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林海陽恍惚地從會議室出來，拿起手機，卻發現通知欄被信息刷了屏，是微博的。

“......嗯？”他點開了信息通知，瞪大眼睛。

罪惡之源的那個了他，附送上一大堆表情：

【性感日解解在線賣安利】：恭喜@海陽陽不摔了這位黴黴喜提233rmb！！請私信我賬戶號，日姐送溫暖[愛心][愛心][愛心]

他這個小號估計是公司特意搞的，平時轉轉信息，這兩天還特意改成了這個小粉絲樣兒的ID，看上去以假亂真，在第一條博下，多了十幾條評論。

大部分都是吸吸歐氣，蹭蹭運氣的評論，林海陽還是有點兒詫異，四五百人呢！他一轉就中了，運氣也真好……

不對，應該是他和這姑娘有緣吧。

林海陽略顯苦澀地咧咧嘴，給她發過去一條私信：

“你好，謝謝你的抽獎，錢我就不要了，有心意就夠了，謝謝！”

他沉吟了一會，再在後面憋上幾個紅愛心，發送。

信息顯示已讀，對面的女孩懵圈了一會，回：

“怎麽不要錢？？不是，你都中了……？？”

林海陽斟酌着，一個字一個字敲：“如果能給我講講有些詞語到底是什麽意思就好了……”

她好像松了口氣，回道：“科普啊？原來是萌新......小事兒！”

經過一番激烈的單方面被灌輸知識，林海陽明白了不少東西。

原本他的粉絲想叫小太陽，結果和圈裏一個流量小生粉撞了名兒，怕被對方粉絲逮過來一陣無情摩擦，于是自覺改成了小日。

……不是，小日是什麽玩意？

解解黴黴的都是習慣性的稱呼了，因為林海陽那神奇的一跤，他被冠上了奇奇怪怪的外號：摔哥。

原本姑娘們只是抱着看笑話玩梗的心态，畢竟在舞臺上摔跤的确不是啥好事，結果在回溯往期時，生生被這位姑娘挖出了林海陽一閃而過的武術鏡頭：

目光堅定的小竹苗子對着鏡子，動作幹脆利落，他只穿着一件純白色的背心，汗水從堅毅的額角滴落下來，運動時拉扯出的肌肉線條好看的不可思議。

只有五秒的鏡頭和摔跤時的姿态造成了鮮明對比，一時圈了不少路人粉，話題度也蹭蹭往上漲。

說到後頭，對面的姑娘還有些擔憂，覺得林海陽現在退賽了，曝光度、實力也不夠，而且也沒有能固住粉絲的作品，不知道公司打算怎麽辦......

林海陽連忙安慰：“沒事的，會有的。”

她問：“你真的不要錢啦？”

林海陽：“真不要。”

對面的女孩痛哭流涕地把這個小天使發進了自己的閨蜜蹦迪群，嚷道：“你們看看，這是什麽甜心！！”

林海陽看着屏幕上女孩發過來的閑扯，困惑地皺眉：“黴黴真可愛！揉捏！看你的wb，也是cpy女孩？有什麽喜歡的文嗎？我去用你的名字投倆深水惹！”

又來了又來了，林海陽仿佛夢回2008夏天，對着火星文一個大字兒不認識但同學個個朗朗上口的痛苦感覺，不亞于此。

他小心翼翼回答：“不怎麽看文章。”

對面的日解解一拍大腿，給他發過來長長的圖片：“解解給你開開眼！不看不是jj人！你看，這篇，x太太寫的，校園甜美愛情令人發指，你再看這篇，x大寫的，古早虐文灑狗血，你好哪一口？”

林海陽不知道要怎麽回答，随手截了一個粉紅封面發過去：“這個不錯。”

“啧，”她回道：“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突然發現更新還沒看，親一口，解解要去給作者灌注一些白色♂液體了！！”

......

林海陽把手機放下來，癱在沙發上。

和當代女生溝通，真的好累。

一天下來，林海陽身心俱疲，經紀人開着車送他回家，還不忘給他安排任務：

“你先好好休息一天，後天你最後錄制的第三期播出，公司給你安排了去肯打基活動，這是你頭一次活動，也是吸粉的最好時機，要好好把握；大後天還有一場采訪，你好好想想說什麽……”

林海陽吓得頭磕在車窗上，ber一聲，腦殼發疼：“怎麽，怎麽這麽快就……”

“你還想到什麽時候？”經紀人瞪他：“等到你熱度過去沒人理的時候？”

林海陽蔫了。

“我先提醒你一句，想立什麽人設就想好，不要有差錯......”經紀人還在碎碎念，一轉頭看到林海陽眼巴巴的，再想起被沙雕網友鬼畜的舞臺上摸屁股動作，不禁嘆了口氣，“我尋思着，你要不走諧星風格？”

“……”

林海陽揉揉自己的屁股，又很委屈。

他明明一點都不适合諧星，他這麽悶，又這麽無聊，甚至都看不懂粉絲說話……

林海陽痛定思痛，打算在這幾天好好補課，争取跟上日姐姐們的腦回路，這是他的新目标！

經紀人還以為他在思索，結果沒過幾分鐘就聽見了後座傳來微微的鼾聲，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心是真大啊。

回到家，等待了很久的海陽爸媽迎上來，高高興興地把他拖到了沙發上。

他家是及其普通的家庭，生活簡樸，大錢沒有但小錢也不缺；林海陽小學時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一直覺得自家可窮了，連個手機都不敢要，于是成為了直到大學才拿到手機的珍惜物種。

林海陽平時上網也就看看新聞查查知識，同齡孩子沉迷網游的時候，他頂天了就玩玩掃雷、蜘蛛紙牌，還定了三十分鐘的鬧鐘，鈴聲一響就立馬停。

……總之，是個乖孩子。

海陽他爸媽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乖孩子去當明星會有人氣，直到他們家的親戚都快把門檻給踏破了，成天見兒的過來提早要簽名、要照片，最過分的一次甚至把林海陽房裏的舊襪子給順走了。

林海陽聽見這事，臉漲的通紅：“我放在那兒的，還沒洗哩……”

海陽媽媽歡天喜地地從廚房裏拿出來根綠黃瓜，切片，“現在可要好好保養你這張小臉蛋！”

林海陽唔兩聲，被強行貼了滿臉瓜片，嘴巴還嚼着，拿起手機看微博。

他順着那位日解解的關注和評論，悄悄關注了好多粉絲，一刷新，首頁閃出來一條三小時前幾千轉發的博，配了一張圖，內容依舊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海陽兀的睜大眼睛，他點開那張有些模糊的圖片：是一閃而過的休息室鏡頭，他坐在角落裏，旁邊是一群哭的梨花帶雨的同公司選手，面無表情盯着，頭上被P了七個血紅大字：

“你們在哭什麽惹？”

林海陽顫巍巍點開評論，底下的評論區更是奇圖百出：他面無表情被風糊了一臉頭發的模糊大頭照，配字“風很大，俺很酷”；他被截下來舞蹈出拳的一瞬間，配字“我這一拳下去你可能會死”；他在宿舍裏看舍友敷面膜的懵圈表情，配字“都不如黃瓜惹”……

轉發裏一片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歡天喜地舞動青春，林海陽癱在沙發上，內心一片蒼涼。

難道他真的要去當諧星了嗎？

林海陽在床上補夠了覺，一起來就收到經紀人的短信，把他的大號發了過來，催道：快點發個自拍營業一下，順便發個廣告。

他頂着滿頭亂發懵圈，突然想起來第二天自己還要去肯打基營業，掙紮地爬起來，登陸自己大號，發現粉絲數到了六十幾萬，吓了一跳：天知道這前幾周還是個只有幾百僵屍粉的雜草號。

林海陽只發過寥寥幾條博，大部分都是轉發的，最新一條是企鵝扭着屁股排隊走路瘋狂摔跤的萌圖，他轉發那時還添上四個字：

“好好笑呀”。

好好笑呀。

好好笑呀……

他看着這四個字，微微顫抖着手點開評論，果然——

評論裏的熱評全是整齊劃一的隊形，他摔跤的那一瞬間的截圖，再加上四個字：

好好笑呀。

我這是造的什麽孽……

林海陽一個鋼鐵24K直男，根本不知道什麽濾鏡光線ps，他十分耿直地用了蘋果自帶前置攝像頭，剛打算拍的時候，又想了想，跑去洗漱之後再舉起了手機——

“咦，”林海陽對着照片發愣：“為什麽我的臉不對稱？”

那邊經紀人又給他發信息催，林海陽也沒想太多，就把這張照片發上去了，配上字：

[林海陽V]：大家好，我是林海陽，謝謝大家的喜愛，明天公司安排我去肯打基活動，希望大家了解一下。

發完後，林海陽就樂滋滋地跑去外面吃水煮蛋了。

自拍一發出來，立馬卷起了一陣浪：

[性感日解解在線賣安利]：啊啊啊啊啊寶貝發自拍了！！！終于營業了[大哭][大哭][大哭]

[生吃一口海陽]：……海陽gg是不是胎耿直遼，你看這黑眼圈，這胡茬，這小痘痘，這有一絲絲蓬亂滴頭發？[疑問]

[小綠竹子滴親媽粉]：這死亡角度死亡光線死亡鏡頭林海陽V 我命令你立刻放下手機，不要再自拍了！

[不搞了再也不搞了]：了解一下還行，摔哥原來要走霸道總裁人設？

[禿頭女孩]：摔哥發量驚人，建議代言霸王！

[吃肯打基一個月花了五百塊胖了十三斤]：我球球你們遼，不要再和肯打基做活動了，我快吃吐了，我閨蜜也快吃吐了！果然，每1個追星女孩的宿命，都逃離不了肯打基魔咒嗎？！！

經紀人一會沒看，簡直氣的戳心戳肺戳胃婁子，連忙聯系助理，很快，躁動的粉絲們發現那條博被編輯，換上了新的內容：

“大家好，我是林海陽~謝謝大家一直對我的支持與關愛，真的非常非常感謝啦！[愛心][愛心]明天我會神秘出現在某白胡子老爺爺家裏，歡迎大家前來捕捉哦~[兔子]愛你們哦，比心心~”

配圖是一張他拍，林海陽口罩退到下巴，露出挺直的鼻梁和微垂的濃密睫毛，帥的不行：

[富婆的鋼絲球]：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公關也太明顯勒8！！我笑出大氣層！！

[妖魔鬼怪快離開]：建議大家點擊編輯記錄，收獲今日快落。

[搞笑博主罷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清晨鯉魚打挺笑醒十棟樓！！！

林海陽望着這條轉發裏又是歡聲笑語的圍博，還被經紀人罵，覺得這幾周真是人生委屈之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