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黑晴明X白晴明（下）

“你終于想明白了啊，晴明。”黑晴明微笑，“可惜，你明白得太遲了，另一半的我。”

晴明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他剛剛已經從自己這裏奪取到了“力量”，所以就算如今還需要維持法陣，不能全力出手，但相比也不會太過困難。

可即便是這樣，晴明也還是決定，要繼續戰鬥下去。

哪怕沒有勝算，也要為了自己的理想，戰鬥到最後一刻——這就是他作為陰陽師晴明的理念和驕傲。

“大家把力量集中到我這裏來吧。”晴明站直了身體，“我來阻止他。”

神樂、博雅，八百和小白都毫不猶豫的答應。晴明站在他們前面，感受着自己身體內部再次充溢着力量。他看着對面的黑晴明，心潮起伏，感覺複雜，但一切最終都被他壓了下去，開口念動咒語，“祓除污穢，清滌不淨，急急如律令——！”

晴明本以為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事實也的确如此，但卻跟他想的完全相反。他以為自己等人面對黑晴明不會有還手之力，畢竟這裏是陰界裂縫，黑晴明又獲得了自己的力量，究竟能夠做到哪一步，就連晴明也猜不出來。

雖然那是另一個他，但是晴明也不得不承認，黑晴明在陰界經歷過了更多的事情，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自己可以揣測和猜想的存在了。

然而戰鬥一開始，他們便成功的壓制住了黑晴明，甚至讓他無法繼續維持陰陽逆轉的法陣！

看到法陣的力量正在一點一點的消失，其他人都興奮不已，唯有晴明心中一片疑惑。這個黑晴明到底在搞什麽鬼？

黑晴明虛弱的咳嗽着，似笑非笑的看向晴明。一對上他這雙眼睛，晴明就覺得渾身都不自在。但是他努力按捺着，沒有讓自己臉上露出一絲端倪。

“看來我的力量損耗了太多，不得不從這裏撤退了。”他說，“不過，事情還沒有結束，晴明啊，你應該也知道吧？關于陰陽兩界的宿命，還有——那場悲劇……”

他說完之後，帶走了八百比丘尼，卻留給晴明更多的疑惑。

“陰陽兩界的宿命”是什麽？還有“那場悲劇”，指的又是什麽？他又該怎麽做？

晴明知道自己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越是追尋真相，他就越是明白這一點。但是無論他怎麽努力，那一部分的記憶，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封印着一樣，始終沒有辦法想起來。

就在他們商量着怎麽去營救八百比丘尼的時候，另一邊，黑晴明也正在跟八百比丘尼進行着一場對話。

“這一切，都在賜予你力量的那位大人的意料之中哦。”八百比丘尼微笑着說。

黑晴明眸光閃動，“是嗎，原來是這麽回事，那條蛇，竟然連我也一起欺騙了呢。”

“因為在剛才的情況下，還不能夠失去任何一位晴明大人呢。”八百比丘尼說。

黑晴明點頭，“……也就是說，所有的一切，就連我……也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嗎？”

“那麽就這麽愉快的達成合作吧。”八百比丘尼道，“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因為我的目的，從來就只有一個，那就是……”

——原來如此。

……

雖然黑晴明和八百比丘尼待在陰界裂縫的深處，但是晴明等人還是不顧一切的追了上去。畢竟八百是為了他們才會被黑晴明抓住作為威脅，誰知道去晚了會發生什麽意外？

急着趕路的他們并不知道這一切，都早在對方的預料之中。

後來晴明曾經想過，如果自己早知道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陷阱，又還會不會去呢？

答案是：他會。

因為，他是陰陽師安倍晴明。

在裂縫深處，他們再次追上了黑晴明，展開了一場更加艱難的戰鬥。到最後，其他人都倒下去了，只有晴明和黑晴明兩個人對峙。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之前，晴明甚至隐隐感覺到了一種心悸。

他戒備的盯着黑晴明，絕不給對方任何一點機會靠近自己，繼續掌控自己。

但黑晴明這一次卻沒有靠近他的意思。

“既然來到這裏了，那事情的經過你都明白了吧，晴明？”黑晴明難得正經的看着他說，“現在，由你來選擇吧，是否要跟我戰鬥下去？”

“戰鬥吧，我要堂堂正正的打敗你，或者……被你殺死。”晴明說。

因為黑晴明的表情很嚴肅，晴明是真的以為他要跟自己進行一場絕對公平的戰鬥，但他沒有想到，就在他的術法将要落到對方身上的瞬間，黑晴明卻忽然撤去了所有的防禦。

然後晴明積蓄已久的力量完完全全的落到他身上，爆發出來。黑晴明整個人被撞飛出去，落在地上時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晴明有些狐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想幹什麽。黑晴明卻也沒有急着爬起來，而是笑着對他伸手，“晴明，到我這裏來……”

“你到底要做什麽？”晴明看着他，沒動。

黑晴明一邊咳血一邊大笑，“放心吧，晴明……我現在，不能對你做什麽了，不是嗎？”

仿佛被戳中了自己的心思，晴明面色微變，但最後還是走了過去。黑晴明沒有說錯，他現在沒有能力對自己做什麽，倒是自己，可以輕易的将他控制住。

他蹲下來的瞬間，黑晴明抓住了他的手。

晴明下意識的要甩開，然而黑晴明抓得很緊。

“終于到這一天了，晴明。”黑晴明的聲音很平和，“我希望它永遠不要來，但又希望它快點來。不管如何……終于到這一天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晴明。”

“什麽？”晴明沒有聽懂他的話，開口追問。

然而黑晴明卻沒有再開口，只是靜靜的看着他。下一瞬間，晴明只覺得巨大的力量順着兩人交握的雙手灌注進來。他下意識的想到之前發生的事，不由面色微變。但很快，他發現，這一次跟上次完全不一樣。

上次是黑晴明掌控住他之後，奪取了他的力量。而這一次，卻是黑晴明的力量灌注進他的身體裏，成為了他的一部分。晴明很确定，那些力量，都已經成為了自己可以掌控的部分！

黑晴明……他究竟要做什麽？！

晴明想要退開，但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動彈不得了！

“黑晴明！”他轉頭看着躺在地上的人，“你到底要做什麽？”

“咳咳……很快……你就會明白了，晴明。”黑晴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臉上仍舊是那種似笑非笑，仿佛一切都盡在掌控之中的表情。

晴明直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會非常嚴重，卻半點辦法都沒有。

然而他來不及多想，最後一波澎湃的力量順着交握的手掌傳到了他的身體裏。然後，晴明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而在暈死之前，他感覺到黑晴明終于松開了握着自己的手，然後……那跟自己一模一樣、只是莫名帶着幾分邪氣的身體一點點虛化，最後徹底消失。

黑晴明……！！

……

“對……把沒有用的東西，把自身的黑暗，舍棄掉吧……”

耳邊響着如同魔鬼誘惑的聲音，晴明陡然睜開眼，這是哪裏？

“是啊，我要将這盤踞在我內心的陰暗面全部舍棄掉。趁事情還沒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晴明聽到自己心裏忽然冒出來這樣一個念頭。

“誰？”他警惕的左右張望。

周圍一片安靜，然後晴明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是站着的。

他明明記得自己之前追逐着黑晴明來到了黑夜山，來到了陰界裂縫，然後……然後他們發生了激烈的戰鬥，黑晴明卻莫名被自己擊敗，還将他的力量全部傳遞給了自己！

黑晴明呢？

晴明小心的戒備着。

但是他很快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似乎并不能夠控制自己的這句身體。比如此刻，他聽見自己說，“式神們啊，舍棄與我的契約，将你們的力量借給我吧！”

“陰陽分離之術！我也不知道這咒術會對身體産生什麽影響，但是……我已經準備好了，不管發生什麽事……”

陰陽分離之術！

晴明終于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他進入了自己的記憶裏……這麽說或許有些奇怪，但這應該就是那段他所失去的，至關重要的記憶吧？

——使用禁術，将自己分成了陰陽兩個部分，所有事情的起源，原來是這樣……

但很快，晴明意識到，這不僅是自己的記憶，還有屬于黑晴明的那一部分！

因為他眼前的世界似乎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作為白晴明的“自己”，另一部分則是黑晴明所經歷的一切。就這麽作為一個旁觀者，順着事情的發展看下去，晴明終于将這件事情的所有前因後果乃至不便言說的隐秘，全部知悉。

當初他之所以要在這陰界裂縫施展“陰陽分離之術”，将陰暗面的自己舍棄掉，其實是因為他收到了魔鬼的蠱惑，始終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心，而這一切，實際上都是八岐大蛇的陰謀！

原本平靜祥和的平安世界裏，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絲陰界裂縫。而陰界底部被鎮壓着的大妖八岐大蛇，就這樣透出了一絲氣息。他的目的毫無疑問，就是希望能夠創造機會，讓自己從陰界底部歸來！

而他選擇了晴明，因為陰陽師的身體十分特殊，可以作為他複活時的載體。

而當時的晴明雖然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但他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內心陰暗面的可怕，于是為了将之鎮壓，毫不猶豫的施展禁術，想要将這些陰暗面分離出去。

原本被分離出來的，應該只是一部分情緒，沒有任何意識，随着時間推移消散在陰陽兩界之中。但八岐大蛇從中作梗，讓他将自己分成了陰陽兩個。而陽晴明的力量和記憶盡數被封印，陰晴明則成為了這陰陽兩界之間“最特別的那一個”。

他是八岐大蛇為自己準備好的身體，只要在适當的時機，利用法陣回歸，再吸取白晴明的力量，成功融合，那麽他就被這天地間的陰陽五行所承認，可以正大光明的行走于地上。

這個陰謀失敗了。

并不是因為晴明等人的窮追猛打，而是作為棋子之一的黑晴明，雖然從八岐大蛇那裏獲得了力量，又被灌注了邪惡的念頭，卻始終保持着一份清明，更保持着作為一個陰陽師的驕傲。所以他早就對這整件事情産生了懷疑，于是一邊跟晴明周旋，一邊設法試探。

終于，在上一次的大戰之後，從八百比丘尼的言語之中，他窺出了對方的目的，從而将整件事情從頭到尾串聯到了一起。

于是黑晴明做了一個決定。

他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灌注給了晴明。

他自己本來就是晴明利用術法的力量分裂出來的一部分，根本沒有實質的身體。失去了力量，他就不會再存在了。

原來被自己遺忘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晴明想起自己曾經問過黑晴明，“你憎恨着我嗎？憎恨着将我舍棄的你嗎？”

這個問題曾在晴明心中盤桓過無數次，但哪怕是得到了對方否定的答案，也仍舊無法釋懷。

但是這一刻，當鮮明的記憶徹底回到他的腦海之中，當前因後果終于明了，知道了黑晴明隐藏着沒有讓他知道的那些隐忍與苦衷，晴明終于相信，那個人的确不曾恨過自己。

他們所想要的，從頭到尾，都一樣。

可越是如此，晴明心中就越有一種無法排遣的悲哀。為自己，也為黑晴明。

大天狗曾經說過：這點傷痛比起那位大人背負的痛苦和悲傷不算什麽。

那時晴明只是聽過就算，并沒有深想，但現在他才明白，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無法言說之痛。

黑晴明，對自己來說，究竟算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呢？

……

回憶在晴明的感傷之中結束。醒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正在一個被徹底發動的法陣之內，而且晴明能夠感覺到，自己正是這個法陣的核心！

接受了黑晴明的記憶，他自然知道這個法陣是用來做什麽的。

他從來沒有相信過八岐大蛇，所以在試探的同時，也做了準備。四神獸鎮守着京都，黑晴明表面上解除了他們鎮壓的封印，實際上卻是将這種力量暗暗轉移，形成了一個以自己為核心的新的法陣。

而法陣的目标只有一個——再次封印八岐大蛇，彌平陰界裂縫，維護京都的和平！

這是晴明的心願，現在他知道了，這也是黑晴明的心願。

回到自己熟悉的領域，晴明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開口念出咒語：“祓除污穢，清滌不淨，急急如律令——！”

圍繞着他的法陣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然後包裹着晴明投入了那跳看上去十分可怕的陰界裂縫之中。而在裂縫深處，一條八個頭的大蛇若隐若現，在見到白光之後，發出低沉的怒吼。

……

晴明是被神樂叫醒的。

睜開眼，藍天白雲，和風撲面。入目是蒼翠青山，碧樹紅花。

晴明微微一愣，才意識到眼前的景色隐約有些熟悉，“這是……黑夜山？”

“是啊。”博雅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陰界裂縫消失了，黑夜山又恢複了本來的面目。我就知道你這個家夥是不會讓大家失望的。說吧，你是怎麽做到的？”

“我……”晴明神色微微一頓，一種輕微但綿長的疼痛從心底一點一點蔓延開來。

“是黑晴明幫助了我。”他說，“其實他已察覺到了這件事是八岐大蛇的陰謀，所以故意隐藏自己，進入陰界探查此事。而且，最後他将他的力量都給了我，才能夠封印裂縫。”

“八岐大蛇嗎？這件事竟然跟他有關，真是讓人吃驚！”博雅揚眉，“不過，還真看不出來黑晴明那家夥竟然會是這樣的人，我有點喜歡他了……”

“晴明，你沒事吧？”神樂回過神來，關切的問。

晴明搖搖頭，“神樂，我現在很好。”

是的，很好，從未有過的好。雖然因為要封印裂縫耗費了太多的力量，但晴明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狀态非常好，只要經過短暫的休息，就能徹底恢複，甚至比失憶的時候更勝一籌。

他想起黑晴明說，“只有我們融為一體，才能變得完整。”

而現在，晴明确信黑晴明在這世界上最後一絲痕跡都已被自己融合，他又是那個縱橫京都，無人可及的陰陽師晴明了。但他卻覺得，自己仿佛仍舊缺失着最重要的一部分。

他失去了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5000字，兩個加更0 0

本來想分兩章發不過還是算了233333

以及游戲裏第18章的主線劇情到晴明和八百的對話為止，後面部分沒有更新，全是作者杜撰。另外為了劇情需要進行了一點細微的調整。

所以如果哪天游戲又更新了，大家發現情節不一樣的話，就看看更新時間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