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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2-5-7 21:47:44 字數:3089

祭祀大典結束後的一日,蘇信春問安常大人可否出街走走。她看上去已經忍耐許久,虛火都要上來了。安常大人便點頭應允,難得地說要同她一起出門。蘇信春讓安常大人換上便服,自別苑後門悄悄出了街市。蘇信春終于得以見見這闊別的鬧市了,許多角落在她那兒還是有記憶的。她拉着安常大人,由于太興奮了,已經顧不上禮節,甚至把玩具套弄到他身上去。

“大人,我們吃些東西吧,我餓了。”蘇信春挽着安常大人就街邊攤坐下。

安常大人和蘇信春在大街上拉拉扯扯,這在民風開放的渠新不會太顯突兀,然而安常大人花容月貌、氣質高華,加之蘇信春清新美妙,難免惹來熱鬧的目光。

“您二位來點什麽子?”攤位小老板遠遠吆喝一句,安常大人坐在那兒倒不知所措了。蘇信春一聽,有意思,是家鄉口音,立馬答應,叫了兩樣特産。安常大人見蘇信春興奮得滿臉通紅,心內不免舒服。

“慢慢吃,并不急,流了汗就不好了。”

蘇信春吃了一份,仍覺不夠,她坐在那兒連吃了三份。少食的安常大人甚覺不可思議。

“我看你是太忘懷了,一點也不近鄉情怯。”

“嗯,大人,我高興,真的高興。”

兩人逛到西門,蘇信春看上一把青天色的傘,把玩許久。

“大人,我曾經試着用這料子做傘,太漂亮了。”

“成功了嗎?”

“不行,我疊得太薄了,放到架上,全扯碎了。”

“好在現下有你中意的。”安常大人出門是不需要帶錢囊的,所以他不能拿出銅錢來付款,便抽出自己真錦絲的手絹遞給販主。

“您看這換成嗎?”他對小販說,後者愣愣地看着。

“不行不行,我這兒有銀子。”蘇信春把絹子奪回來,“這一條能換這樣兒的傘幾十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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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販盯着兩人。

“沒事的,我樂意這麽做,信春,用綢子換吧。”

蘇信春見他如此篤定與真誠,便十萬不願地遞上手絹。安常大人自己卻樂壞了。蘇信春打着傘對着西城門凝望,汗水自額上流下來,安常大人拿着手絹替她揩汗,她卻失神不知。

“丫頭,我們現在就去廣濟府怎麽樣?”

“什麽?”蘇信春愕然回頭。

“走,越過那山頭,我們一定能在入夜前趕到的。”

蘇信春十分不能理解極尊原則的安常大人會有這種心血來潮的時刻,說做就做。她樂壞了,一路上輕輕躍躍的,口中不停地說。

“我娘生下我就體弱多病,她撐到我八歲,還是去了。我那時多不懂事啊,別人叫我哭我才會哭,我只是想,娘要上哪兒娘要上哪兒,她為什麽不帶我去?接下來一年裏我都想如何才能去娘那兒。”蘇信春講到這兒時喘不過氣了,他們沿着山路一直走了大半,連安常大人也漸漸支持不住。他拉着蘇信春的手,“春丫頭,我們在這兒歇一下。”

蘇信春哭着點頭,安常大人用手巾墊在石頭上,兩人安穩地坐下來。蘇信春看見安常大人因為熱伏天而雙頰泛紅,覺得他年輕可愛。她又想到自己的幸福了。

“大人,我太啰嗦了,和您說那麽多。”

“不,我愛聽。你娘很疼愛你吧。”

“是啊。我天天呆在她身邊,她講話可好聽了。那時還有爹,我們在一起能做很多開心的事。我忘得差不多了,就記得大家都是開心。”

“是啊。”

“後面幾年的生活真是可怕,真想不到還有大娘這麽狠心的女人。”

“嗯。”

“若不是大娘,我也就遇不上大人了,這是我無比慶幸的事。”

安常大人凝視她,并沒有說什麽。

“大人,我們該帶些水上來,您肯定又渴又累。”

“我還好。”安常大人笑了笑,他這個樣子實在年輕,身上沒有上等華服,看上去有另一層美好。

這副容顏在這鄉野小鎮間簡直是一場笙簫。當兩個人翻過山走入廣濟府東城大門時,真的引得不少人注目。

不僅是安常大人,連素日健朗活潑的蘇信春也感到累乏不堪了。兩人在城門邊上的茶樓坐了一會兒。

“我們雇輛車吧,今天實在走太多了。”安常大人說,她點點頭,馬上皺緊眉頭,實在擔心回家門的情形,會不會全家都不能接納她?縱使得知她是安常府侍女,他們也會瞧不起她的。

上了馬車後,她已經不時地全身發抖,臉色十分難看。

安常大人說:“來,春丫頭,讓我把你頭發绾起來。”

“嗯?”

“這樣才像做人婦,不然等一下我與你回去怎麽解釋?”

蘇信春仲怔地任安常大人把自己的長發盤起來。

安常大人非常善解人意。

“大人,我心裏害怕。”

“不要怕,回家怕什麽,親親熱熱叫一聲爹就是。”

“對的,大人,您說得對。”

“你的臉色太差了,把心緒調過來,等一下可不能叫我大人了。”

“我要和大家怎麽說你呢?”

“就說是京裏人,你的夫君。”

“夫君。大人,這詞真美啊。夫君夫君夫君。”蘇信春抱住安常大人,大大方方地親了幾下他的臉頰。馬車停下來了,外頭熱熱鬧鬧的,有鞭炮聲。

車夫掀簾扶安常大人下車,安常大人再挽蘇信春下來。這是蘇府正大門,一片喜色。正門街上正放着炮仗,門上貼着壽星畫與大大的壽字,張燈結彩的,兩三個奴仆立在那兒,滿臉喜色。

蘇信春隐約識得其中一個年老的,那是守門的劉老,他已經直不起腰了。

蘇信春立在大門前,一動不動地盯着那方朱漆大門,臉孔十分蒼白。安常大人見她那樣便捏着她的手,“春兒,該進去了。”

“大人,他們不會趕我吧?”

安常大人沉默不語地看着前方,他臉上有凄慘之意。

最後他說:“不會。”

此時,已經有一個年輕的奴仆看見品貌上乘的兩人,怕怠慢貴客,便奔上來。

“兩位是來給我家老爺賀壽嗎?”

“賀壽?”蘇信春眼一瞪,随即明白似的喃喃自語,“是了,今天是……”

安常大人謙和地朝來人說:“這位是你們蘇府小姐,去通告你們老爺一聲吧。”

仆人吃驚不小,趕忙退回去,與門口的人知會一聲,立即進府去了。

門房的兩三個人朝這邊盯了幾眼,有兩人大方些的走過來。

“公子,夫人,請入府吧。”

蘇信春看着安常大人,後者說:“等蘇老爺出來。”

下人奇異地看着兩人,廣濟府可是蘇老爺說了算,然而安常大人實在太耀眼,他單單站在那兒就有一種氣勢,并且容貌美麗,令人不可思議。

這個時候門口湧動,兩三個下人圍着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跨出大門。男人戴着一頂民間商人慣有的方帽,模樣儒雅,蘇信春一望而知是父親。她倒沒料到不長不短的四年會使健朗的父親蒼老那麽多。男人須發間有白色痕跡。他看向蘇信春,整張臉強烈地抽動起來,他比女兒還要早掉下眼淚,從臺階上直奔下來。

“春兒!”

蘇信春不自禁跨前兩步,淚流滿面,“爹,爹,爹……”

這場相認毫無半點懸念,可見相互都銘記深刻,十三歲到十七歲,蘇信春不多不少有了變化,如今也可以說是已做人婦,然而蘇老爺只一眼便認定了女兒,這在安常大人看來是一場不小的沖擊。兩父女在他面前行哭行說,神聖不可思議。

府裏的客人都擁到門口來看這奇跡的時刻,莫名失蹤四年的蘇家大小姐回來了。

“老爺,請大小姐入府吧,咱進門再說。”管家提點道,蘇家主人才抹着淚醒悟過來。

“春兒,咱們回家,回家慢慢說。”

蘇信春挽着安常大人,“爹,這是女兒的夫君。”

“啊。”蘇老爺猛然看見安常大人,借着燈光模糊見到少年英俊的模樣,為他的氣質驚嘆。

“岳父大人。”安常大人謙恭地行了禮。

客中有見識的說:“呀,這為貴婿是皇城來的。”

“來,來,咱們家裏去……”

安常大人與蘇信春的美麗容顏的确驚人,尤其是安常大人,颦笑行舉皆高華端莊,很是光彩奪目。

大家為蘇信春離奇遭遇生生吃驚,急切想了解,尤其是她與這位華榮夫婿的一切。安常大人的來歷成了大家詢問最多的問題。

在客人面前,蘇信春不便講出所有,只粗粗說自己曾是夫君府中的婢女。

安常大人自稱是陽京巨商子弟,大家都信了。

蘇府主人怕女兒女婿路途上受累,讓他們在宴上坐了一會兒,便安排他們進裏屋休息。蘇夫人在內堂已經不知所措了。

宴未半,蘇老爺就到蘇信春面前,許許多多的話已經不能很合理地表達出來,行哭行說,又不時笑起來。蘇信春把自己的遭遇隐瞞不說,都揀好的告訴,當是時蘇夫人在院裏聽着,幾乎昏厥。雖然蘇老爺不知蘇夫人手段,但四年前蘇信春失蹤致使他不能原諒夫人,加之傷心至極,所以放下許多商務大江南北地找尋蘇信春蹤跡。蘇夫人也漸漸後悔了,怕失去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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