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嫌隙三
沈弦思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麽,只是在同容執明冷淡的神情對視上後,所有的話語都哽在了喉嚨裏,噎得他難受。
打小,他就怕容執明這樣望他,每次他都會服軟認錯。
記得有一次,他趴在房檐上偷看容執明沐浴,因為慌忙接自己流下來的鼻血,一個不慎從房梁上直接摔下來跌進對方的浴桶裏,手給摔骨折,容執明和他整整生了半月的氣。
他怎麽撒嬌流淚都沒有用,沈弦思知道,自己一旦觸碰到了容執明的底線,眼淚是沒有用的。
可是,他沒想到,蕭潇和自己的作為,居然回觸碰到了容執明的底線,他只覺得心寒和難過。
沈弦思擡手抹去臉上的濕潤,笑了笑,“證據呢?”
“…”容執明垂眸,顯然是失望極了的模樣。
“你有沒有證據,都上前來這般問,我也認了。”沈弦思擡起自己的雙手,真的,很厭煩這種被推開的滋味,“蕭潇夥同土匪,下套下藥于你,準備與你共赴巫山,如果成真了,我不知道我和小醜兒該如何自處。”
“我不會讓那樣的事發生的。”容執明反駁道,“悅知,有千萬種處理方式…”
“下一次呢?”沈弦思眼神變淺淡,擡眼看向容執明時,容執明感到了些許陌生。
這人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軟綿綿的申辯,就連那還在春華樓裏的追問,也是紅着眼眶委屈,如今這般狀況…
不等他想個通透,沈弦思垂下了手接着道,“是,我大可直接告訴你蕭潇的陰謀,那樣什麽都不會發生。可是執明,她是鳳臨公主,她若想要你,以後多少陰謀陽謀你不會預料不到。我能阻止這一次,勒下一次呢,下下次呢?她若光明磊落與我競争,我不會如此。可她既然把下作的手段打到我想要的人的身上,她就要付出代價。”
“你不信我。”容執明只是回了這四個字。
“我還要怎樣信你…”沈弦思偏頭看門外的雪,膚色蒼白透明,“執明啊,你還要我怎麽信你…你怎麽可以這樣問我呢?”沈弦思覺得太冷了,他眯着眼睛嘆息,“非要等到,蕭潇讓蕭珏一道賜婚聖旨下來,我才可以做些什麽嗎?”
“我會有辦法的。”
“我也只能這樣心懷期盼了。”沈弦思垂眸,“可是,我若總抱着那麽點希望活得話,沈弦思,早就沒了。是,我草菅人命陰狠毒辣,執明,”沈弦思擡眸轉頭面無表情地看向容執明,神情從空寂冷漠到扭曲脆弱,最後留下淡淡的迷茫,“可是我是從葉暄手上活下來的啊,也許,我帶上了他的影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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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安靜了下來,連門外小雀撲棱棱着翅膀從樹枝這一頭跳到了那一頭都能清晰地聽見。
容執明閉了閉眼睛,許久後才說:“對不起…但是悅知,我可以理解你,卻不會認同你的這種做法。我不願意,也不會讓你活成葉暄的模樣。”
“那執明會怎樣呢?”沈弦思臉上的淡漠詭異的神情都散了去,雖然還在強裝着鎮定,但是眼裏的依賴與不安,又悄無聲息地浮了出來,“總不能,把我抓起入了牢房吧。”
“你去西疆,不容商量。”容執明态度強硬地看着他,“蕭潇出那麽大的事,蕭珏一定會徹查,而且你也要調養身體,就趁這個機會去西疆。”
“我不去。”沈弦思低下頭抹眼淚,“沒有你和小醜兒,叫我怎麽過?蕭珏那裏我有法子應付的,我不會再生事端的。”
容執明淡淡地搖了搖頭,“悅知,我不是在與你商量。”
“執明…”沈弦思拽住了他的衣角,“熬夠了,我熬夠了,不想再一個人熬了…我可以與你共同分擔的,就算我現在去了靜安谷,沒有你的師傅在,我也…”
“悅知,你還不明白嗎?無論多少理由與借口,我都不願意讓你回平陵,一如當時我不想要讓你随我來邊疆一樣。”容執明皺着眉望着他,“我不想你與蕭潇正面交鋒,我信你的話但是你的很多事情我還得查…我目前,并不想讓你留在我身邊。因為你只會讓我看見你想讓我看見的…”
“…”沈弦思睜大了眼睛,“原來到頭來,不信的…”“是你”兩個字還沒有說出來,沈弦思被容執明一掌劈在了後頸,軟倒了在容執明懷裏。
容執明擡手抹去了對方的眼淚,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他愛憐地撫摸了一下對方的臉龐,便抱着人把人送上了馬車,然後站在門口注視着馬車的遠去。
馬蹄噠噠的聲音,像是踩在了他的心上一般。
…
過了五日,在蕭潇的強烈要求下,他們啓程返回平陵。
大軍出發的那日,是容執明把蕭潇從刺史府抱上馬車的,高大挺拔的英俊将軍,被奸人所害虛弱蒼白白紗掩面的公主,怎麽看,怎麽般配…
落在不遠處的沈弦思眼底,他卻只是坐在房檐上,手指彈開酒塞,把辛辣的酒水灌進了喉嚨裏。
餘光注視着大軍的遠去,天空中,陽光正好,地上,積雪正在消融。
…
平陵皇宮
“皇上,怎麽了?”一邊磨着墨的李公公看着面色鐵青手執着朱筆卻遲遲不肯落筆的蕭珏,忍不住開口問。
那是一道聖旨,聖旨上的內容,是以元妃大不敬的罪名把他廢妃打入冷宮的聖旨,李公公雖然心驚,但是面容上卻一點都不能顯露出來。
“公公,朕,下不去筆。”蕭珏猛地把筆扔了,帶着紅墨,四漸在聖旨上,把那個“宋”字給暈染成了一團墨,蕭珏疑惑地捂上了自己的胸口。
“公公,朕,只要一想到他的名字,心就奇怪得很,朕是不是病了?朕明明是厭惡他的,他…”蕭珏擰緊了眉峰,宋微那樣折辱過于他,“容執明還讓蕭潇一再受傷,朕應該是,厭惡于他的,朕怎麽會,怎麽會一直想他呢?”而且,蕭珏在心裏想,當他看着聖旨上的廢妃打入冷宮時,他的心會一陣陣地鈍痛。
皇帝陛下難得說了這麽一長段話,雖然有些颠三倒四,但是李公公到底明白了,幸好啊,到底是有了感情。“皇上,興許…”
李公公還沒有說完,一個小太監急匆匆跑了進來,尖着聲音道:“皇上,德馨宮傳來消息,元妃娘娘病倒了。”
“上次是兔子病,這次是人病,宮裏不是養着太醫嗎?若不想要太醫治,那便不治了!”蕭珏有些惱怒,翻來覆去,花樣太多,騙一次不夠還要騙兩次,當他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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