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參禪非山水

不等多想,宋青書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陳一建即将清醒的感覺。然而他這會兒心中疑雲重重,加上任務的緣故,不願就這麽輕易離開,靈機一動,便對殷梨亭道:“師叔,不如我們兵分兩路,你去找鮮于通掌門,我去喚醒其他華山弟子,也好做個見證如何?”

殷梨亭并未作他想,點頭道:“如此甚好!”當下将外衣穿上,取了佩劍便出門向左走去。

等他離開後,宋青書才從另一個方向下了樓,循着味道找到了廚房的方向。此時已是深夜,客棧中安靜得很,只有掌櫃的房間亮着燈,隐隐傳來幾聲低語,依稀是在對賬。之前宋青書聽見的聲音就是從這邊傳來的。

他沒驚動掌櫃,屏氣凝神盡量收斂動作。如今究竟是何人下藥還不清楚,倘若輕舉妄動,說不得便要被那人發現。

就這樣一直潛入廚房,宋青書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一只關在籠子中還未宰殺的公雞。宋青書抽出長劍,将那竹篾編織的雞籠連着雞一起劈成兩半,瞬間雞血四濺,那只可憐的公雞哼都沒哼一聲就斷了氣。

迸濺而出的鮮血讓宋青書微微眯起眼,深吸一口氣。血腥味實在不怎麽好聞,但是為了達成目的,他只能出此下策。當下他從懷中摸出一塊擦汗用的方巾,連帶着還帶出一根發帶似的物品,他打量了一眼那條“發帶”,稍一沉吟,将方巾放回懷裏,而後忍着污穢将那條“發帶”在流淌出的雞血上沾了個遍,然後綁在左手上,靜靜等着被擠出身體的那一刻。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宋青書只覺眼前一花,已經從身體中離開,身後傳來一聲呻吟,跟着便是一聲驚叫。宋青書不必轉頭就能猜到身後發生了什麽,果然,下一刻他就感受到了熟悉的吸力。

看樣子這人見血就暈的毛病病沒治好。宋青書眯起眼打量着綁在自己手上的“發帶”,莫非那小子是用這個東西蒙住眼睛?

一切都只是猜測罷了,根本無從證實,宋青書思索片刻就将之放下,只将那染血的布條在手上又綁了幾道,确保陳一建若是清醒絕沒辦法第一時間将之扯下去。做完這些,他才提了木桶裝了半桶清水拎出門去。

不出所料,二樓所有的人都中了暗算,住在一樓的人卻都并無大礙,宋青書取了幾顆藥溶在清水裏,到二樓每個房間中都走了一圈,看見昏迷的人就灌一碗,很快身後就跟了一溜尾巴,還有熱心的直接就将他引去了掌門所在的房間。等宋青書到了那裏,殷梨亭已經和鮮于通聊了半天了。

“鮮于掌門可否猜到究竟是何人下此毒手?”

鮮于通搖頭道:“毫無線索,我華山派距離昆侖甚遠,就算是有仇家也不在此處。”他也是中了迷|煙的人之一,對于自己居然在這樣一間小客棧中受了暗算,鮮于通不是不生氣的,甚至剛醒來就欲下樓将客棧掌櫃殺之以振聲勢。若非殷梨亭極力勸阻,只怕早就鬧大了。饒是如此,鮮于通也沒見怎麽領情,反而狐疑的詢問:“既然我們都中了招,敢問殷六俠為何清醒着,還有如此靈藥能治迷|煙?”

殷梨亭聞言冷笑一聲:“鮮于掌門這是何意?莫非懷疑我武當派才是罪魁禍首不成?”

對于他态度,鮮于通并不以為意,只是擡手虛壓,道:“殷六俠稍安勿躁,老夫也只是奇怪罷了,并無它意。不過老夫很好奇……”他說着看了眼剛剛進屋的宋青書,“貴派為何只派了你們兩人前來?六大派圍攻光明頂乃是除魔盛事,貴派這般做法,未免太過敷衍了。”

聞言殷梨亭頓時皺起眉:“這件事就不勞鮮于掌門記挂了!事關派中隐秘,不便多言。”說着便站起身來,“我看鮮于掌門并無大礙,我二人就此告辭,請!”說着一抱拳,以眼神示意宋青書,當先一步出了門去。

武當七俠在江湖上名聲并不比其他幾派掌門弱,雖然論身份,他們都不是一派之主,但無論武功聲望還是年齡雙方都是對等的,鮮于通還真不敢當真惹怒了對方,只得悻悻然送客。

此舉倒是正中宋青書下懷,自打當初聽了胡青牛之妹與鮮于通之間的事情,他對這位華山掌門就着實沒了好感,能不與此等僞君子同行是最好的。而且,他也需要詢問一下殷梨亭武當派的态度。

師叔侄倆回到卧室時,天色已經蒙蒙亮了。隐約可以聽見有人去敲響客棧掌櫃的房門高聲質問。華山派栽了這麽大一個跟頭,不仔細盤問顯然是不可能的,兩人也不在意,殷梨亭徑自招呼宋青書:“青書,之前人多嘴雜,我沒來得及詢問,你是怎麽發現室內有迷煙的?”

宋青書早就想好了對策,當下便道:“說來也是巧合,我這幾日一直不大能睡好,不知怎地,總有種不妙的預感。所以躺了一陣忽然覺得頭腦迷糊,就覺得不對勁,忙吃了驅毒的藥物,這才清醒過來。”

殷梨亭點頭道:“我也感覺到你這幾天有些躁動,還道你是因即将到來的盛事而激動。”他早就注意到這一路上他這個師侄一直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極為興奮,一度讓他很有些看不過眼。不過——“今日卻也多虧如此,才讓你我二人逃過一劫,多謝了。就是不知何人下此毒手,以後我們得更加提防才是。”

宋青書敏銳的察覺到他語氣中那絲不悅,口中說着“不用”,心中卻暗忖:看來六師叔對陳一建的印象着實一般。他這位六師叔早年較為純良懦弱,然而自打知曉紀姑姑去世後,卻在一夕之間變得果敢穩重起來,當初也是他一意要找楊逍報仇,甚至為此苦練劍術。陳一建那種表面讨巧,實際上一顆心長了十七八個竅的性子最不得他這種實在人喜歡,也難怪會如此。當下開口試探道:“我那也是歪打正着,可惜沒抓到下毒之人。不過師叔說的是,這幾日小侄的确有些浮躁。”

殷梨亭聽他自承錯誤,心中舒坦了些,道:“你這幾日是怎麽了?”

宋青書道:“這次出來本該一切都聽師叔吩咐,不該多嘴,但這幾日所見所聞,着實讓我有些疑惑。”

“什麽疑惑?”

宋青書道:“我說不好。師叔,這次我們出來,你心中是個什麽打算?”武當派只派了兩個人來,實在太過異常,他心中甚至隐隐懷疑,該不會是殷梨亭打算找楊逍報仇,太師父卻不同意,所以他才帶着陳一建單獨來此吧?

他的這個猜測的确八九不離十,殷梨亭接下來的話也證實了他的想法。這次出來,他正是打算去見一見那位明教的光明左使,以及伺機報仇。

陳一建作為一個穿越人士,自然有着對劇情的執着。他既希望這個世界能夠按照他記憶中的故事走向來走,又希望能夠改變一部分人的命運。在他的印象中,倚天裏面第二件大事就是六大派圍攻光明頂之事,他對此盤算已久。然而因為劇情改變的緣故,如今的武當和明教之間已經沒有什麽沖突點,自然不必前去讨伐明教。如果武當派不參與,他作為三代弟子,也就沒了跟來湊熱鬧的理由,所以他必須找個辦法讓自己能夠光明正大跟來這裏。

于是當峨眉派人前來告知紀曉芙“被魔教楊逍殺死”的噩耗之後,他心念一動,就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既然不能“公費旅行”,那麽走“私人路線”應該沒問題吧?于是他便任由殷梨亭在得知噩耗後仇視楊逍,不時還在旁添油加醋一番,果然殷梨亭在聽聞其他門派打算前來讨伐明教的時候,便主動請纓打算。

不過陳一建卻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的明教從根子上就和他之前記憶中的不大一樣了,陽頂天雖然已經失蹤十年,但積威仍在,加上之前治理有方,明教并沒有混亂到原著中那種臨近分離崩析的程度。若不是還有個謝遜孜孜不倦地到處拉仇恨值,其他幾派根本不敢惹上門去。至于張三豐,老道士活了一百多年,對這其中的利益糾葛最是明白,所以當殷梨亭提出要與其他門派共同前往之時,張三豐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

不過張三豐到底低估了徒弟的執念,在他閉關之後,陳一建便撺掇殷梨亭去說動宋遠橋,并不提“圍攻”之事,而是說起失蹤多年的張無忌。當年陳一建從昆侖回來後,就說過張無忌是失蹤在了昆侖山脈裏,說不準他們此次前去,便能探聽到一二消息。

當年宋遠橋見獨子歸來,卻将五弟的孩子弄丢了,這些年裏一直無顏面對五弟夫婦,因此殷梨亭一提到此事,再加上諸多正道門派共襄盛舉,武當派也不大好特立獨行,因此權衡再三,便應允了殷梨亭,讓他帶領幾個弟子前來走這一遭,還諸多吩咐他不要沖動行事,這才有了他們如今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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