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憂慮
唐作勘找兒子談話,他言語鄭重,面帶憂慮,應該已經慎重考慮過,不能不說了。
“和阿皛的關系,要處理好,不然,不是她要誤入歧途,就是我們受池魚之殃。”
唐闡坐在亭子裏,這是菜園子裏的涼亭,孤零零地立在菜地裏,平日裏供菜農休息,偶爾也會有榮府裏的人光臨。更多的時候,還是空蕩蕩的,只有風來雨往。
夜幕之下,房屋裏的燭光渺小而明亮,襯得亭子裏的人孤單單的。
“榮家要殺阿皛,爹,你怎麽看?”唐闡沒有順着說下去,而是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阿皛,是夾在榮家和岑家中間的棋子,榮家就算想殺她,也未必敢冒這個險。”
按照唐作勘的說法,岑皛其實還算是得到了岑家的保護,榮家不過迫于岑家的壓力,不敢對岑皛下手罷了。但是,這樣也等于承認榮家對岑皛有殺心。親生父母要對親生女兒下殺手,這算什麽?
“虎毒不食子,榮家辦得到?”唐闡面向山那邊,面色凝重,似乎想到了什麽。
“阿皛,又不是養在榮府的孩子,當初怎麽扔掉,現在就可以怎麽殺掉。對于榮家來說,她是個麻煩。”
唐闡不語,把孩子當成麻煩的家族,就是他所謂的“主人”。
唐作勘接着道:“榮岑兩家的争鬥,不是一天兩天了。老的一代還活着,壓着底下人,看着風光,其實也沒多少日子了。年輕的一輩,榮巨川優柔寡斷,比不得岑璋狠辣。岑璋不過拿阿皛小試牛刀,榮巨川就難以招架,以後的日子,難說啊。”
唐闡道:“阿皛是他們手中的棋子,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處境。”
唐作勘道:“榮岑兩家,阿皛已經學會區別對待了。她只看到面上的東西,所以認為榮家要她死,岑家要她活。要是她不能順岑家的意,又斷了回榮家的路,在這伏硯地方,只怕無立足之地。”
唐闡是贊同其父看法的,只是道:“這是要她自己想明白,旁人說再多,也是無用。”
唐作勘道:“阿皛叫我師父,咱們家,就跟她脫不了關系。保護阿皛,就是保護我們自己。”
唐闡道:“伏硯這個地方,榮家都沒法掌控局勢,何況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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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父親,頓了頓,忽然鄭重其事道:“爹,神都,還能回去嗎?”
這是個勾起回憶的話題,無數心酸與快樂,在瞬間湧上心頭。唐作勘先是一愣,然後神色黯然,緩緩道:“為父已經習慣這邊的日子,不想回去了。”
也許,十幾年的為奴生活,已經磨平了唐作勘的棱角,他甘心過這樣的日子,一直到死的那一天。
唐闡靜靜地看着眼前的老父親,關于神都的記憶,有為數不多的場景,是這位老人意氣風發的模樣。那時候的風光,已經像風一般散去了。
“我是回不去了,你得想法子回去。”唐作勘話鋒一轉,說起了兒子的事,“你還年輕,大有可為。神都來了消息,咱們家可能得到赦免。我想,我老了,未必能等到那一天。你要是有機會,就走吧,你想把阿皛帶走,也是可以的。”
唐闡聽到“赦免”二字,并未激動,而是微微蹙眉,“對待有罪之人,是赦免。爹,我們不是罪人,我們要的是平反。”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只是多了些堅決。唐作勘明白兒子的意思,他忍不住嘆息。平反,他何嘗不想?赦免,不過是擺脫罪人身份,将來如何,尚未可知。要是平反的話,官複原職,也是有望的。可事情過了十幾年,赦免還是靠着人家的憐憫,還說什麽平反?
對于流放罪人而言,能在臨死前聽到“赦免”二字,已經是萬幸了。敢于奢望更多的,只怕是心尚未死透的人。
但是,看看唐闡的樣子,明明是勝券在握,難道他暗地裏在做些什麽?唐作勘被自己吓了一跳,他看着兒子,聲音顫抖,“你,不會瞞着為父,在做什麽?”
“爹,您多慮了。”唐闡回答得太幹脆,這加重了唐作勘的擔憂,他已經是個老人,又只有這麽一個兒子,實在經不起折騰。
“你……你,說實話!”
這些年,唐作勘已經習慣低聲下氣地說話,以至于到現在,連發怒的聲音都被壓得低低的。
唐闡只怕父親受不住,一邊扶着老父親坐下,一邊安慰道:“爹,你放心,你兒子的能耐,你還不知道?在這伏硯地方,還能通了天去?”
他是借否定自己取悅父親,只望着老父親能緩過來。
唐作勘坐了一會兒,氣慢慢順了,才緩緩道:“知子莫若父,為父知道你的心思,你不甘心,伏硯這個地方,你也瞧不上。你想去神都,想去施展手腳,想要一雪前恥。為父能理解,為父還是要勸勸你,神國的人,看的是投胎,投好了胎,就是幾世的福分。可你也別羨慕那些勳舊子弟,咱們小民,自有小民的活法。”
唐家,從前好歹也是個官宦之家,如今唐作勘自稱小民,只怕是受了太多折磨,看清些許事情。唐闡呢,不以為然吧。
“爹,你真的甘心?”
唐闡這麽問了,他當然是不甘心的,這正應了唐作勘的話。不待唐作勘回答,唐闡又道:“樹欲靜而風不止,伏硯不是太平之地,不能久留。”
唐作勘擡眼看着兒子,又是欣慰,又是心傷,道:“你看得明白,為父很高興。為父是個過來人,講的是當年的道理,如今,只怕不合時宜了。你還年輕,有些上進心也好,年輕人橫沖直撞,不是一個老頭子可以勸得住的。”
唐作勘對這兒子的行為,算是默許了,“就是有一點,阿皛的事,還是要慎重。她呀,牽一發而動全身吶。”
岑皛是榮岑兩家争鬥的關鍵棋子,與岑皛扯上關系,就意味着卷入鬥争。如果這麽說,唐家已經做不成局外人。但是,唐作勘還是要唠叨幾句。向晚輩灌輸自己的思想,這種事,輕易不肯停下。
唐闡其實不需要多說什麽,他只要說上幾句好話,好好哄騙老父親即可。可是,他沒有這麽做,他說:“爹,我要帶阿皛離開。”
唐作勘的火氣頓時上來了,“你……你怎麽就……剛才那些,白說了!”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唐闡見了,絲毫不為所動。
“男女之情,在這個節骨眼上值什麽?就算是是為了報恩,你也用不着這樣。”
對于父親的譴責,唐闡只是淡淡道:“求其上而得其中,想着明哲保身,只怕是難以自保。”
比起唐作勘的諄諄教導,唐闡的話簡潔有力,同樣難以反駁。更何況,明白兒子脾氣的唐作勘,知道無論如何無法改變兒子的想法,難免動了氣。
都是明白人,可是都堅持着自己的想法,都試圖說服對方,那就沒意思了。
亭子裏忽然安靜下來,東北角上的房屋裏傳來劃拳的聲音,似乎帶着酒意,傳得很遠很遠。
“爹,外邊涼,我送您回去。”
唐闡這麽說了,唐作勘果然感覺到冷意,他由兒子攙扶着,慢慢走下臺階。在這個過程中,唐作勘感覺自己老态龍鐘,宛若夕陽暮日,而身旁的兒子身體健壯,正是冉冉升起的朝陽。
他忽然覺得心酸,不知不覺就老了,不知不覺,一切都已經脫離掌控。不知不覺,這個家需要年輕人來支撐了。他站在兒子身邊,就算站直了,也要矮半個頭吧。
郭良慈看到丈夫和兒子回來,也不抱怨什麽,只是把丈夫迎回房裏,又囑咐兒子早點休息,僅此而已。
唐闡幫着父母把房門關上,他一轉身,不經意間看到岑皛的房間,有亮光。他悄悄走了過去,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岑皛正聯系寫字。她現在用的書桌,正是自己親手做的。
他眼裏透着笑意,不動聲色地回了自己房間。倘若岑皛知道有人偷窺,以後還不知要怎麽防範呢。
唐闡回到自己的房間,不管怎麽樣,他已經說服了老父親,接下來,就靜觀其變吧。
唐作勘回到房裏,還是想着唐闡的話,妻子問他,他也不答。郭良慈見狀,只當有什麽事瞞着自己,就多問了幾句。唐作勘回過神來,才把剛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跟郭良慈說了。
郭良慈的娘家也是小官吏,對于這些事,耳濡目染,不用細說也明白。她聽了丈夫的話,亦覺得這個兒子難以捉摸了。
唐作勘說着說着,忽然猛拍腦袋道:“我真是老糊塗了,怎麽沒想到這個!”
郭良慈蹙眉,問:“你想到什麽了?”
唐作勘便把自己的想法對妻子說了,并未隐瞞。郭良慈聽完,臉色大變,喃喃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唐作勘也兀自嘆息,一雙老眼裏,卻透着一絲不明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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