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很邪魅

林海陽腳底抹油, 大腳丫子啪嗒啪嗒幾下沖上樓, 經紀人在後邊跟的氣喘籲籲, 嚷：“林海陽, 你慢點！”

林海陽不聽, 他回個頭，看到經紀人跑到眼鏡都歪了的樣子, 差點沒笑出聲，“姬哥，你肯定平時都沒有鍛煉！”

經紀人沒功夫理他, 怕他跑沒了, 上去拽林海陽袖子, “去會議室。”

有點不情願，林海陽把袖子撸起來，又放下去, “幹什麽呀？”

“這麽不情不願？”經紀人揪他耳朵, 把他揪回頭, “你想去哪？”

林海陽皺着臉不說話, 經紀人瞥他一眼, 把人拎回會議室去了。

會議室裏人挺多的, 還是那幾個禿頭老哥們坐着，林海陽縮手縮腳地進去，被放到了最下邊的椅子上, 乖乖坐好。

接下來就是一大堆叽裏呱啦的分析結論, 林海陽吃飽喝足了, 中午沒睡覺，下午陽光挺好，溫度不錯，聽着領導吧啦吧啦，仿佛夢回自己高中課堂，困到差點沒用頭砸桌子，邦一下，額頭紅了，人倒是還沒清醒。

林海陽用手指頭使勁揪自己的雙眼皮，揪到都快腫了，上下眼皮還是像兩片沾了口水的棉花糖，黏糊糊地湊在一起，掰也掰不開。

他半夢半醒間聽到領導說，要徹底轉型，專注演員路線，都是老生常談，林海陽放了心，把手臂疊起來放桌子上，頭挨上去，睡覺。

經紀人叫醒林海陽的時候，看到他的口水順着手臂淌下去，被惡心的夠嗆，“海陽，趕緊起來擦擦！”

林海陽驚醒了，四處看看，“好了嗎？”

經紀人告訴他，“好了，你現在得去片場。”

林海陽的臉瞬間垮了下去，他想睡覺，可是不行。

他撅着屁股躺在車後座上，經紀人坐在副駕駛，手指頭飛似的敲打屏幕，表情很嚴肅，林海陽不敢去打擾，就上了自己的小號，看羚羊超話。

沒看幾條，也沒樂呵幾下，叮叮叮響起來幾條私信，是日姐姐，問他要不要一起去探班。

林海陽現在的小號已經算是鎮圈元老級別了，再加上平時不愛說話，一說話還挺有信服力，小粉絲們什麽事都愛來問問，個個都覺得屏幕背後是個高冷的長發禦姐，誰知道其實是撅着屁股的傻大個林海陽呢？

【富婆的鋼絲球】：姐，去嗎？你人在哪，上次生日會你貌似沒有去，好可惜，弟弟超級可愛！！

林海陽日漸增厚的臉皮忍不住紅了一下，回道：

【海陽陽不摔了】：不去啦。沒有空，有事要做。

可不是有事要做的麽，他得拍戲！

林海陽不是不愛拍戲，他覺得是工作，就得好好做好，可是拍MV吧，導演是個有點興奮過頭的小年輕，時不時這兒改，那兒改，累的夠嗆就算了，還要被濺一身油膩膩的血漿，洗都洗不幹淨，而且到現在林海陽還是覺得過審是個難事兒。

……再說了，季姐的助理實在有點奇怪，老是紅着臉看他，上次還給他送水，一副吞吞吐吐想說什麽不敢說的樣子，是不是想幫女朋友要簽名，一個大男人不好意思啊？

林海陽容量很少的腦仁只能想到這個理由，再多沒有了。

【富婆的鋼絲球】：沒關系，肯定有機會的。那我們就自己先去啦！我們一整個快樂肥宅群都在，希望弟弟不要把我們趕出去1551

林海陽看着屏幕，心裏想，肯定不會的，他的粉絲來看他，他怎麽可能因為是肥宅就趕出去呢？那種事情不可能的——

于是下午，他穿着沾血的警服看到一群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一臉興奮地跑過來的時候，林海陽沉默了。

……說好的肥宅呢？？！趕緊把肥宅吐出來！

鋼絲球姐姐穿着制服，紮了兩個小揪揪，臉紅紅的，“弟弟，我們來看你啦！！”

她好像想撲過來，林海陽一緊張，立馬伸出手去接，結果撈了個空，手臂尴尬地停在空中，“來了呀……”

粉絲們來的時候，帶了好多犒勞的東西，天氣冷了，在巧克力、餅幹、奶茶的袋子裏，還貼心地裝着幾片暖寶寶，給導演和化妝師多帶了暖水袋，笑的臉上開出花來：“謝謝你們照顧海陽！”

工作人員們連連擺手，“沒有沒有只是順手……”

林海陽被開心的導演準許到一旁休息，季曉冰滿臉血地躺在床上，旁邊大個子助理慢悠悠晃過來，給她遞杯水，眼珠子還死死黏在林海陽身上不放開，季曉冰翻個白眼，喝一口，差點沒把牙凍掉，“好冰！！”

助理拿過來看一看，露出個憨厚的笑容：“拿錯了，拿成冰水了。”

季曉冰：“……臭男人，見色忘友！”

助理沒說話，兩個眼珠子使勁兒往那邊飄，季曉冰跟他說，“我給你管膠水，你把你那倆眼珠子摳下來，我給你膠人身上去。”

助理又撓撓腦殼，嘴硬：“我只是覺得他很可愛，沒有別的意思。”

季曉冰冷笑，“閉嘴，臭基佬。”

那邊的林海陽不懂這邊的風起雲湧，他被一群香噴噴的小女孩子圍在一起，又瞬間變身紅脖子大漢，碎碎念，“怎麽帶這麽多東西……浪費錢……”

粉絲們給他帶了好多吃的，水果拼盤，餅幹，珍珠奶茶，甚至還有個粉絲揣着泡好的紅燒牛肉面，一路上熱騰騰的端進來，一滴都沒灑，“弟弟，餓了嗎？吃吧！”

林海陽看着桌子上琳琅滿目的東西，突然有一種錯覺，自己又是豬又是猴，被當豬一樣喂，被當猴一樣看。

他其實不餓，可是面對着滿眼星星的日姐姐們，林海陽毅然決然拿起了橘子，“好。”

林海陽吃橘子有個習慣，他不僅要剝皮，他還要把外面那層白絡子也一點點扯掉，扯幹淨了才舒服，要不然吃到嘴裏都不舒坦，他手笨，弄了半天，被旁邊的鋼絲球姐姐給拿去了，“我幫你。”

林海陽受寵若驚，紅着臉：“不用啦，我自己來就可以……”

鋼絲球姐姐好像聽不見，她刷刷兩下剝完了橘子，塞到林海陽嘴裏，“吃吧。”

林海陽被噎住了，鼓着腮幫子使勁嚼，還不忘說話，“嗚唔，唔泥……”

旁邊的女孩子拿着相機咔嚓咔嚓拍林海陽，又過去拍了一下鋼絲球的手臂，鋼絲球突然想起來自己來是有任務的。

她們一直堅信，林海陽肯定是有小號的，而且潛伏在她們中，窺屏。

但是她們找不出來。

林海陽專心地吃，一口面一口茶，腮幫子鼓呀鼓，鋼絲球姐姐忍不住想拿手去戳一下，林海陽打個哆嗦，擡起那雙滿是疑問的卡姿蘭大眼睛，問她，“唔唔？”

女孩子被可愛倒了，掙紮着爬起來，不忘自己使命，開始問他：“弟弟，奶茶好喝嗎？燙不燙？”

林海陽吸一大口奶茶，“好喝，不燙的。”

旁邊的女孩子把芒果班戟推過去，問，“弟弟，班戟好吃嗎？甜不甜？”

林海陽咬一口班戟，嘴巴旁邊沾了一圈奶油，“好吃，不甜的。”

“蛋糕喜歡嗎？會不會太甜了？”

林海陽再吃一口提拉米蘇，搖搖頭，“喜歡，不會。”

“你的小號ID是不是小綠竹子找媽媽？”

“不是的，不是這個。”

“這樣啊……”

旁邊沒聲音了，林海陽低着頭吃的高興，過了三四分鐘後，石化了：“！！！”

他顫顫巍巍擡起頭去看圍着他的女孩子們，她們帶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看他：“怎麽不吃了？”

林海陽哪敢說話，他一句話也不敢說，在心裏扇自己大耳刮子，這麽容易就被套話，你個大傻蛋！！

成功完成任務的鋼絲球姐姐帶着一群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子們走了，走前還把桌子上的垃圾打包了，湊過來和林海陽說，她們一定會找到的。

林海陽不敢想她們要找到什麽，皺着臉跑去找導演，說自己休息完了，可以開始了。

MV拍的很順暢，今天下午是行程的最後一天，拍完就殺青了，林海陽穿着黏糊糊的服裝，和不知道為什麽白眼翻的停不下來的季曉冰一起，順順利利的，沒過兩個小時，他的戲份就全部完成了。

最後一幕，是小A面對着被陷害入獄的警察B，露出一個笑容，劇本裏很簡略，只有“露出一個笑容”六個大字，怎麽露，什麽笑，通通沒有，要自己摸索，季曉冰試了一次，林海陽本來瞪着眼睛，情緒很好，結果面對着季曉冰的扭曲的笑臉，差點沒笑出尿。

季曉冰當然被導演卡了，導演說，曉冰啊，你再試試，找找感覺。

季曉冰瞪着劇本，不信邪，又試了幾次，次次被卡，自己都把自己逗笑了，“我怎麽知道要怎麽笑啊？”

林海陽在旁邊傻笑着吃瓜，突然被導演點到名，差點沒跳起來，導演說，“你問問海陽，讓他給你示範一下。”

季曉冰那雙大大的眼睛瞧過來，林海陽手裏的瓜掉了，“我，我也……”

劇本被塞到胸口，林海陽琢磨了一下，又構思了一下，季曉冰盯着他的臉，問，“開始不？”

林海陽有點愁地皺着眉，“開始啦。”

季曉冰帶着點開玩笑的性質看他，看林海陽支楞着的黑壓壓的腦袋，慢慢擡起來，露出鋒利的眉峰，底下藏着雙黑到純粹的眼，毫無感情的，讓人心頭發寒。

他抿直的唇角緩緩勾起個弧度，不大，眼睛微微眯起來，黑烏烏的眼珠子仍然盯着季曉冰，一錯不錯的，好吓人，季曉冰僵住了，打了個寒顫。

“……你別吓我，”季曉冰把林海陽腦袋掰開，“你倒是教教我啊！”

林海陽臉上又帶起來傻笑，傻乎乎的，“就是，臉上表情弧度不能太大，眼睛，眼睛得直一點兒——不能笑太開了，又要讓別人感覺到你在笑……”他沉思了一下，得出來一個結論：“就是邪魅一笑。”

季曉冰沉默了：……神他媽邪魅一笑。

林海陽以為她沒聽懂，又要擺起架勢，臉沉下來問，“我再來一次你看看？”

季曉冰把他腦袋掰到旁邊去，連忙拒絕，“不了，兄弟這個真的傷身體……”

林海陽被掰過去，對上了旁邊助理那一臉春心蕩漾的粉紅表情，困惑地打了個大噴嚏。

“……林海陽，口水濺我衣服上了。”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