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擱淺

藍珈沒有接收到所謂的種族傳承，他不知曉應該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蒂諾族人。當然龜爺爺也不知道，所以并不會懷疑他。

他只好回憶起作為人類時所記得的養魚方式，努力把自己當做一條魚來照顧。

啊，生魚塊和海藻的搭配也算是營養均衡，偶爾也可以來點其他口味作為調劑。他在龜爺爺所标注的安全範圍內游來游去，做着探險的小游戲。

在身體變得強壯之前，他還沒有足夠的氣力游到海面上去，而且一路上危險重重。對于陸地的渴望讓他忘記了身體的硬性條件，也忍下了那難吃的食物。

一定要回到陸地上去，他想。

哪怕是一塊沙灘都足以讓他瘋狂。

藍珈不記得過去了多久，也許是一年，也許是三年，在昏暗的海底并沒有什麽明顯的參照物告訴他今夕何夕。

他從洞穴中簡陋的床上醒來，推開纏繞着防止他身體亂動的長長的海底植物，洞穴頂上鑲嵌着兩顆會發光的拳頭大小的石頭，藍珈發現他們的時候還以為是珍珠呢。

他游到照明物跟前，攥起拳頭比劃許久，終于确定他的手掌變大了，也就是說他的年齡在增長，體力肯定也今非昔比。

所以他已經決定探索陸地的計劃從現在開始實施，一刻都不想耽誤，他必須盡快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其他的人到底都到哪裏去了，難道都變成魚類被外星人捉走了嗎。蒂諾族到底是不是人類，這些讓他迷惑不解，而懶洋洋的龜爺爺一點都指望不上。

第一次的嘗試很快就失敗了，他游了一段路程便覺得筋疲力盡，就連心中的渴望也無法帶給他力量。不過這對藍珈的自信心并沒有什麽影響。

第二次的時候，他遇到了大家夥，看起來像是鯊魚一樣，藍珈本能地往回趕，人類根本就不是鯊魚的對手啊，狹路相逢他不想成為食物。

他這才想到龜爺爺的做法也不無道理，雖然地盤小，但絕對安全。海底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和平，在捕捉食物的時候同時也有可能成為其他物種的餐點，這個認知讓他心驚肉跳，必須找到武器用以防身，他看了看鋒利的指甲，暗道這一點能占到什麽優勢。

龜爺爺對于他的驚慌不以為然：“小家夥被吓到了吧，記得你父親可是将他們馴得服服帖帖呢，蒂諾族的武力和智慧是最好的武器。”

藍珈聽得目瞪口呆，原來蒂諾族竟然可以像馴服大象一樣對付某些大家夥，同時用聲波還可以達到迷惑對方的目的。在探索陸地之前，他必須要鍛煉出足夠的保命技能，這才是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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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嘗試着去挑戰那些看起來比他強壯的魚類，用鋒利的指甲抓撓，可以輕易在對方身上劃開大大的口子，用靈活的尾巴掃過去，雖然用力過猛讓他有些眩暈，但對方比他更加倒黴，已經完全暈過去了。

是啊，他已經不再是人類，蒂諾族能夠在海底生存，肯定有他的原因在。

收拾妥當，藍珈又一次開始他的遠征。

當透過水面看到頭頂上的光芒時，藍珈激動地眼淚都快流出來，他快速舞動雙臂，水流在他面前分開又在身後迅速合攏，海水的溫度漸漸升高，變得溫暖起來，藍珈渾然沒有察覺，他的雙眼全部都盯住了那希望的光。

那肯定是太陽啊，溫暖的、唯一的太陽，就在他的頭頂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終于重見天日。

藍珈浮在海面上，看着遠處游動的魚群發呆，這很不對勁。

天空像是無色透明一般，而太陽變得大了一圈，原先的金黃色被淡紅色所取代。他聽過殘陽如血，可現在明明是正午。

水天之間，只餘他一人而已。

他首先想到的是人類對于環境的破壞終于自食惡果，海水肆虐淹沒了所有的城市，就連大氣都快被消磨殆盡，變成薄薄一層。

那麽人類去了哪裏呢？他們肯定會逃吧，比如說外太空，可是憑借當時的科技水平，這種做法很難實現。

難道他們真的會突然變成魚類，這不太可能，如果真的是這樣，蒂諾族已經只剩下他一個了。他曾經問過龜爺爺，據說在海的那一邊有着其他的種族，可是中間隔着暗流漩渦和海峽，沒有誰可以輕易靠近，他活了那麽久可從來都沒有見過，估計只是傳說而已。

藍珈卻不這樣想，雖然海洋對他來說很大很寬廣，可是對于三百年前出現的不明生物而言，地球并不是很大，如果蒂諾族已經慘遭毒手，海的另一邊又哪裏來的活路。

這個發現讓他不寒而栗。

地球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變成現在的樣子，而他的同類統統都不見了，只有他一個，怎麽辦，怎麽辦？他肯定會因為缺少交流孤獨而死的，等他死後，這裏便是海洋生物的天下，也許過個幾十萬年會有新的智能生命出現。

為什麽會這樣，要讓他面對這樣的境地，他兩手空空，就連去太空中尋找蒂諾族的幸存者都做不到。

還有比這更悲慘的嗎？

他游了許久，等到太陽沉入大海也沒有看到任何島嶼的影子，只能失望地返回海底。

在此之後，藍珈死氣沉沉地待在洞穴中，突然和龜爺爺的作息狀态保持同步，直到有一位陌生的客人路過此地。

那是一只成年海豚，它發出的聲波和蒂諾族很接近，藍珈感興趣地湊上前去，發現它的智商在四歲左右，但這也讓他欣喜若狂。畢竟像龜爺爺這樣活了上千年的物種十分罕見。

他根據海豚背上綠色的斑點為它取名小綠，這是他除龜爺爺之外的第一個朋友。

小綠的到來讓他意識到可能會有其他智能生物存在，他甚至祈禱也許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隐藏着死裏逃生的人類，就和他一樣。

這讓他重新恢複了生機。他要弄明白這個鬼地方是怎麽回事，哪怕要窮盡他一生之力，也是值得的，他想不出除此之外還能夠做些什麽。

到陸地去，那裏才是他熟悉的地方，在海底的日子會讓他迷路。

“珈珈？”小綠在他身旁興奮地轉圈，見藍珈游得遠了又趕快跟上。

藍珈示意他留在海底，他對陸地的渴望并不能适用于小綠，小綠偷偷地跟着他的身後，藍珈加快速度，終于看不到身後的影子。

太陽從地平線升起，剎那間霞光萬丈，陽光灑過海面，給藻類帶來能量，拂過海面上凸起的島嶼，帶來長長的影子，礁石的影子顯得圓潤，只有一塊是與衆不同的，它仿佛是由兩塊石頭疊加而成。

而事實上最上面的那塊并不是礁石，而是一個人影。

藍珈是昨天晚上發現的這塊礁石，他知道這是一個小島，可是天色太暗根本就無法看得太清楚。他舍不得回去，于是便倚靠着礁石睡着了。

直到日出時分，他才敏捷地爬上礁石頂部，務必要在睜開眼的剎那看清這個讓他寝食難安的島嶼。

島嶼不大，他一眼就可以望到邊，上面光禿禿的草木不生。

真的有島嶼，這是個好兆頭。

藍珈激動地向岸邊游去，腳踏實地的感覺是那樣的美好，這讓他忘記了一切，包括用來踏地的雙腳。

藍珈攤在岸邊，厭惡地看着變得無力的魚尾，這讓他感覺自己像個怪物。他不甘心地揮舞着白皙瘦弱的雙臂，拖動笨重的身軀前進。

動不了，渾身的力氣都被掏光，他回頭看看距離海洋只有不到五米的距離。

仰面朝天埋在沙堆中休息一會，藍珈感覺到尾巴在陽光下變得暗淡幹渴，他忘記了自己是條魚而已，所以離不開水。

慢吞吞地爬回去，藍珈整個身體都浸沒在海水中，涼爽和滿足感讓他想要打起退堂鼓。

在太陽下沉的時候，藍珈又一次動起來，他的目标是在島嶼上做個标記，距離海岸太近的話肯定會被浪潮吞沒，所以必須足夠遠。

等到用石塊拼盡全力壘好标志物後，藍珈感覺他已經虛脫了。缺水、饑餓催促着他回到海裏去，可是卻連一根指頭都動彈不得。

太陽下沉地更厲害了，藍珈閉上眼睛積攢力氣，對于這次魯莽的行動，他并不後悔，在那一剎那，他甚至有過就這樣死掉也不錯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