死壓住,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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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頻繁出現在媒體上、議政廳中,如同閃爍着漂亮翅膀的花蝴蝶,迫不及待地展示出自己的地位和權勢。
白蘇皺緊了眉頭,他私下裏也派人進行了秘密調查,但目前顯示大王子的死亡竟然沒有任何陰謀,只是單純的交通事故,陸紳宇就這麽運氣爆表地撿了個大便宜。
他冷笑一聲,直接把資料扔在桌子上,漫天的白色紙張如同雪片般散落在地上。
天色快黑盡了,房間裏始終沒有開燈,逐漸變得昏暗起來,只有未關閉的光腦屏幕散發着熒光藍,讓一切變得凝重無比。
陸紳宇的住處
金燦燦的吊燈燈光熠熠生輝地照在陸紳宇容光煥發的臉上,讓那本就俊秀的容貌愈發顯得吸引人了。他心情舒暢地用手指跟着美妙的高音打着拍子,仿佛沉浸在音樂中無法自拔。
那飛揚的眉角眼梢閃爍着肆意的得意光彩,即使嘴上表示着謙虛,也半分掩飾不住內心逐漸失衡的心緒。
他舉起酒杯輕輕跟封如荊碰了一下,笑意盈盈地說:“前些日子,我還如同隐形人一般無人理睬,現在倒好,所有人都恨不得跪在我的腳下舔我的腳趾。”
“你瞧,這就是權力的好處。只要站在高位,就算是以前看不起你的人,也會如同哈巴狗一般搖着尾巴祈求垂憐。”
他的眼角閃過輕蔑,很明顯對這些見風使舵的所作所為心中有氣。被磋磨了太久的他心性早就變了,已經開始幻想等到以後要怎麽折磨這些膽敢看不起他的人。
想到這,他溫情脈脈地看向封如荊,帶了幾分真心地說:“也就只有你,願意無怨無悔地跟在我身邊。你放心,以後我一定會對你好的。曾經那些過往,我們都要忘掉。即使将來我給不了你一個名分,也會把全部的愛都給你。”
即使自己曾經那麽殘忍地對待封如荊,可封如荊卻一如既往地深愛着他,這份深情又有誰能夠拒絕。
當時,他哭着承認了自己的錯誤,發誓自己只是一時的鬼迷心竅,絕對不是真心想要置他于死地。
愛他入骨的封如荊很輕易地就原諒了他,兩人又重歸于好,甚至比以前關系更緊密了。
很多人都問他為什麽這麽輕易地相信了封如荊?可陸紳宇卻覺得這個問題很可笑。
為什麽不相信?畢竟封如荊可是在知道他有婚約後依舊默默地、甘心地做他的地下情人,把一切都奉獻給他的“忠實信徒”啊。
當年是他太蠢,受人挑撥,不僅差點失去封如荊這個助力,還白白把把柄送到了大哥手上。導致這些年只能忍氣吞聲,盡可能地縮減自己的存在,在暗處活動,別提多惡心了。
好在一切柳暗花明,哈哈哈……人啊,總是比不過天命。
聽到他的話,封如荊深黑的瞳孔平靜地如同張開口子的深淵,細細看去總覺得随時要冒出什麽怪物,可再看一眼卻發現只是自己多想了,那不過就是一片安靜的黑色罷了。
他拿過酒瓶又給陸紳宇滿上,嘴角甚至還勾畫出溫柔缱绻的笑意,聲音微微沙啞地說:“謝謝……陛下。”
陸紳宇被他捧得哈哈大笑了起來,也就忽略了封如荊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封如荊的心頭如同落滿了滾燙的沙子,每一個顆粒都如同烙印般把心尖上的肉燙得滋滋作響,冒出焦糊的煙氣。
他凝視着陸紳宇的臉,仿佛還是曾經那個乖順聽話的戀人,然而那目光太深刻了,深到仿佛要把他撕成碎片。
陸紳宇走到他身邊,彎下腰認真地盯着他的眼眸。此時此刻,他終于不需要再隐忍胸口澎湃的感情,說出了埋藏在心底許久的話。
“阿封,你已經沒必要像以前那樣讨好白蘇了,跟他解除婚約吧。白家就算再有氣、白蘇就算再嚣張,他們現在也不敢惹我,你自由了。”
終于,他的封如荊就要回到他身邊了,想到這陸紳宇就興奮地渾身一陣顫栗。
封如荊心口一緊,又很快恢複了平靜,輕笑着說:“沒必要,解不解除婚約對于現在的我來說沒有影響,相反白蘇其實是個非常好的結婚對象。”
“殿下,也請您不要掉以輕心。雖然現在權柄是要回歸到你的手上,但不代表着此時的你就能為所欲為。越是此時你越是要穩住,才能真正等待登頂那一刻的到來。”
別的陸紳宇都沒聽見,在他腦海裏回蕩的只有一句話——“白蘇其實是個非常好的結婚對象”。
他不敢置信地直起腰來,勃然大怒地對着封如荊大吼起來:“封如荊,你是什麽意思?難道你真的喜歡上白蘇了嗎?你不會忘了你們之間不過是逢場作戲的假婚約吧!”
他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氣,臉色漲得鮮紅,手指都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他的心中充滿了不信:封如荊那麽愛他,怎麽可能這麽短的時間能就喜歡上別人!他不接受,也不允許!
封如荊似乎被他的反應搞愣了,片刻後才無力地攤攤手:“殿下,這不是很容易的事嗎?白蘇家世好、相貌好、性格好,誰會不喜歡呢?”
“而且,以殿下的身份以後必然會跟一位家世優越的O聯姻,我們的關系永遠都只能存在于地下,所以我結不結婚對殿下來說根本沒有影響。”
“與殿下一樣,我出身卑微,更是需要一名家世強大的O作為後盾,才好更進一步,為殿下提供助力。”
“殿下您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陸紳宇被說得啞口無言,可心中的酸澀卻如同鋪天蓋地的海浪一般嘩啦啦地蓋了下來,将他卷入旋渦沉入海底。
他一點都不願意看到封如荊跟別人在一起!
然而陸紳宇找不到理由反駁,只能無力地提出最後一點要求:“至少不能是白蘇……”
封如荊無奈地看着他:“如果不是陰差陽錯,任何一個O都不會願意同我結婚吧,白蘇已經是我最好的選擇了。”
陸紳宇咬緊牙關,直到下巴産生疼痛感,嫉妒如同一只小蟲子,爬進了他的心髒裏,一點點地啃食着他的血肉,讓他痛徹心扉。
可是他能做什麽呢?什麽都做不了,因為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而他要用封如荊,白蘇就是必不可少的陪襯。
他忍不住按住自己的胃部,來減緩其中的灼燒感,閉了閉眼睛,才妥協道:“随你吧,但以後,白家的勢力必須為我所用。”
情勢逼人,現在他只能忍。可忍字頭上一把刀,無疑将他割得遍體鱗傷、體無完膚。
封如荊低頭恭敬稱是,只是眼睛裏一閃而過的流光卻書寫着晦澀陰暗的情緒。
……
陸紳宇低眉順眼地跪在病床前,緊緊握住父王的手,仿佛真的是個孝子一般。這些日子他和王後沒少盡孝表忠心,他們野心昭昭,卻已經到了沒必要掩飾的地步——父王別無選擇。
國王的狀況不是太好,臉色如同蒙上一層灰色的漆,看上去像是帶了塊泥瓦做的假面具,灰敗又僵硬。他的眼睛深凹了進去,明顯比以前老了許多,然而病痛的折磨并沒有消滅所有的神采,他依舊是曾經那個睿智莫測的王。
跟他比起來,陸紳宇就像是還沒長成翅膀的雛鳥,青稚得可笑。
見醫生進來,陸紳宇恭敬地退到一邊,眼睛裏寫滿了擔憂,耳朵卻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
說真的,他真恨不得自己的父王即刻病死過去,也免得眼巴巴地看着王冠就在面前,卻心急如焚地落不到自己頭上。
其實他覺得父王生病是個很好的機會,倒不如直接下手,以免後患。可是母後和舅舅卻都不同意,這讓他很是懊惱。
陸紳宇覺得兩人太過瞻前顧後、心慈手軟,可大部分的權力都掌握在長輩手中,他就算想做什麽也伸不出手來。
國王的病其實是心病,再加上本身年紀大了,根本經不起折騰。這會兒也不是治療的問題,而是要好好保養才能長久。
聽到這話,陸紳宇的心中冰火交織,既覺得父王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令他憂心,又在琢磨着是不是可以用養病的借口逼他退位。
他正準備上前再說幾句,卻見父王貼身的侍衛官神色忡忡地前來彙報。
那是一股沒由來的直覺,陸紳宇的心咯噔一跳,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可國王沒有給他任何機會,幾乎是在看到侍衛官的一瞬間,眼睛就有了光。他艱難地擡起手,示意陸紳宇出去,很明顯是要單獨跟侍衛官說話。
陸紳宇腳步如同生了根一般,根本就不想走。可面對父王嚴厲如刃的眼神,他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退了出去。
他靜靜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夜晚的涼風呼地吹過來,刮得他脖子一縮,竟覺得汗毛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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