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要轉移注意力（一）

初一下學期開學了，陳雨晨沒想出任何辦法可以左右王澤飛，她只好繼續學習，繼續最開始的辦法，她有的只是小聰明，所以，這種事情她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一個萬全之策，那就還是從來路來向去路去吧，也許，說不定可以到達彼岸呢。

可是，天不憐見，王澤飛出事了，他所在的小社團和另一個小社團打群架，被學校抓住了，然後受了處分，處分以大字報形式貼在教學樓入口處，所有人都看得見他的名字，他的照片，他的劣跡那樣醒目地提醒着大家，這個孩子是個堕落的天使，已經被抛棄了，他的劣跡無所遁形，就算不群起而攻之，也要躲他遠些再遠些。

那天晚上，陳雨晨又偷偷躲在被窩裏面哭，這是她唯一的強項，她想不出好辦法，她太笨了，她害了王澤飛，記大過，三次大過就要開除學籍了，就徹底完了，這小子真的要完了，怎麽辦呢？原來，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會有結果，不是所有的加油都會成功。她覺得他離王澤飛越來越遙遠，或者說王澤飛離她越來越遙遠，她覺得很冷，很沒信心，覺得在失去自己的信仰一樣，覺得生命都有枯萎的跡象。小孩子的世界，就是這樣，一塊糖沒吃到嘴，天已然塌了大半，更何況是一個心儀的男孩呢？陳雨晨真的是沒什麽辦法，沒什麽立場再做什麽，或者說她也意識到自己做什麽都是徒勞的，他的父母不在乎他，他也不在乎自己有什麽樣的成績了。小的時候，有幾個孩子是為了自己奮發向上呢？誰不是為了父母的敦促，父母的臉面，自己的小虛榮心呢，他王澤飛不需要了，父母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他是一個被人唾棄的孩子，就陳雨晨一個傻妞能怎麽樣呢？難道要彼此許以今生來世的敦促麽？他們還太小，那種緣定三生的，看看瓊瑤小說就完事了，真搬到現實，太不可能了。所以，陳雨晨只能在她的枕巾上面發洩而已。

大過之後，王澤飛漸漸淡出了社團，他的膽子其實很小，打群架？天知道他當時站在哪裏？屬于圍觀的人群還差不多！他知道他的目标已經超額完成，沒必要再讓自己冒着生命危險做傻事了，這樣的大字報，這樣的全校通報，不信大家還敢跑到他面前來聒噪，不信陳雨晨那傻妞還能繼續死心眼兒，他的心很疼，他覺得人生也就這麽回事了，她是要念大學的，他呢，這輩子也就是個工人了，沒啥出息了，那就早點放手吧。這是男人式的的投桃報李，理智的很，他知道陳雨晨不懂，不能理解，索性就不用費力氣解釋了，這樣子多好，所有人都對他退避三舍，再見陳雨晨再給些臉色看，就大功告成了。

他經常想起四年級期末考那個午後，在他的家裏，本來陳雨晨說她來

給他解圍，因為她又考了第一，他怕媽媽唠叨，就誇張地說會挨罵挨打，陳雨晨傻乎乎地跟他回家幫他跟媽媽求情。媽媽說“雨晨，給小飛做媳婦兒吧！”他的心忽悠一下子，呵呵，真的很奇妙的一種感覺，就像從樹上跳下來，越高的樹落地之前給人的緊張刺激越多，落地後的驚喜越多。他沒擡頭，他想知道這個小胖姑娘怎麽給自己解圍，給人解圍解到自己身上，也算一種本事吧？！可是沒聲音，他心裏很緊張，樹太高了，老也不着地感覺可是太糟了！他剛想擡頭，就看着陳雨晨的腳丫子嗖地一下在眼前消失了，伴随着她的借口一起消失在他家門前。他媽媽還在扯脖子喊“雨晨，雨晨，在這兒吃飯吧！”人已經沒了蹤影，這些年也沒見她體育課上有這速度，看來潛力無限麽！他當時想笑，可是又有點緊張，她生氣了麽？怎麽都不回答。她害羞了麽？不會的，這家夥向來自我感覺良好，臉皮和男孩子有一拼，哪裏會知道害臊呢！他心裏美滋滋地，也沒聽見媽媽都說了些什麽。後來五年級開學，陳雨晨不來他家玩了，他以為她生氣了，可是，她還是叫他去他家玩，可是不再喊“小飛”了，而是，每次都連名帶姓一起喊，超大嗓門的，仿佛他們倆一直站的多遠距離班級多吵似的。她不說他也不說。但是，他看到陳雨晨經常躲閃的目光，看到陳雨辰和別人說話一掃視到他時緋紅的臉頰，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在發傻！

再後來，他在她家聽她爸爸說要給她轉學，六年級一開學就轉走，他心慌了，要失去了麽？他怎麽辦？她還沒說願不願意呢，就要去別的學校了麽？那如果那邊有一個優秀又帥氣的李澤飛鄧澤飛怎麽辦？他那段時間整天愁眉苦臉的想辦法。接着，父母鬧出了醜事，母親覺得對不住他，什麽都依他，他于是要求去那個學校念書，雖然是有一點卑鄙，但是他想着一是可以離開原來的同學，讓自己不再是一個笑話；二是在那所學校他還可以守着他的一縷陽光，繼續溫暖着自己。可是，原來沒機會的，原來老天給他的陽光就那麽多，剩下的都是寒冷的漆黑的冬夜。她的爸爸太搞笑了，騙了他，怎麽沒有轉學呢？他該怎麽辦？一個人，孤零零地面對未來麽？未來一切都好冷，他覺得好冷，覺得自己的血液一點點變冷，他強裝着對這個世界無所謂，玩世不恭地笑着，世界也回他以笑容，嘲諷的，冷漠的，都冰涼涼地沒有一絲溫度，他不敢去找她，怕她也是那樣的笑着，或者怕自己在她的安慰下哭出來，他是男人，就算不頂天立地，也不可以在她面前哭出來，他還想保住最後一絲顏面，可是，天知道他最想見最不敢見的人到底是誰。

當他收到寧磊幫她捎來的信，他的心是潮濕的，他覺得這個世界還沒有抛棄他，陽光比以前更足了，他更有動力了。他在陌生的學校裏依然努力着，因為優秀，有好多小女生向他示好，他才發現，原來他和陳雨晨覺得的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在另一所小學裏居然那麽普遍。可是，明明是一樣的情窦初開，他就是覺得她們太随便了，他覺得陳雨晨才是一個純潔的天使，他不想去侮辱別的女生，可是，當他們投給他情書或者暧昧的眼神時，他就是很氣憤，沒法展開一個哪怕是勉強的笑容。他盼着，他想陳雨晨至少初中是會來這邊讀書的，他還有機會的，他要等着，等着他的陽光他的天使來溫暖他，而不是随随便便的張三李四。可是，轉眼間又被打入了地獄，當他所有的小學同學都在另一所學校重聚時，當每次碰面看到的又是那麽多八卦而嘲弄的笑容時，他再一次跌入冰窖。他看到她燦爛而溫暖的笑容，那麽局促不安地仿佛怕他會厭惡的樣子，他很心疼，可是，他再貪戀也不舍得占為己有，是呀，如果有一天，害的她也笑不出來了，他的生活再沒有任何意義了。于是，他選擇放棄，于是，他真的放棄了，放棄了一個天使一般的女孩，放棄了自己，任一顆心冰冷，墜崖。他不怨任何人，父母麽？他們給了他生命，有權利拿走的吧？是的，如果怨，除了父母怨不得任何人，可是，他怨不了，沒法怨，就像陳雨晨，再怎麽想也不敢伸手，不敢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