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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陽站在高臺上,燈光砰地從他天靈蓋灑下來,又燙又亮,照得他眼仁發疼。
“恭喜我們第二批晉級的成員——林海陽!”
四周毫無誠意的掌聲稀稀拉拉響起來,林海陽懵了會,連忙彎下腰四個方向不停鞠躬,活像個呆頭愣腦的大陀螺。
不是……怎麽,怎麽就又晉級了?
隊友不太和善的眼神瞟過來,他全當沒看見,暗地裏又出了一脖子汗。
直到結束錄制,回到宿舍休息,林海陽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照理說,這一個選秀節目,選偶像的,還要又會唱又會跳長的又不能醜的偶像,一百多人,他早以為自己一個就按演員培訓了倆月,就被趕鴨子上架的外行人是純粹來觀光的。
哪知道,這都第二輪淘汰了,別的條件明顯比他好的鮮肉們都走了好多個,還留下他一個要啥沒啥的傻大個仍然堅強地留在臺上,這,這算什麽事啊?
林海陽苦惱地翻個身,想摸手機,沒有,節目全給沒收了,只能從靠牆的犄角旮旯裏掏出個破破爛爛的mp3,聽歌。
他在最差的那個類別裏,宿舍小癟癟的,硬塞了六個人。兩個隊友從門外面走進來,看見林海陽塞着耳機,聲音大到都能透出來,翻個白眼道:“這人怎麽還沒走!”
“人家有後臺呗……”旁邊綠衣服的小娘炮翹着指頭抹劉海,“不過現在的金主都咋回事兒啊!你看看這,這審美……”
林海陽轉頭,說:“我沒有金主呀。”
“?!”
兩人吓了一跳,又趕緊正正臉色:“你偷聽?”
“哪能呢,”林海陽一臉淳樸地扯出破爛mp3上連着的破爛耳機線,笑道:“耳機壞了,就一邊聽的到。”
“……”
這兩人也懶得再裝腔作勢了,就他們這級別,完全就是個透明背景板,愛幹嘛幹嘛,不像高級宿舍,連打個蟑螂翹個腿都能有鏡頭。幹脆就放下臉盆鑽過來,問:“說說,你那金主為了捧你花多少錢?”
林海陽說:“真沒有。”
小娘炮嗤一聲,用蘭花指使勁戳他腋窩子:“別裝了~就你跳內逼樣,唱內吊樣,還能有人給你投票?”
林海陽咽口水:“雖然我知道真的不怎麽樣,也不至于……”
兩隊友對視一眼,認定了他不肯說,又端着臉盆回去了,
“叫你金主先給你換個mp3吧!看了感覺真可憐。”
林海陽松了口氣,翻個身躺回床上。
雖然不清楚到底怎麽回事,但這是他能休息的最後一段時間了。明天開始,又要開始訓練,他一個鐵骨铮铮大男人,每次被一米六的舞蹈老師指着鼻子罵笨,被謝頂的聲樂老師罰站……
噫,想想真是好委屈。
第二天一早,林海陽照常是六點半起床晨練。
他蹑手蹑腳出門,室友都沉沉睡着,豬叫聲此起彼伏,林海陽掏出mp3,準備去上課了。
節目有五個明星導師,都是年齡較大、國民度比較高的老藝人,偶爾來上一兩節專業課,到了那時候教室才會坐滿人,像這樣的素人老師課堂——
就完全沒幾個人。
空蕩蕩只有三人的教室裏,林海陽盯着聲樂老師光可鑒人的禿頂,一時入了神。
旁邊的灰發小哥叫吳越,A層次的人,簽的公司在業界裏很有名氣;林海陽不懂音樂,更不懂發聲技巧,只感覺屋頂都快被他的高音給掀塌了。
聲樂老師笑得像朵皺巴巴的老雛菊,嗓音都輕快了:“诶~對~好啊!就是這樣!”
吳越唱完了,林海陽小心翼翼地跟上去,發現老雛菊瞬間拉成了綠黃瓜,對他冷酷無情地擡下巴:“唱。”
這首歌是溫柔舒緩的情歌,林海陽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帶着柔美的顫音和上下波動的曲調,微微開口:“如果你想,我會帶你一同流浪到天涯……”
“……”吳越本來在旁邊想互相學習一下,終于忍不住發言:“你到底怎麽留到現在的?”
林海陽很無辜:“我也不知道呀。”
聲樂老師從綠黃瓜變成了植物大戰僵屍裏憤怒的窩瓜,他決定要請林海陽出去。
林海陽很乖地出去了,并且覺得自己很委屈。
從節目開始播出到現在,已經進行了兩輪會演了:選手們自由進行組隊,也可以自己一個人單上,選擇唱歌、跳舞、或者又唱歌又跳舞,完成表演,由觀衆進行投票,最終選擇出九個人分別包裝出道。
當然,這一百多個人裏,早就出道的也不少,來參加這節目也完全不是為了出道來的,是為了曝光率和資源。
林海陽,一個剛上大學的藝考生,在路邊穿着大褲衩子買燒烤的時候被星探搭讪,因為自家條件不好,奶奶也着急做手術,于是急急忙忙簽了約,解決了手術費後,被送到了這個節目裏當做湊數。
“唉……”
他嘆口氣,耷拉着腦袋。
第一場會演,公司還有五六個人還想着和林海陽一起組隊,結果被他唱歌必跑調跳舞必摔跤的專業技能給震驚到了,連拉帶扯地把他帶上了舞臺,在後頭縮着當了回背景板,也算是有驚無險了。
頭一次投票,大部分觀衆還是認不清人的,除了一看就鐵出道位的那幾個選手,其餘的完全就靠照片盲選。
……當然,林海陽憑着他出色的外貌條件,在一衆白兮兮的選手中脫穎而出,成功挺到了第二輪。
第二場會演,林海陽痛定思痛,每天十幾個小時待在練習室裏,練到肌肉酸痛,練到呲牙咧嘴,最終成功地在舞臺上摔了一跤。
那一跤摔的可重,他到現在膝蓋上還有倆淤青,一碰就疼;也幸虧林海陽待在人群的最後邊,鏡頭還沒掃過來,他大驚失色,一個鯉魚打挺猛地起身,又裝作沒事人似的繼續表演。
唉,真的好疼……
林海陽揉了揉自己的膝蓋,又跑去練舞了。
“海陽啊,你這次打算怎麽辦?”
餐廳裏坐的滿滿的,林海陽打了兩勺雞翅回來,聽到對面的同公司選手這樣問他,認真道:“當然還是和你們一起。”
笑話,他一個啥啥都不會的,混在後面劃劃水也就罷了,要真自己一個人上去挑大梁,丢的可不只是他的臉了。
對面的選手拍拍他的胳膊:“海陽啊,不是我說,這都第三輪了,如果沒有能出彩的地方,你是留不下來的。每次都在後面當背景,哪有人會給你投票啊?”
林海陽嘴裏包着雞翅,吃得滿嘴油光,“能留這麽久我已經很意外了唔……”
吃完飯,他消消食,立馬就跑去那個小隊的練習室。
林海陽其人,是天生對音樂沒一點感覺的,唱歌跑調就不必說了,連最基本的律動都很成問題;況且他的舞蹈僵硬到人神共憤的程度,沒有一絲絲柔和,十分地,具有,陽·剛·之·氣。
“其實,我是從小練武術的體育生,”林海陽面對發怒的舞蹈老師的提問,嘿嘿一笑撓了撓腦袋,“體育生錄取前六名,我是第七名,沒辦法,只能來藝考了,哎呀,好可惜啊。”
……還是個半路出家的藝考生。
其實這支隊伍的水平算不上高,自然舞蹈也不是很難,林海陽胸有成竹地站定,深呼吸,運起手勢,十分熟練地把一套完整的舞蹈動作打的虎虎生風,舉手投足之間是一派行雲流水,大家風範——
“林海陽!!!你在搞什麽!!!”
“……對不起。”
經過了三天的鬥争,林海陽終于能勉強順暢地把一首兩分多鐘的曲子跳下來了。
一共不到三分鐘的短曲,六個人分,林海陽只分到了最短的一小段,沒有歌詞,而且全程的隊形都待在最後面。
林海陽沒覺得有啥不對,他甚至覺得同公司的人真是太善解人意了,還花了身上僅有的一百塊錢買了冰棍兒請他們吃。
領隊的人是個有點小名氣的網紅轉簽公司,當然長的實際上和某手上的視頻照片相差有點多,但是好歹也算有點粉絲基礎。
“海陽,他就這麽搶老師分給你的part,連句歌詞都不給你留,吃相不太好吧?”一起吃飯的選手去搭林海陽的肩膀,結果太高了搭不到,尴尬地一個回手使勁摸自己的鼻子,“你怎麽也不争取一下!至少得有點曝光率啊,不然怎麽和公司交代?”
林海陽笑呵呵的,“我唱的不好聽嘛。再說了,他粉絲多,肯定更想看到他的鏡頭啊,畢竟是隊長。”
林海陽以為某手上16.9萬的粉絲量已經夠驚人了,結果那位選手呸一聲:“你就聽他吹吧!還粉絲多,小學雞,小學雞能算粉絲嗎?”
“小學雞?什麽意思?為什麽不算粉絲?”林海陽迷迷瞪瞪地問。
“那種loli粉,錢麽不肯給,逼麽倒是猛撕,要啥啥不會,只會一到放假傾巢出動給你身上抹黑泥,上可ky拉仇恨,下可睿智引群嘲,三天兩頭給你在那可勁兒搞事,生怕自家哥哥黑不夠多。”
選手斬釘截鐵下了個定義:“小學雞粉應該算是黑子才對!”
林海陽想了想,緩慢道:“雖然我聽不太懂,但是這樣說,他也是有16.9萬黑子的人了,太可憐了,那我還和他計較什麽呢?”
“……”你可真是邏輯鬼才。
林海陽看着他一言難盡的表情,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唉,又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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