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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2-4-14 21:38:29 字數:5062
李居恒從公事房回來,在自家大門前即下了馬,走進去。他在中廳看見了幾個生人,原來是他遠嫁的一個表姐回來了,叫荀惠桑。她出嫁時,李居恒才十四歲,算來有五年不見。荀惠桑曾長時住在李家,直至嫁于廣濟府尹謝恩東。
李夫人與外甥女講了半天的話,李居恒回來,荀惠桑即站起來。“居恒表弟已經這般大了!”她大為吃驚地一笑,李居恒生澀笑道:“惠桑表姐,你回來了。”荀惠桑聽他講“回來”一詞,頓覺親切,心中才有了久別重回的喜悅與感動,真如回到了娘家一樣。按禮節,荀惠桑須向李居恒行禮,其夫是五品府官,雖沒同來,荀惠桑仍須在位行禮。李居恒在她俯身之際忙拉住了。
“受不得!”李居恒連聲說。李夫人坐在堂上笑吟吟地說:“惠桑你坐吧,別理規矩了。你居恒表弟雖是長了個兒,可性子依然如此,沒妤丫頭伶巧。”荀惠桑朝李居恒輕輕點頭,轉向姑母,“妤表妹身子還好?”
“只這樣。”李夫人嘆氣。荀惠桑知情,低下頭,轉開話題。“表弟聘下姑娘了沒?”
李夫人皺起眉目。她生育一對聰慧乖巧的兒女,卻沒有多少喜悅,夫君身居高位,性格孤傲,如今在聖駕前有失勢之兆,一切看來大不如前。她看着兒子,說:“居恒顧念妤兒,将終身一拖再拖,不曉得何時能成。”
“娘您又兀自憂心了。”李居恒無所适從,打斷母親。荀惠桑沒有接話,又說其他事去了。
她此次回來,是想為夫君謀事的。謝恩東做了五年廣濟府尹,本以為有荀惠桑,陽京李府會有所照應,卻不知道以李鴻笙的品性,即使李居恒也未必能受提拔。
荀惠桑回來後知李府大不如前,然而李鴻笙仍官居厚職,實權在手,只是生性難測,使荀惠桑無從開口。她年少時有個閨中好友,是陽京鹽吏之女,幾年前嫁于齊吏大人做二房夫人。此時此刻,荀惠桑想尋她試一試。
荀惠桑在偏門遞上折子,守門人請她等候。她站着端詳這座偌大宅門,心中落寞,想自己嫁于謝恩東,原指望他品清才高,能有所作為,不料想五年都無所濟事。人家妾室的派頭都比自己的大。
荀惠桑被領進齊吏府,見着五年未見的好友沈沐,兩人寒暄幾句,均抱起來哭泣。
沈沐在齊吏府雖很遭齊吏大人疼惜,可因其無兒無女,地位始終不高。出嫁前她也是位有心氣的小姐,難違父命進門來,要養成些手段來鞏固自身地位。齊吏大人原配夫人秦氏容貌雖沒有沈沐妍媚,卻也相當美麗,加之性格端莊賢淑,對府中之事不聞不問,猶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一心一意顧念八歲的兒子。這使得沈沐無論做什麽都毫無氣派。
荀惠桑為女伴的憂慮感到少許欣慰,口中出盡細語撫慰,說一個女人有丈夫疼愛不是最重要的嗎?沈沐聽了稱是,又高興地說起齊吏大人如何疼愛她,讨她喜歡。
荀惠桑與她交談半日,暗示來意,沈沐一口應允,有得意之色。荀惠桑請辭出來,行走行看這府第的大氣,加之沈沐方才的一席高談闊論,愈感郁悶。轉出**之際,她讓前方池邊的一道明麗景致吸引。
那池邊亭裏有三個人,一老一少侍女站在方桌前,一名少婦挨在榻上。少婦面貌脫俗,氣質高雅,令人賞心悅目。她面目溫柔地望着池邊八九歲大的孩童,微微含笑,像是玉面仙人一般。荀惠桑知道這就是那原配夫人秦氏了,推論想有三十歲左右,卻還這般少女純明的神色,暗暗吃驚,相信沈沐緣何煩愁了。
荀惠桑見齊吏夫人朝這望,忙福身行禮,對方一怔,不認得這邊是誰。荀惠桑便過去道了身份。齊吏夫人聽了沈沐二字并沒有不安的神色,只讓看了茶請荀惠桑坐。荀惠桑就近打量她,覺得她更加年少明媚,皮膚白潤,秀髻黑亮,鬓角一株蘭花盡顯清秀。她想不通這樣的女子為何不得夫婿喜愛。坐了一會兒,從她的言談與對待孩子的形色中看出,這女子性情怪異,像是自由松散又像是不懂人事,反正是自我行素,多少令人難以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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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即是真兒出嫁之日。自季良世子下聘以來,真兒就以小姐的身份搬到稽華院。她是天下最為幸運的女子,不說一個尋常婢女,便是李婷妤這樣一品大員的女兒也未必能成為侯爵夫人。
十九日,晏田王府已布置妥當,府門開外五條大街也都挂上喜帆燈籠。這晚掌燈時分,幾個下人在大門檢查釘在上頭的花束,一排燈籠照得街道秀亮喜氣。
守門的侍從看見寬闊的檐前站着兩個人,看上去是一主一仆。做主人的一身藍衫,外置白色披風,玉身直立,微微擡首盯視門上燦爛的花朵,容貌在光下如玉靈透。侍從一驚,立即讓人進去通報,自己下階跪下,“安常大人遠駕。”
“我要見你們世子。”
“小的已去禀報,您請入內。”
“不必了。”安常大人不想進去,不一時季良世子匆匆跑來,竟行禮。
安常大人抓住妥當手腕,正色道:“我有話說。”
季良世子肅色以待,安常大人說:“其實我是有權力也有責任為真兒決定的,那日不管不問任你去見真兒,現今想來有些後悔。”季良世子驚慌地說:“大人,您反悔了嗎?我就算死無葬身之地也愛真兒姑娘。如果……如果大人您不放真兒姑娘,那季良真是不知怎樣死法了。”季良世子隐隐約約像是哭了。安常大人呆然不語。
季良世子見安常大人恍惚不悅,就感到絕望痛苦。如果安常大人喜愛真兒的話,他怎麽能夠搶奪?
安常大人倏然嘆氣,放開季良世子的手,“我只是不放心而已。真兒是個好姑娘,她小時候吃苦,在我身邊我也忽略她并沒有給她多大的福受,反而是她在照顧我。季良世子……你是心善的人……你再發誓一次,我也就信了。”
安常大人羞澀一笑,頓覺自己荒誕。季良世子卻真心真意,并且跪下去,舉手誠摯地發下重誓。安常大人立在他身旁,神情木然,然後一句話也沒說同奇善走了。
次日,真兒同季良世子向安常大人叩了三個響頭。安常大人看上去很欣喜,設宴全府同樂。
晚上他一個人出府,一夜未歸。慕夫人焦慮,又不好遣人出去找尋,只好坐在那兒幹等,希望門房來報人回來了。蘇信春勸慕夫人睡下,等人回來,她一定叫醒她。慕夫人不聽,只說“你不懂的、你不懂的”。蘇信春跑到門房,坐在那兒看,對着府前街角寥闊的街燈,直盼望安常大人快些回來。然而他這樣在外過夜,又有什麽不妥呢,她對此疑惑了。
安常大人次日正午回來,神色正常,去見慕夫人,陪着坐了一個下午,看不出絲毫的異樣。他枕着慕夫人的膝蓋睡了一會兒,醒來時突然說:“厮守當真重要嗎?”
“什麽?”慕夫人思緒突然回轉,沒有明白他的話。
安常大人醒來猛然看到是慕夫人,像是說錯話了一樣,支吾一下,轉開話題。慕夫人見他精神好轉,就放心問他:“你昨夜去哪了?”
“嗯?”安常大人頓了頓,看向侍立一旁的蘇信春,坐起來,臉就紅了。
“千華苑。”他說。慕夫人知他說謊,又怕逼他,就當是了。
“真兒出嫁,你身邊沒個像樣的人不行。有個姑娘挺伶俐的,帶在身邊怎麽樣?”
“誰?”安常大人應了一句,慕夫人說:“來,春兒。”
蘇信春一愣,走近來跪下,安常大人看了她一眼,不願真兒走後又來一個,他沒有心思。然而慕夫人的心他又不可不理會,只好點頭應允了。蘇信春就打點好行禮搬進東庭院。
趙祥豐跟了去找她,直口問她為什麽答應要來這兒。那口氣難抑郁悶之意。
蘇信春年幼不知趙祥豐的情意,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想想他總照顧自己,順和地說:“夫人命我過來,怎麽違抗呢?”
“你要執意不來,夫人喜愛你自不逼你!”趙祥豐粗聲道,蘇信春吓了一跳,“你什麽意思?”
“你知不知道大人身邊……”趙祥豐連忙閉口不語,四下一看,漲的滿臉通紅,好在沒有人聽到自己忤逆的話。
“什麽大人身邊?”蘇信春忽然明白他的意思,
“你怎麽對大人這樣不敬!”她氣得臉色忽青忽紅,要趕他走。
“春兒,春兒,我不好,你別生氣,我只是見不到你難受……”蘇信春捂住耳朵逼他出去,臉上盡是厭惡之色,“我一點兒也不想見你!”她喊了一句,将門一掀,把趙祥豐隔在外頭。
蘇信春退回房裏,擱置行裝,突然有人在外敲門,以為是趙祥豐,“你煩不煩,我不願見你。”
外頭人一笑,道:“是我,不是纏你的。”
蘇信春忙去開門,見是個俏麗的丫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是寶绫,這兒有真兒姐姐的一封信,說是誰日後接了她便交給誰。春姑娘您看。”
蘇信春接過來謝了謝,送她走後,閉門拆信。真兒在信上記述的,盡是安常大人日常喜好習性,其中深厚的情誼與細膩的知心之意令蘇信春大為震撼,想世上會有怎樣的人能摸脫一個人的心思呢?
依信上所言,當晚蘇信春早早到膳房視看排膳。她站在那兒只見盤子一個個往上端,蘇信春惶惶,問一個小丫頭,“今晚宴客嗎?”
“沒有,春姑娘。”丫頭知道蘇信春疑惑,道:“大人日常食膳便是這樣的。”蘇信春詫異,料不到安常大人那麽單薄的人能用得了這許多。
菜上妥當,蘇信春跑到書房尋找安常大人請他用膳,卻只見奇善。
“大人不在嗎?”蘇信春不知該如何稱呼他。這個管事臉扳的很陰森恐怖。
“什麽事?”說話的是身後的人,蘇信春回頭,“啊”地叫了聲,料不到安常大人站在身後。
安常大人皺起眉頭,越過她進入書房。奇善将理出的書籍搬到桌上,“全在這兒了,您看夠嗎?”
安常大人點頭,翻了翻,說:“打理好,明日送到周世律那兒去。”
“是。”奇善抱了書籍走出去,蘇信春立在門口不敢多動,聲音卻大膽,“大人,用膳了。”
安常大人擡眼看去,随口便問:“你是誰?”
“奴婢是蘇信春。”蘇信春驚訝他記性如此之差。
安常大人盯着他,“哪個蘇信春?”他也懶于去記她,沒得到她回答就走了。蘇信春跟上去,為他怪異的脾性感到無可奈何。然而看他容貌與身姿,又那樣賞心悅目,就舒心靠近他。
安常大人再次夜不歸宿,叮囑不許讓慕夫人知曉。蘇信春覺得他尤其提防自己。蘇信春怕慕夫人再度憂慮,是決然不講的。對安常大人的行徑感到讨厭。
安常大人并不像他人口中說的那樣高似仙人。蘇信春伴侍在旁,發現這個人只是脾性怪異,可是身上氣韻倒真是高邁得很。她很抗拒他的另一個原因是他不喜愛她,記不住她。
他總會叫“真兒”,醒悟過來後就煩躁起來,不願正眼看蘇信春,反正他是寧可不見她的。好在他極少呆在府中,又時不回來就寝,蘇信春覺得舒暢多了。那個時候,良芳姑娘來伴寝過幾次,看蘇信春年小覺得好收買,就送了她些首飾,蘇信春很嫌惡,拒絕了。良芳姑娘大膽對安常大人說了些話,安常大人厭倦于這些事,并不去教訓蘇信春,卻更不喜歡這個丫頭。
蘇信春在東庭院呆了幾日,覺得任何一件事到自己手上都不順,顯得自己愚鈍至極。她性格要強,不想去向慕夫人訴苦。因為安常大人不喜愛自己,懶怠吩咐自己做事,所以她就沉默地站着,盡量壓下心中浮躁,立在他身側。安常大人能夠視若無物。
十一月的一天,安常大人靠在案上看書,下巴拄在手背上,他就是有一種少兒習性,不可思議。他突然擡首去看蘇信春。
“你來,我問你。”
蘇信春迷茫地盯着他,放下調暖爐的鉗子走過去。
“你對我有愛慕之意嗎?”他淡然地問,蘇信春滿面緋紅,看他像是在喃喃自語,毫無表情,就不知如何回答。安常大人嘆了口氣,“既然你說有又為什麽不跟我走呢?”他又俯到案上,閉目不動了。
安常大人時有這種半沉醉半蘇醒的狀态嗎,或是近來才有的?蘇信春有些茫然。來這之前,一直認為他睿智大體,最近一段時間卻發現他與外頭所說的相差甚遠。景珽世子也沒有他這樣恍恍呆迷。然而那次在郡王府有另一種風姿,無人可及,這也是他。
蘇信春真是愈加不能理解。
第一次雪落過,安常大人那天天未亮就醒來,蘇信春等幾個侍女為安常大人更衣,系腰帶時他讓下人去提燈去照院牆邊上的梅樹,那上頭幾株新梅怒放極盛,勝過地上的薄雪。
安常大人扶着窗沿靜看良久,嘆了口氣:“這時日就像流水一樣,更可惱的是毫無聲息。去年它們綻放,你還說今年要不放過它們初綻的姿态。”
蘇信春知道他口中的“你”是真兒,也就“嗯”了一句。安常大人的眼睛此刻就有如墨畫上去的,美麗虛幻,他的睫毛冗長,燈光在眼睑生出一層霧氣。
這真是傾人城國的貌。蘇信春望着他,想他能夠多愛真兒姑娘,以至于如此思念她,可他放棄她又為了什麽,這也不符他的個性。
真兒在當日午後同夫君來了,時間恰好,安常大人随後回府。
“真兒你好嗎?”安常大人欣喜地問道,細細看着真兒,看着季良世子。
“很好,很好,就是想您想安常府。”真兒哭起來,季良世子卻笑了。真兒因為着裝佩戴緣故,整個人像是綻開光彩的孔雀,美麗異常。她嫁前純明清麗,嫁後又是一種風韻,總讨人喜歡。
安常大人疼惜地抓着她的手,“沒什麽好想的,這兒一直好,你有自個兒的生活。季良世子不欺負你麽?”
真兒羞澀地搖頭,季良世子謙遜地笑道:“您叫我季良吧。真兒幾天前就念着要來,偏又那些遠處的親友來,耽擱了。大人別怪我們。”
安常大人說不會,留兩人用過晚膳再回去。
由于在安常大人身邊呆了幾年,真兒身上有自成一派的高雅氣息,所以她入晏田王府後并沒有引起多大嫌隙。
三人融洽交談了一個下午,安常大人十分平和。蘇信春倒琢磨不透了,一個人瞪着眼睛,覺得安常大人會出其不意嘆口氣,或其他小動作。都沒有。她怎麽會知道安常大人與真兒并無愛慕之情,而他的憂愁只是為另一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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