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那晚的事情……、“那晚的事情……你要保密
四十分鐘後,邁巴赫到了來川縣。紀洵雖然覺得自家老板大概再也不會想來這個小地方,但還是極有職業素養地征詢了一句,“戚總,現在是回燕市還是?”
來時的路上戚決已經破天荒發了一會兒呆,但最初的怔愣過後他清晰的頭腦又開始慢慢理清眼前的情形。
大概是沒想到會從戚小河的嘴裏聽到那樣一番幾乎是跟戚家劃清界限的話,戚決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但當時的他顯然不太平靜,所以只想先離開。
戚決突然意識到,他要給戚小河的東西跟戚小河對他說的話并沒有任何關系。
這些東西是……那一晚的彌補,抑或說是賠償。跟戚家沒關系,更算不上是戚家資助戚小河的錢財。
想通這一點,戚決抿了抿唇,他的計劃被打亂了。
修長的手指擦過文件夾的封皮,戚決冷冷開口:“在縣裏找一家幹淨酒店定個房間。”
正等着戚決讓他們直接回燕市的紀洵瞳孔震驚,他推了推眼睛,應下,“好的,戚總。”
即使是邁巴赫在這個小縣城也也堵得讓人心煩,戚決看着窗外的老舊樓房沉思着,戚小河誤解了這些東西的緣由,他或許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向對方解釋清楚。
那個村子當然不是好地方,只是在公路上說兩句話戚決就察覺到前前後後都有人遠遠盯着,讓他不舒服。
只能一會兒到酒店之後讓司機再去把戚小河接過來跟他說清楚。
想通了這一點戚決不由自主輕輕松了一口氣,心情乍然輕松下來。而副駕駛的紀洵正在火急火燎找這個小縣城看起來最幹淨的酒店,但是這個價格,顯然不可能幹淨。最貴的也不過是一家平價連鎖酒店。
紀洵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工作有些力不從心。
果然,他們進了酒店之後戚決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把前臺本來殷勤的小姑娘都吓得退避三舍。
紀洵去縣裏最大的超市看了也沒有賣一次性被套的,只能從銅嶺買了讓人送來。但一次性被套雖然幹淨睡着可不怎麽舒服,紀洵心裏狂嘆氣。
戚決看見房間之後就澆滅了在這兒住一晚的打算,算了,讓人把戚小河接來跟他解釋清楚把東西給他之後直接回市裏吧。
戚決掃了一眼房間,戚小河也不能住在這兒。如果他想回燕市去看看那幾處資産倒是正好,如果還想回去……
戚決垂了垂眸,那就随他好了。
紀洵接到戚決的指令後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還好,世界運轉還在他能理解的合理邏輯範圍內。
他出去找司機小松,小松是之前的方司機退休後才換上的,紀洵想了一想,問他,“上午你在車裏,看見小河先生的模樣了嗎?”
小松知道他問什麽,人年輕,帶着點調侃的意味壓低聲音湊過來說道:“放心吧紀哥,長得那麽好看我要是還記不住接錯人,那我眼睛真是白長了。”
紀洵瞪了他一眼,小松連忙正經地站直,“交給我吧紀哥。”
小松辦事倒還算可靠,紀洵也放心,他想了想早上的情形,覺得戚小河應該是願意來的。
把小松趕走,紀洵回了酒店,等着他處理的還有一堆事情。光是在這兒中飯怎麽解決都是個問題,紀洵小心翼翼征詢着戚決,戚決卻冷着臉說沒食欲。
從縣城去鴿子嵌四十分鐘,快的話應該一個半小時就能把人接進城。然而半途紀洵卻接到了小松的電話,他走出房間,接了電話,“接到人了嗎?”
“紀哥,我撲了個空。小河先生他們進城了,說是去吃飯去了。”
“好的。”紀洵接了電話便急步走回去報告戚決,并詢問需不需要直接給戚小河打電話聯絡。
聽到紀洵說戚小河進城吃飯了時戚決怔愣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冷冷道:“打電話。”
紀洵松了一口氣,從上次聽風港的事情之後他這位機敏的秘書就默默保存了戚小河的電話號碼和微信號,當然微信他并沒有敢擅自去加,不過今天驗證了他這樣做是很有必要的。
接到紀洵的電話時,戚小河正跟着卓桉陳水生上了縣城裝修得最好的一家烤串,號碼是陌生的,他“喂”了一聲。
對面傳來熟悉的沉穩冷靜的音色,“小河先生您好,我是紀洵。”
戚小河愣了一下,“啊?找我有什麽事嗎?”
紀洵問道:“您現在是在來川縣城嗎?”
戚小河不自覺點了點頭,意識到對方看不見才“嗯”了一聲。
紀洵:“可以說下您的地址嗎?戚總還有一些事想找您聊聊。”
戚小河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報了地址。
紀洵含着笑意回了“謝謝”。
他回去告訴戚決聯系到了人,詢問他是現在過去接戚小河還是待一會兒估摸着他們吃完飯了再去接人。
戚決擡眸看了他一眼:“在哪兒?”
紀洵報了一下那家烤串的店名。
聽到“烤串”兩個字,戚決的眉頭就微微皺了皺,紀洵見怪不怪,眼觀鼻鼻觀心地站着。
戚小河戚遙有一年的生日願望是吃一桶泡面,當時戚決看着這兩個弟弟的神情和現在差不了兩樣。
戚決徹底打消了去飯店裏找戚小河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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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烤串店是陳水生熟悉的,卓桉來的路上還嚷嚷着縣裏哪有好吃的東西,結果一走到門口,就被這香味唬得走不了道。
各種香料被火一烘,讓人不自覺分泌出口水。
他們在二樓要了個包間,店裏都是木質建築,看着也還幹淨。等菜單拿上來後,卓桉看着那價格,又開始嫌棄了,“十幾塊錢的羊肉串?能吃嘛……”
戚小河連忙看看門口,好在服務員出去的時候帶上了門。
對于卓桉的少爺脾氣陳水生已經好性格地忍很久了,聽他這麽說臉一沉,直接把菜單拿到了自己手裏。再看向戚小河時臉色頓時柔和了很多,“你先點吧?”
戚小河“嗯”了一聲,接過來點着菜。
他看了一下服務員遞的筆,愣了愣才意識到在這兒點菜是要自己在菜單上圈好。戚小河也被那香味勾得有點饞,他大刀闊斧地開始在菜單上劃拉。
到這種時候戚小河小時候被養出來的那種富人脾氣才顯露無疑,陳水生見他明顯點多了,猶豫着想說一下,但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等戚小河點完卓桉又搶過去又點了一片,最後到陳水生時他什麽也沒有點,直接把服務員叫了過來。
等烤串陸續被端上來時戚小河才意識到每一份都很大,他點那麽多大概吃不完。他有點尴尬地問服務員能不能退掉一些還沒做的。
聽到他這話卓桉的兩只眼睛瞬間瞪大了,“退了幹嘛,我身上有錢!”
戚小河不理他,繼續詢問服務員。
小縣城的服務員都是三四十或者五十多歲的大姐大嬸,這個包廂的客人模樣已經讓她們驚奇好一陣了,此刻見到戚小河乖巧又禮貌地詢問,服務員大姐心都化了,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再回頭,二十分鐘前還嚷嚷着“小縣城有什麽好吃的”的卓桉已經開始一手一串。戚小河也拿起一串嘗了起來,這一吃就停不下來。
三個人在包廂裏大快朵頤,等吃飽喝足,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的事情了。
卓桉用一次性塑料杯端着果粒橙晃蕩,覺得還挺新奇,他忍不住拿起手機自拍了一張,把這個會被其他人嘲笑的塑料杯子也照了進去。拍完卓桉就蠢蠢欲動地看着戚小河,戚小河也在喝飲料,擡頭茫然地看向他,嘴唇因為喝了飲料有點濕漉漉的。
卓桉不自覺暗中咽了一下口水。他拖着椅子湊過去,挨着戚小河,“我要跟你一起拍照。”
卓桉伸長手臂,貼近戚小河,戚小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照了進去,他得意地看着兩個人看起來親密無間距離。
不過戚小河又把陳水生也拉了過來,“逼迫”他拍了一張三人合照。卓桉心不甘情不願嘟囔着嘴,又怕自己上鏡比不過陳水生,手臂暗中使勁把肌肉鼓了起來。
這次聚餐比想象中更愉快,眼看都不怎麽吃了,卓桉要戚小河陪着他一塊兒去縣裏逛逛。戚小河卻記着紀洵跟他說的事,搖搖頭拒絕,“卓桉桉你跟水生哥一塊兒去吧,我還有點事。”
“我跟他……有什麽好逛的啊!”卓桉果然不樂意,“你有什麽事兒?我跟你一塊兒去辦!”
戚小河試探:“我去找戚總。”
剛剛還躍躍欲試的卓桉果然瞬間蔫了下去,“那算了,還是你去吧……在哪兒?我去外面等着你。”
戚小河忍不住笑。
結賬時他突然想起來不知道戚決紀洵還有那個臉生的司機吃飯了沒有,這兒的烤串味道的确不錯,戚小河便讓服務員又去烤了一些趁熱乎着用錫箔紙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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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決在房間裏處理着工作,等他回神一看時間時已經過了兩個半小時。
戚決皺了皺眉,腦子裏突然閃過戚小河小時候吃泡面的興奮模樣。大概吃烤串也是那個樣子吧。他閉上眼睛捏了捏眉心。
就在他破天荒生出一點焦躁的時候門被叩了兩下,然後輕輕推開。
“戚總,小河先生來了。”紀洵的身影伴随着一陣古怪的香氣傳了進來,他有些遲疑地說道,“小河先生還貼心地為您帶了烤串。”
戚決只是怔愣了一瞬,紀洵便以為他沒有反對而把人請了進來。
戚小河把兩袋烤串遞給紀洵,“你們嘗嘗,好吃的。”
紀洵頓了一下,伸手接過,“謝謝小河先生。”
戚小河拎着最後一袋還熱乎乎的烤串進屋,但看見戚決微微皺起的眉頭時他站住腳。
大哥是很讨厭這些垃圾食物的。
戚小河動了動唇,小聲說道:“我還是給紀秘書吧。”
就在他轉身要出去的時候戚決卻叫住了他,“不用了。”
戚小河睜着一雙烏黑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戚決壓下心底的一股煩意,“放着吧。”
戚小河愣愣地“哦”了一聲,又趕緊補了一個“好”。
他把烤串小心地放在桌子上,走到戚決面前。
戚決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這椅子對于戚的身高來說顯得有幾分局促。不過下午兩三點,外面的日頭還很足,透過一層白色薄紗的窗簾将房間裏照得很亮堂。
戚小河自覺地坐到一旁空下來的椅子上。
戚決看了一眼戚小河,依舊是他上午見過的模樣,但剛剛吃完東西嘴唇看起來更紅一些。卻襯得那張臉小又白,一雙清泠泠的烏黑的眸子看向他。
戚決忍不住默默對比了一下,他想,戚小河果然是和他們家的人長得不太像的,但這種“不像”并沒有任何貶低意味。
上午說了那樣一番話,戚小河以為自己已經有底氣了。但或許是因為這間房間只有他和戚決兩個人,他不知不覺又重新回到了以前在戚決面前束手束腳的狀态。
身體僵硬地坐了一會兒,戚小河給自己鼓了把勁,開口問戚決:“戚總,您找我有什麽事呀?”
“戚總”這兩個字聽在戚決的耳朵裏尤為刺耳,他抿了抿唇,卻沒辦法糾正什麽。戶口都已經遷走了,他不能夠再要求戚小河叫他大哥了。
戚決搖了搖頭,輕輕吐出一口氣。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眼下有更為緊要的事情要解決。
戚決拿起手邊的那個文件夾,遞給戚小河。
戚小河認出來那是早上那疊文件,他有些不解,但還是下意識聽戚決的指令接過去了。
“這些東西……”戚決頓了頓,“不是戚家給你的。”
戚小河愣住了。
戚決抿了抿唇,繼續用他那談公事般的語氣說道:“這是我對你的補償。”
一開始沒轉過彎來的戚小河還傻乎乎地問:“為什麽大哥給的不算戚家給的?”
戚小河沒注意順口又叫出了這個喊了十幾年的稱呼,戚決一時恍神。過了兩三秒,戚決才垂下眼睫,面無表情地說道:“這是補償。”
被提醒了的戚小河終于明白這句話的關鍵字是什麽,但他還是愣愣的,“什麽補償呀?”
戚小河烏黑又澄澈的眼眸中滿是茫然,顯然是真的沒想到。
戚決抿了抿唇。
他慣有處理生意的那種冷漠理智的思維,即使是在這種事情上——況且戚決覺得這和一樁生意分別不大。
他眸色輕輕掃過眼前的戚小河,沉聲提示:“聽風港。”
這次是戚小河今天第二次聽到“聽風港”這三個字,而戚決和紀洵不一樣,這張英俊的臉曾在那個夜晚和戚小河交頸纏綿,那時這張臉上并不是只有現在的冷漠。
戚小河忍不住睜大了眼睛,随着那些一起席卷而來的記憶中的畫面,他的臉頰也燒了起來。
戚小河的眼神一下子不知道往哪裏放了,他慌亂地注視着地板,笨拙地表達疑惑,“我……我還是不懂。”
戚小河是曾經戚家唯一的學渣。不過戚家有家庭教師,并不需要戚決這個身兼重任的人來輔導學渣的課業。
但此刻,戚決好像有那麽一點體會到家庭教師的感受。
他頓了頓,開口說道:“這是那一晚……我應該給你的補償。”
“補償?”戚小河跟個陀螺似的又繞回了原點,不過這次他終于開始領會到一點戚決想要表達的想法,他又開始無意識摩挲着略有些蒼白的手指,“是……”
戚決的視線落在他的手指上,微微皺了皺眉。
“是因為那一晚我們睡了所以給我的補償?”戚小河突然擡頭,烏黑的瞳仁直直看向戚決。
戚決被這直白的用語噎了一下,沉默兩三秒,開口道:“是。”
可戚小河還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
戚決早在那件事發生的第二天就已經做好了打算,組織好了語言。眼下他要将這番話說出來時好像受到了小小的阻礙,但是戚決向來是個對自己的決策很冷酷執行的人,他沒有被那點阻礙攔住。
“既是補償,也是希望從那晚之後……”戚決擡眸看了戚小河一眼,戚小河正全神貫注地盯着他,戚決垂下眼睫,“不要将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戚小河微微睜大了眸子。
這下他真的聽懂了。
那張又小又白的臉一動不動,發了好一會兒呆。
戚決有點焦躁地等了一會兒,過了兩三分鐘,戚小河才緩緩點點頭。
“好。”他平靜地說道,“我不會把它告訴任何人。”
得到這個保證,戚決本來應該松一口氣的,這意味着他以後再不用為那件在他計劃之外發生的“事故”而費心力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戚決的心裏突然冒出來一股焦躁,而他根本不理解這焦躁的來源。
戚小河只說了這麽一句話,然後猛然從椅子上站起身,文件夾從他的膝蓋上掉下來滑落在地板上,戚小河卻好像沒注意到轉身就往房間外走。
即使對這地板的幹淨成程度保持着最大懷疑,戚決依然皺眉将文件夾撿起,他拿着文件夾朝戚小河走去。
戚決個子比戚小河要高一些,步伐大,沒兩步便追上了戚小河。
他空出的手碰了碰戚小河的肩膀,“合同落下了。”
戚決一垂眸就能看到蓬松濃密的發絲中那小小的顯得有些可愛的發旋,他無意識走了一下神。
戚小河站在原地,低聲道:“我不要。”
即使戚決再冷淡,也聽出來了這聲音裏帶着點沙啞,他皺了皺眉。
戚小河轉過身,那雙一直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眼尾全是嫣紅的顏色,眼眶裏蓄滿了淚水,正搖搖欲墜要往下落。
戚決徹底怔住了。
戚小河其實沒怎麽哭過,在戚決的記憶裏也只有很小的時候被戚允欺負時會哭。再到後來無論發生什麽戚決都沒見他哭過,甚至有些時候戚決偶然撞見他被排擠時,心中生起過幾絲他這個“弟弟”可以哭一哭的縱容憐憫,但是戚小河始終沒有哭。
而現在,大概是戚決第一次看見戚小河在八歲以後到現在為止的哭泣。
他沒見過,所以不知道怎麽應對。準确地來說,戚決不理解戚小河為什麽哭。他被卓桉欺負時沒哭,被同學排擠時也沒哭。
戚決不明白,但是不知道出于什麽驅使,他忍不住擡手想要擦一下那眼角的淚水。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觸碰到戚小河的臉時,戚小河擡頭,近乎有點“兇狠”地瞪他。盡管這“兇狠”或許是因為淚水的緣故,在戚決的眼裏完全失去了它的本來含義。
“你們有很多錢。”戚小河的聲音有些顫,“所以你們完全不在乎花錢養一個拐賣犯的兒子、別人家的兒子,甚至送他去讀貴族學校。就算不小心睡了他,你也很舍得用你的錢打發他。是不是?”
戚決的手指僵在半空中。
“我不要你的錢,也不要你們的錢。放心,我會把錢都還幹淨的,那件事情我也會保密。”戚小河的聲音徹底變成了哽咽,“要是你不相信,那我把‘它’贈還給你,這是我付給你的保密費……畢竟,或許我享受到了呢?”
說完這句話戚小河的視線就忍不住躲了躲,他抽走戚決手裏文件夾,以一種拙劣模仿的動作拍在戚決胸口。雖然模仿得拙劣,但其中的含義戚決這樣的聰明人自然一下就能領悟。
戚決那張從來都是冷淡漠然的面孔上第一次有了一絲裂痕。
或許是因為這個帶着點侮辱性的動作讓他和戚小河的身份詭異地調換了,或許是因為其它的。
戚小河穩了穩情緒,他用力擦了擦眼睛。淚水擦去之後只剩下一雙格外清泠的眸子,帶着點微微的不屑看向戚決。
“那晚的事情……你要保密。”
第44章 學一個拖拉機駕照!現在給戚小河幹活好像是賠錢在幹?
戚決怔在原地,就這麽眼睜睜看着戚小河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沒過一會兒紀洵回來了,“戚總,小河先生是……”紀洵一走進來卻發現戚決的臉冷得吓人,他默默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紀洵大氣不敢出,戚決什麽也沒有說,冷着一張臉徑直往外走。紀洵第一次有些手忙腳亂地收拾屋裏的東西追出去。
等到了車上,戚決才吐出兩個字,“回去。”
司機小松也感覺到了這詭異的氣氛,連忙發動汽車開上縣城主道路。
彙入車流時,紀洵看見了路邊的戚小河,他瞥一眼後視鏡,戚決顯然也看到了。
那身影戚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剛剛在他的房間裏哭了,又跑了。回想起戚小河對他說的話,戚決的嘴唇不自覺地抿緊,為什麽他會覺得心裏焦躁不安?
戚決沒有能找到這份焦躁的緣由,但當他再擡眼時又看見了染着紅頭發的卓桉和一個膚色偏黑身材高大的男人。
戚決腦子裏不由自主冒出戚小河在朋友圈發的那張照片,他把那個照片裏的身影和眼前站在戚小河旁邊的男人聯系在了一起。
但很快戚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卓桉身上,卓桉伸手好像要摸戚小河的臉。戚決的神情一下子更冷了。
就在這時,旁邊來了一輛小貨車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看到卓桉伸手要摸戚小河的那一刻,戚決幾乎用了極大的忍耐力才制止住自己讓車停下來去阻止的想法。他無法從邏輯上找到自己要這麽做的緣由,而且從戚小河離開他的房間後,戚決一想到那張挂着淚痕的臉,就滿是那雙清泠泠的烏黑眼眸裏不屑地看着他的樣子。
戚決閉上了眼睛,任由車輛載着他駛離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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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去見戚決之前戚小河讓卓桉和陳水生自己逛一逛,反正縣城不大,等他出來後再打電話給他們。
但是卓桉還是像跟屁蟲一樣跟到了酒店外面,陳水生也悶頭跟在後面。
卓桉不滿地嘀咕兩句,因為怕撞見戚決,揣着手躲在外面的行道樹下等戚小河。
卓桉以為要等上好一會兒的,但戚小河進去沒多久就低着頭出來了。卓桉高興地迎上去,“你們話說完啦?走,我們去逛那邊,看着還挺有意思的。”
卓桉下意識要伸手攀戚小河的肩膀,戚小河卻一側身避開了他。卓桉悻悻地收回手時發現陳水生正盯着他,卓桉“哼”了一聲,正要随口說點什麽緩解尴尬,突然他眼尖地發現垂着頭的戚小河眼睛有點紅。
尋常人根本不會這麽明顯,但是戚小河的皮膚太白了,稍微紅一點就格外顯眼。
卓桉震驚道:“你怎麽哭了?”
聽到他的話陳水生也猛然看過來,擔憂地看着戚小河。
戚小河抿了抿唇,欲蓋彌彰地搖頭,“沒哭,沙子進了眼睛。”
卓桉道:“別騙人了,睫毛還是濕的。”
烏黑濃密的睫毛因為大濕了變成了一簇簇的,襯着嫣紅的眼尾,卓桉的心“砰砰”跳了一下,他忍不住要伸手去擦戚小河的淚痕。
戚小河扭開臉,退了半步。
卓桉手頓在半空中,臉上的神情逐漸從震驚變成了生氣,“是不是戚大……戚決罵你了!”
戚小河怔了一下。
卓桉喋喋不休地嘀咕,卻不敢大聲,“戚決那個家夥就是這麽讨人厭!從小學習就好,天之驕子一樣的,肯定看不慣你在這兒種地。你別理他,以後別見他了,反正我們在鄉下種地也礙不着他什麽。”
卓桉才來兩天,已經一口一個“我們”了,宛然鴿子嵌村裏的田地也是他的事業一般。
戚小河垂了垂眸。
見戚小河一直不開心,卓桉絞盡腦汁逗他笑,可能纨绔子弟的優點就在這兒,他還真找出來這個小縣城裏的一個旱冰場。
最讓卓桉得意的是,陳水生不會滑,即使戚小河邀請他說可以教他,陳水生還是手腳僵硬地拒絕。
卓桉躲在後面踩着劣質旱冰鞋偷笑,反正陳水生要是滑也是在戚小河眼前出醜。
戚小河和卓桉兩個人滑了一會兒,卓桉亦步亦趨跟在他身邊。旱冰場裏都是些小孩子,戚小河被幾個小孩子圍住盯着看,他沖他們笑笑,那幾個小孩子頓時害羞地扭頭滑開了。
不過讓卓桉得意沒多久的是,戚小河覺得陳水生一個人幹看着有點無聊,所以滑了半個小時就出去了。把卓桉一個人丢在孩子堆裏,他頓時覺得沒勁,也只好滑到了邊上。
又吃了一頓晚飯,卓桉還想着努力在縣城找到豐富多彩的夜生活,但是被戚小河無情打消了這個念頭。
想到明天早上還要五點就起來割菜,卓桉頓時也蔫了。
回去路上依舊是陳水生開車,戚小河坐在副駕駛。卓桉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也只能坐後排。
将近六點,因為是六月天還完全沒有黑,氣溫倒是剛好在最舒服的範圍。開着車窗吹着窗外的風,戚小河的腦子裏不由自主回想起在酒店時的場面。
他沒有後悔對戚決說的話,只是冷靜下來,戚小河發現自己想賺錢的願望變得更迫切了。
三百畝地,其中有一百八十畝稻田。剩下的一百二十畝如今只種了七十來畝水澆地,而這已經是他們人力的極限了。
戚小河想了想,說道:“我想再請兩個全日工。”
陳水生看過來一個眼神。
後座有點昏昏欲睡的卓桉卻突然從夢中驚醒,他敏銳地捕捉到了“請一個全日工”這幾個字,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小河,你相信我,我能幹活的!”
卓桉是被睡意弄迷糊了,聽什麽都覺得會威脅到他的地位。
戚小河笑笑,“沒不要你。”
卓桉頓時松了一口氣,再品味這幾個字時又忍不住春心蕩漾起來,“小河……”
戚小河補充道:“反正你是倒貼工,我怎麽可能把你趕走。”
陳水生輕笑了一聲,卓桉漲紅了臉,不過留下才是最重要的,其它他都可以不要面子。
陳水生問:“秋嬸不夠嗎?”
戚小河說道:“早上幫忙割菜打包秋嬸夠了,按我們現在賣的數量來說的話。我想再招兩個早飯後到晚飯前幫我們翻地種地的幫工,水生哥你這段時間也很累,招兩個幫工我們能輕松不少。”
水生抿唇搖頭,“我不累。”不過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但是你累,招人挺好的。”
戚小河笑了笑,“其實我想幹點別的事情。”
卓桉一直沒插上嘴,連忙問道:“什麽別的事?”
戚小河說道:“我要考拖拉機駕照。”
卓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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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雖然卓桉已經接受了戚小河在種地的事實,但是還是完全沒有接受戚小河已經完全投身于農業事業。
這也是卓桉第一次知道原來在田裏開拖拉機還要考駕照的。
陳家其實以前種水稻的時候有一臺收割機,得上萬一臺,後來不做承包之後就轉賣給鄰村的了。現在家裏只剩一些手扶的小型機器。戚小河現在有了賣菜賺的“第一桶金”,完全可以采購一些大型機器明年種水稻用。
考拖拉機駕照和考普通駕照差不多,只不過得去專門的農用機械駕駛培訓機構報名。鎮上就有一個,戚小河抽空去交錢報名,結果差點被圍觀。
好在陳水生跟着他來的,卓桉又一副刺頭的樣子立在旁邊,他才清靜了。
戚小河已經有C1的駕照了,不同的拖拉機要考的駕照種類也不同,戚小河報了考大型和中型拖拉機的G駕照。他每天都得來鎮上學兩個小時。
戚小河想要接過陳水生寄快遞的活,早上來寄快遞順便去駕校,中午再回去。但是陳水生悶頭不說話,拒絕的意味卻非常堅定。
于是變成了戚小河每天早上跟着陳水生一起去鎮上,陳水生去處理貨物寄快遞也差不多要一個小時,戚小河就去駕校學習,等他學完再一起回去。
因為田裏又多請了兩個幫工,活計的确是一下子閑下來了,所以陳水生才這麽固執地要陪着戚小河一起。
而沒有任何理由跟着一起去鎮上的卓桉不知道咬碎了幾回牙。
地裏請的兩個幫工年紀也都和秋嬸子差不多,秋嬸子因為白天還要忙自己家的事就只有早上過來。而戚小河也覺得要一個人從淩晨五點忙到下午五點會太累了,他們年輕還能這麽幹,但招來的人絕對不行。
陳大立倒是清楚,戚小河開的工資對村裏人來說已經夠高了。他有時候都忍不住唉聲嘆氣,要是腰沒壞,他也想去地裏幫忙。
兩個幫工也都是婦女,來鄉下之後戚小河發現幹地裏的活的婦女比男性要多得多,而且都非常能幹。她們一邊幹活還能一邊聊天,手上的活也半點不閑着,一開始這兩個嬸子還不怎麽敢對戚小河開玩笑,但是相處了幾天發現這個漂亮的城裏小孩的确脾氣好又讨人喜歡,她們便忍不住調侃戚小河。
幾天下來,戚小河的耳朵裏已經被“俊”磨出繭子了,卓桉還老接茬捧那兩個嬸子的場誇戚小河,弄得戚小河臉紅紅的。
但當兩個嬸子感慨她們在戚小河這兒幫工,因為吃住在家裏,一個月結餘的錢比他們在外打工的男人剩的錢還要多不少,跟男人打電話說話也有了底氣時,戚小河發自內心為他們開心。
從來不着調的卓桉默默聽了這些話“哼”了一聲,嘀咕道:“有錢就自己攢着,別讓他們知道。”
他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看向戚小河。戚小河在往打好的土窩裏放着育好的菜苗,手指被泥襯得更白了一點。
卓桉想,如果不是戚小河,他大概不會知道住在這片土地上的都是什麽人。
他突然冒出一股幹勁,鋤頭揮舞得虎虎生風。他和兩個大嬸也沒什麽差別啊!卓家現在就他沒賺錢,雖然錢有的是,但那也不是他的啊!
卓桉立下壯志,他也要賺錢!
等等,現在給戚小河幹活好像是賠錢在幹?!
第45章 第一個告白的人。戚決閉上眼睛,他現在看“卓”這個字就有一股厭惡。
戚小河正在看手機,旁邊忽然插進來一個紅色腦袋。
“張文昊這家夥……在群裏明明說他沒買,居然偷偷買這麽多!”
卓桉瞥見戚小河屏幕上的對話框就忍不住大呼小叫。
戚小河默默把手收回去側過身子,卓桉自知理虧地悻悻縮回去,嘴裏還喋喋不休地咕哝道:“那群裏都說不買不買,其實沒一句真話。”
他還以為戚小河這個“微商”肯定賺不了什麽錢,現在看來賺不了錢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戚小河見他沒準備再偷看了,專心致志應對起客戶們。
卓桉見他打字打得投入,生怕他又被哪個表裏不一的富二代忽悠了,忍不住在旁邊刺道:“你可別信他們說的話,在群裏可不是這樣說的……哼!”
戚小河頭也沒擡,随口說了一句“你不是這樣嗎?”
卓桉僵在原地,他下意識想要辯解,但戚小河根本沒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卓桉動了動唇,又閉上了。
只剩那雙眼眸裏閃過一點委屈,他想說在這種群裏時他從來沒有說過戚小河一句壞話,可是卓桉知道,戚小河不會相信。
心裏那股氣越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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