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泉水山 ...

畢竟是走過一遍的路,李雲端帶着兩個同伴一路駕輕就熟地摸上山。

當天夜裏他們宿在了半山腰的一個小鎮。

小鎮依山而建,一條公路從鎮子裏穿過,飯館和招待所也都修建在離公路不遠的地方。幾家飯館的規模看上去都差不多,老式的土房,灰撲撲的,也不大幹淨的樣子,但是每一家都有很大的停車場。

在這裏停下來打尖的,大多是在這條路上跑長途的貨運司機。他們有些互相認識,說說笑笑的湊在一起吃飯,看上去還挺熱鬧。

安排好住宿,李雲端就帶着他們去了小鎮上的藥材市場。

藥材市場開在小鎮靠山的一側,其實也就是一處山窪地。周圍有一些固定的店鋪,中間的空地上規規矩矩的擺了兩排散攤。粗粗看去,幾乎每一個攤位前面都有客人在詢價。

“夏天市場收攤會晚一些。”李雲端介紹說:“你們別小看這個市集,這些來看貨的人,有不少都是知名藥企的采購。”

霍冬橋和助理二大眼瞪小眼,他們是不懂藥材的,但也知道李雲端現在在做的事情,是為了藥廠的前途。

霍冬橋在接手藥廠之後也接觸過一些基層的生産人員,從他們那裏聽了不少有關前廠長、前領導班子的閑話,不少人都說原來的管理人員沆瀣一氣,打着各種旗號給自己摟錢。這其中就有那位笑得像彌勒佛似的采購組長。

雖然這些話不一定就找得到證據支持,但采購組長是前廠長一手提拔起來的,他們之間還有親戚關系,這些都是不争的事實。

那時候,霍冬橋就有意想重組采購部了。但讓他心存顧慮的是,一旦攆走了采購組長,很可能就會斷了原來的采購渠道。這也是他遲遲不能下定決心的原因。

如今這一趟出門,若是能趁機給藥廠找到穩定可靠的新貨源,那霍冬橋立刻就能放心大膽的對藥廠進行整頓了。

霍冬橋和助理二都明白這一趟行程的意義,他們跟着李雲端在藥攤之間轉來轉去,聽他打聽各種原料的情況,順便再問問各家藥園子的規模和種植情況,越聽心情就越激動。

原來,這一帶的山區因為條件适宜,泉水又出名,從清乾隆年間開始,當地居民就以釀酒謀生。改革開放之後,山區的名聲也傳了出去,山上山下陸陸續續開了不少酒廠。

廠子開得多了,人也就多了起來,鎮子的規模也擴大了不少,不少從事其他生意的商人也開始出入泉水山,其中就有不少做藥品保健品生意的商人。

泉水山水土适宜,有不少人跑這裏來包山頭。他們當中有養馬養鹿的,也有搞種植的,比如種堅果、種玫瑰,當然也有種植藥草的。

藥材種植在泉水山上并不能算是規模最大的生意,但因為自然條件好,生長在這裏的藥材品質都非常出色,于是漸漸的在在藥材市場闖出了一點兒小名氣。尤其近幾年來,随着藥品保健品市場的擴大,有不少藥廠都在這裏搞起了定點培養。

李雲端打的也是這個主意,而且他在來之前也已經有了目标,就是前世曾經合作過的一家藥園。這家藥園的老板是個非常可靠的人,重生之前的那幾年,有不少人觊觎他的研究成果,順藤摸瓜找到了泉水山上這位供貨商。但是對這些拐彎抹角打聽消息的人,藥園的路老板都一一打發了回去,從未洩露過半點兒有關他的消息。

這個人的人品,李雲端是信得過的。

他擔心的只是現在這個時間段,人家藥園到底有沒有開起來?

霍冬橋和助理二跟在李雲端身後溜達了一會兒,忽然聽見李雲端又驚又喜的喊了一嗓子,“真的是路錦亭?”

霍冬橋連忙湊過去,見李雲端正拉着一個看藥攤的中年男人說話。

中年人四十上下的年紀,膚色微黑,長相十分憨厚。聽到有顧客問起了自家的藥園,他臉上露出笑容,連連點頭說:“對,就是小路老板,他在山上。”

李雲端提了一路的心,生怕臨門一腳找錯人,拉着他繼續追問,“路錦亭是不是瘦瘦高高的個子,外地口音……哦,這裏有一個燙傷的疤痕?”

他指的是自己左手手腕的位置。

“是我們老板。”中年人笑着說:“小先生認識他?”

李雲端大感僥幸。但此刻他沒有見到人,也不敢把話說的太死,“不能說認識。我聽人說起過,都說你們老板是外地人?以前不是在這裏開藥園的?”

“對,對。”中年人也不覺得這是被套話了,或者他也不覺得這些事有什麽不能說,笑眯眯的解釋說:“小路老板是年初剛接手了藥園的。以前的老板歲數大了,兒女都在外省,他跟着過去享享兒女的福。”

路錦亭竟然就是今年開始做這門生意的……

李雲端油然生出一種買彩票中了大獎的感覺。

在他身後,霍冬橋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他怎麽覺得路錦亭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呢?

路錦亭的藥園就在泉水山上,沿路過來,霍冬橋等人就看到路邊豎着各種牌子:果園采摘、農家樂、私人酒坊等等。

李雲端對這種情況也是有些意外的。他記得他前世來這裏的時候已是幾年之後了,但那個時候山裏并沒有這樣的生機。酒坊倒是會更多一些,但其他生意則幾乎絕跡了。

也不知這期間出了什麽事,是開發大山的熱潮過去了?還是政策方面出了什麽新的規定,導致很多商人退出了泉水山這個市場?

李雲端不得而知,只覺得眼前這個熱熱鬧鬧的泉水山也挺有意思的。上山的一路都看得到人煙,他至少不會再像前世一般摸到半山腰就迷路了。

山路難走,從半山腰的小鎮出發,到泉水山清涼峰,兩輛車足足走了五個多小時,于午後時分趕到了清涼峰上的芽口村。

村子不大,百十來戶人家,搞藥材種植的共有三家。這三家的規模都不大,其中路老板的藥園最大,也是最遠的一個。

一看見路家藥廠的人帶着客人回來,他們的車輛還沒進村就被人攔住了。

攔住他們的是個上了歲數的老人,自稱姓羅。他個子不高,人長得幹幹瘦瘦,一雙黑豆眼倒是顯得十分精明。

他先是操着一口怪模怪樣的普通話誇贊自家的藥園,挖苦其他家的藥園都是“不懂行的人瞎折騰”,又打出了一手苦情牌,說自己孤老頭子一個,無兒無女,只靠一個小藥園子維持生計。

這一番話聽的路家藥園的那位技工臉都青了,幾次想開口分辨都被羅老頭伶牙俐齒地怼了回去。

李雲端卻只是笑,像看戲一般,等他說完了才慢悠悠的來了一句,“大爺,你太客氣了。我也想包山頭開藥園,今天是特意過來考察的。我打算把整個清涼峰都包下來,要做就大點兒的買賣。以後咱們就是同行了,還勞你多指點吶。”

羅老頭一下懵了,“你……你們……”

路家藥園的技工聽得嘿嘿直樂,“老羅頭,這是好事兒,山上有了大藥園,客人就多,咱們也能跟着喝點兒湯。”

羅老頭的臉都耷拉下來了,氣鼓鼓的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這清涼峰才多大點兒地方?建一個大藥園,還有他們這些小藥園的活路嗎?!路錦亭這一夥兒人還有沒有腦子,竟然引狼入室!

李雲端目送他離開,沒忍住,在他身後翻了一個大白眼,“這個老頭子壞得很。”

霍冬橋詫異,“你怎麽知道?”

李雲端含糊的說:“來之前當然各種情況都打聽過了。”

旁邊的技工也點頭,“羅老頭老伴兒早沒了,他跟兒子媳婦都處得不好。其實藥園是他兒媳開起來的,他看到生意好,就犯了紅眼病,在家裏耍了好些賤招,把兒子媳婦都趕走了。”

這些事李雲端前世也聽說過,不過同樣的事情從羅老頭嘴裏說出來就是另外一番說辭了,什麽兒子媳婦不孝順,把他一個孤老頭子獨自扔在山上,他們跑去鎮子上過好日子雲雲。

這都是前世的事兒了。李雲端當初抱着找美酒的念頭摸上了清涼峰,最先遇到的人就是羅老頭。聽他說的天花亂墜的,加上身世又可憐,心一軟就選了他做供貨商。結果這老東西最初還老實,沒過幾個月就開始以次充好,後來更是把他的訂貨信息高價賣給了他的對手。

李雲端吃了這麽一場大虧,才轉頭找上了路錦亭——剛上山的時候羅老頭說路錦亭不是正經人,做生意最愛坑蒙拐騙。

誰知道後來才知道,坑蒙拐騙說的都是他自己。

這些可都是前世的吃虧上當換來的教訓吶。

技工在村子裏買了點兒東西,帶着他們出了芽口村繼續往山裏走。

這一路上李雲端看到了好幾家酒坊,規模雖然都不大,但其中有幾家想來生意做的挺長久,至少李雲端對他們的招牌還有印象。

山路颠簸,天快黑的時候他們一行人才到達了路家的藥園。

眼前的景色與李雲端記憶中的藥園相比要寒酸許多,但位置沒錯,藥園大致的布局也還在。他記得翻過不遠處的山頭,就有一眼十分有名的泉水。不管是藥園還是附近的酒坊,用的都是這眼泉水。

用路錦亭的話來說:山泉有靈氣,所以能蘊養靈草。

他那時就是這麽神經兮兮的稱呼自己的藥草的,好像他自己是躲在山裏修仙似的。搞得每一次李雲端聽到,都忍不住想笑。

技工指了指遠處走過來的青年,面帶自豪的介紹說:“那就是我們小路老板。”

李雲端眯着眼睛打量路錦亭,還是那麽瘦瘦高高竹竿似的身材,甚至臉上那股酸秀才式的清高憂郁都分毫不差……

原來幾年前他就是這麽一副德行了。

李雲端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心裏卻有些感慨。

這也算是故人重逢呢。

他還在想要用什麽樣的态度跟這位故人打招呼,就聽霍冬橋在他耳邊悄悄說道:“這個路錦亭,我知道他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這種心理很正常,覺得曾經打過交道的人能信,就願意繼續找他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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