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烽火狼煙
高力士挑了下眉,面上帶着笑意,眼神卻是冰冷,他道:“王爺是懷疑卑職擅權渎職?”
面對高力士的咄咄反問,李倓只是輕輕搖首,故意面露擔憂之色對高力士道:“高公公莫惱,本王只是聽聞不久前安将軍奏禀陛下神策軍乃武氏逆黨,請陛下重新整編神策,故才有此一問。”
高力士冷哼一聲,眼裏寒光乍現,隐在袖中的雙手緊捏成拳。李倓所說之事确有發生,安祿山眼見難以控制神策便打算釜底抽薪請求玄宗下旨整編神策,意在趁機将無帥之軍統編麾下,又想借此引楊國忠進言。楊國忠這只老狐貍早看透安祿山想借此時機激将自己上書玄宗莫要重整神策,安祿山又好以此給楊國忠編織一條維護武氏的罪名,如若楊國忠真被安祿山激惱上書玄宗,那楊國忠定被玄宗遺棄。楊國忠何等精明,對于安祿山請求玄宗整饬神策軍一事全然置身事外。然而手握神策兵權的高力士卻被安祿山這釜底抽薪之計惹惱了。最後雖是太子出面打消了玄宗念頭,高力士隐隐覺得神策軍在玄宗心中,仍是一根刺。如今聽李倓提及此事,高力士當即聯想到李倓與太子李亨之間的關系,旋即明白為何太子會出面請求玄宗打消了整編神策軍的念頭。
高力士松了松戒備的神色,拱手對李倓施禮:“王爺大恩,卑職沒齒難忘。”
李倓上前一步,扶起高力士,笑着道:“高公公無需言謝,本王如此做,亦是有求于高公公。”
跟在天子身邊的人眼力與心思皆勝于常人,何況是玄宗身邊的大紅人,又能以宦官兼任神策統領之職的高力士。一旦明了為何太子李亨求情,高力士也猜到李倓心中所想。
“王爺所求卑職明了,只是相國大人也曾對神策軍多有關照,卑職還得向相國大人過問。”
高力士一口一個“相國大人”而不提及玄宗,李倓自是明白高力士心裏在盤算何事。安祿山上書玄宗要求整編神策軍時,一直觊觎神策軍權的楊國忠卻事不關己未曾表态,高力士雖與楊國忠有些許交情,但利益之下,楊國忠的絕情也讓高力士明白楊國忠并非是能徹底相交之人。如若李倓能夠壓制楊國忠,高力士自然就少了一個顧慮。
神策控制權李倓勢在必得,要完全掌控神策軍須得得到高力士的信任。李倓肅了肅神,立在高力士面前,猶如一柄蓄勢待發的弓,只需一支箭,便能刺入阻擋者的心髒。
“高公公放心,本王定不會讓高公公有任何顧慮。唯願高公公到時守諾,楊國忠死時,神策能為我所用。”李倓向高力士略點了下頭,而後轉身離開,往太液池去。
高力士一直緊握在袖中的拳頭這時才松了開,手心中早已是汗。李倓離去時最後那句激得高力士心頭微顫,神策為李倓所用,李倓不露痕跡地威脅着高力士,意在提醒高力士,如若神策不能為李倓所用,李倓會毫不吝惜地将神策毀于一旦。
“這個建寧王,已經開始顯露出他的心機,當真危險。”等手心中汗水被風吹幹,高力士亦往太液池去。
這一年的正月一切安然,十五上燈後,李倓又消失在皇都之中。
暮春後,不論是太子李亨、相國楊國忠、還是高力士,身處皇都長安中的每一個人心頭都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壓抑。
這種壓抑一直持續到這一年的十一月,天寶十四年十一月初十,這一日異常寒冷。李亨抱着暖手爐取暖,在書房內焦急地來回踱步。
安祿山于前一日在範陽以“奉召讨罰楊國忠”為借口起兵,一直壓在所有人心頭的疑雲終是散了,然而狼煙烽火已燃,這一場戰火終究避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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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建寧王求見。”宮人察言觀色,心知今日太子心情陰郁,不由得放輕了聲音。
李亨急忙停下步子,提了口氣,也不向宮人下旨,竟自個兒踏出了書房。
李倓此時已立在門外,見李亨自己走出,李倓先是一怔,随後拱手下拜要向李亨行禮。李亨哪還有心思關心這些繁缛禮數,揮手免了李倓的跪拜,忙問道:“範陽那裏如何了?安祿山當真起兵?”
李倓眼神黯然,點了下頭道:“安祿山早有預謀,在範陽練兵多年,起兵才一日便連攻數裏,怕不多時就能抵達東都,如若潼關失守,長安岌岌可危,當早早向陛下禀告,及時應對。”
“可是父皇……”李亨嘆了口氣,如今玄宗不在大明宮內,一時半會怕是不及得知安祿山起兵的消息,就算玄宗立即知曉,他的身邊還有個專權跋扈的楊國忠,若要玄宗部署防禦,有那位相國在,所有的部署都是徒勞。
李倓知曉李亨顧慮為何,當今之際陛下不在大明宮,唯有太子可以監國下令。李亨按李倓之意,連下數道旨令,調派各地兵馬支援,同時将安祿山起兵之事派人傳報玄宗,并請玄宗派高力士調出神策軍以護長安。
太子令出,李倓并未在太子宮中多做停留。向李亨拱手拜別,李倓駕馬疾馳,抵達建寧王府邸立即抽調數百建寧鐵衛,随即啓程,披星戴月直往洛陽天策府去。
李倓抵達天策府時,天剛破曉。錦袍之上沾染了晨露,李倓目光灼灼,望着天策府莊肅大門,駕馬揚鞭,徑直往天策府內而去。
李承恩與朱劍秋似乎也是一宿未睡,兩人眼中血絲充盈,擡頭見到走入秦王殿中的李倓,李承恩與朱劍秋皆是微微颔首,而後繼續對着一張圖紙談論什麽。
等李倓走近,那張圖紙一入眼簾,李倓不由得佩服李承恩與朱劍秋。那是之前李倓贈予李承恩自己重新繪制的天策防禦圖,原先只是略微增加了幾筆,如今這幅圖上,朱痕數筆,李倓料想李承恩與朱劍秋這兩年對待天策防禦之事非常慎重。
“天策府乃護衛東都最後一道屏障,天策府破,潼關危已,潼關一旦失守,叛軍便可突破東都直抵長安。我們必須在此止住叛軍腳步,才能給大唐回擊之機。”朱劍秋的羽扇被他丢在一邊,右手食指點在圖上标有“潼關”兩字之處,眉頭深鎖,似是在思索如何才能完全抵擋住叛軍。
李承恩立在一旁,神色凝重。天策府軍隊編制與朝廷軍隊編制如出一轍,但終究屬于江湖門派,對戰經驗不足。安祿山練兵數年,作戰經驗十足,如若相碰天策府未必能占上風,雖有建寧鐵衛加入,李承恩也不能保證能有把握全勝。舒了口氣,李承恩旋即恢複了往日的鐵骨铮铮,兵來将擋,即便拼上這條命,李承恩也不會讓叛軍踏入潼關半步。
李承恩的顧慮,李倓心中清楚。他此番前來,便是要帶領天策兵共同抵禦叛軍。李承恩鮮少領兵對陣,李倓的加入,無疑給天策府增加了不少力量。
朱劍秋擡頭看了眼被晾在一旁的建寧王,并未對李倓顯出太多的感激。對于李倓的出現,朱劍秋心裏總覺得有些莫名。
李承恩亦是如此,然而大敵當前,李倓領兵出現在天策府,李承恩自是無法拒絕,畢竟李倓還是李唐的建寧王,當朝太子第三子,與廣平王李俶真心相待的手足。
然而李倓的心中确實另有盤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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