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長安月色

縱然有李倓與令狐傷替玄宗試乘鸾燈,最後玄宗與貴妃仍未乘坐鸾燈一覽長安皎月。安祿山仍舊被玄宗犒賞,楊國忠坐在坐席上暗自冷哼了一聲,這一幕落在了執杯換盞的李倓眼裏,李倓輕輕挑了下嘴角,随後将目光放在了不遠處自悶頭喝酒的令狐傷身上。

令狐傷獨自一人回到含元殿後,臉色微沉,殿上衆人皆在推杯換盞,無人注意令狐傷不霁的臉色。李倓知曉令狐傷為何不悅,之前在鸾燈上自己做的确實有些過了。然而情不知所起,李倓行事處處謹慎小心,卻也難耐心中欲望。

明知令狐傷是致李沁死亡的幕後之人,李倓偏偏對令狐傷狠不了心。兀自灌了口酒,香冽的酒水入喉,李倓卻覺得毫無滋味。這場中秋之宴,對有些人來說要乏味的很,好在玄宗體恤衆卿,早早結束了酒宴,衆臣紛紛起身向玄宗做禮答謝,李倓亦随衆人行禮。待玄宗及貴妃由內侍扶入後殿,衆臣這才直起身,相互告謝,而後魚貫走出含元殿。

李倓今日喝得有些多,站起身時身子微微晃了晃,離李倓不遠處的楊國忠急忙扶住了李倓。李倓挑了下眉,楊國忠大庭廣衆之下如此做,目的太過張揚。不遠處,安祿山正在與還未離席的大臣們寒暄,李倓的位置,安祿山正巧能看見。楊國忠此舉故意為之,李倓暗自心驚,表面上他與安祿山之間只是普通臣子間的交往,暗地裏是何情形只有安祿山、令狐傷與李倓三人知曉,現下楊國忠如此做,李倓猜測楊國忠恐怕已得知自己與安祿山之間的聯系。

然而,楊國忠一開口,李倓便打消了顧慮:“王爺當心腳下,今日王爺在陛下面前露臉實在令本相刮目相看,本相原以為王爺逍遙灑脫,未曾想王爺也是膽識過人。”

楊國忠話裏句句帶刺,李倓眼神暗了暗,旋即恢複平日疏懶神色,臉上堆起慣有的笑容來,對楊國忠道:“相爺過獎,本王也是圖個樂子而已,這新鮮玩意難得一見,有機會乘此鸾燈,本王自然不願錯過機會。”

楊國忠假心假意地在臉上擺出了個笑容來,松開扶住李倓的手,語氣卻十分森冷,楊國忠對李倓道:“王爺是個聰明人,本相有些話不會挑明了,忘王爺珍重。”言罷,楊國忠深深地看了一眼不遠處還在與一些官員客套的安祿山,負手走出了含元殿。

直指楊國忠消失在視線中,李倓才收起了素有的笑容。李倓眼裏漸漸浮現鄙夷之色,楊國忠這個人權利熏心,已看不清這個風雲詭谲的朝堂上人心向背。楊國忠已經輸了。

那邊,安祿山送走最後一位寒暄的大臣,這才空出時間向李倓點頭。李倓微微颔首,而後獨自走出了含元殿。

李倓剛走出含元殿,安祿山向令狐傷打了個眼神,令狐傷追着李倓出了含元殿。

今夜月光如華,空氣中飄來淡淡的芙蓉花香。現在雖是秋日,暑氣還未徹底散去,一絲溫柔的風迎面吹來,走在太液池旁的人揉着太陽穴,慢下了步子。

太液池旁的燈火不如含元殿內明亮,朦朦胧胧的,只能勉強照清太液池旁的小徑,再往旁邊去,就照不清了。

阒靜的路上,又多了一陣不急不慢的腳步聲。李倓停下步子,掉轉身,不遠處令狐傷正一步一步地往李倓那邊走來。

李倓突然笑了起來,令狐傷的到來他并未太感意外。只是沒想到,楊國忠不久前的激将法竟讓安祿山在意了。李倓舒了口氣,心裏放心了幾分。未來這場角逐,還是他這個漁翁能獲利。

令狐傷本就沒離李倓多遠,現下李倓停下步子等他,令狐傷不一會就到了李倓身邊。

昏暗的燈光下,令狐傷冷峻的臉上表情有些失落。這還是李倓第一次見這樣的令狐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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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令狐大人趁夜色跟來,想必一定是急事。”李倓松了松一直神,又四下看了看,尋了塊稍微平扁的石頭,徑自坐了下來。

令狐傷沉下臉,看着神情憊懶的李倓,總覺得李倓變得與從前不太一樣,從前的李倓處處小心謹慎,從不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這副松懈神色,現在的李倓好似了了一樁心事。李倓這樣的變化,在令狐傷看來分外刺眼。

“楊相爺和你說了什麽?”令狐傷的直截了當反而令李倓繃了下神色。

“安将軍都瞧在眼裏,令狐大人何須再問?”李倓揶揄道。

這個回答顯然不是令狐傷想要的。李倓太難懂,令狐傷每次都感覺要摸清楚李倓的時候,李倓的表情都讓令狐傷錯愕。

“你到底想要什麽?”令狐傷不想再猜李倓的心思,如果李倓僅僅是要颠覆李唐,又怎會與楊國忠聯手?楊國忠最渴求的是李唐安穩,自己能一直做這個國相,而李倓所謀與楊國忠背道而馳。楊國忠絕非李倓最有利的交易者。但安祿山也不是。

李倓嘴角仍舊挂着一抹笑意,突然,李倓收起了笑容,站起身,往令狐傷身邊靠了靠,他的鼻尖幾乎快貼上了令狐傷的鼻梁。李倓将面前這個清冷男人冷漠的眼神記在了腦中,重新笑了起來:“你不躲?”

“你……”

令狐傷接下來的話語悉數被李倓用嘴堵了回去。令狐傷下意識地想要拔劍,卻被李倓搶先按住了手腕。唇齒糾纏間,令狐傷眼神變換,随後不再抗拒。

不知過了多久,李倓終于松開了令狐傷的手腕。如鷹隼的眼眸裏劃過一絲欣喜,李倓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讓他流連的人的唇瓣,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側。

原本平扁的腰帶處突起了一小塊,李倓伸手将腰間那枚瓷瓶拿了出來,遞到令狐傷眼前,對令狐傷搖了搖頭:“碧露丹?”

此刻,令狐傷眼神冷寒如冰,他淡淡地應了聲,未再給李倓多餘的答案。

這次輪到李倓頭疼了。令狐傷給他這樣東西,就表示李倓現在并不安全。李倓浸淫朝堂十載,心思何等銳利,當即明白了令狐傷所指為何。安祿山是不會對李倓下手的,那麽這其中出了岔子的,唯有無名與伊瑪目。雖同是九天,但無名與伊瑪目是九天中最難掌控之人,他們心思十分極端,李倓與他二人結交之時,李倓就有所防範,未曾想他們竟然會動這樣的心思。

李倓冷笑一聲,将碧露丹遞回給令狐傷。

“令狐大人,我們不宜再見。”将瓷瓶交回給令狐傷,李倓轉身折入太液池旁的光亮之中。

令狐傷握着手中的瓷瓶,嘆了口氣。李倓着實厲害,他看清楚了自己對安祿山并非全然真心實意。從安祿山将他納入狼牙軍開始,令狐傷對安祿山就已經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心思。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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