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叮——

鬧鐘喚醒了丁潇潇。

猛地從床上彈起,她下意識伸手前抓,好似還能感受到夢中所觸溫度。

睜開眼睛,她懵懵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何為現實,何為夢境。剛剛她所感觸到的,不過是記憶深處的一段往事,過去了,就不會重來。

“看來該找點事做了。”丁潇潇喃喃,有些崩潰抓了抓頭發。

她想她最近一定是太閑了,才會三番四次的夢到陸南舒。

起床,換衣。

丁潇潇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站在鏡前試圖露出笑容,可一看到自己滿頭的綠毛,她實在笑不出來。

再養兩天就去把頭發染回來。

丁潇潇在心裏打定主意,編好發挑了頂帽子戴上。

她提前了一個小時出門,準備慢悠悠散步過去。路過早餐店,她進去買了份早餐,看到店裏一對小情侶正互喂馄饨,女孩兒笑容很甜,好奇問着,“你天天陪我出來吃早餐,家裏人會不會不開心呀。”

“他們不會。”男生回答得很肯定。

女孩兒還有些不相信,“真的嗎?可你今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明明聽到阿姨在罵你……”

後面的話,丁潇潇沒有聽。

咬了口香噴噴的豆沙包,她的思緒不受控制的飄忽,記憶逐漸與中途斷裂的夢境接軌。

“你的手機一直在響,不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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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陸南舒推上公交車後,丁潇潇生怕黑衣人跟随,拽着他在車上留了好幾站才下車。

公交車開出的線路偏遠,他們在一處完全陌生的環境下車,此時天已大黑,丁潇潇餓到肚子咕咕叫,兩人便随意找了家面館吃飯。

幾乎全程是丁潇潇在吃,陸南舒在對面看着,中途他的手機一直在響,丁潇潇數次提醒:“真的不接嗎?”

陸南舒直接将手機關機,“不接。”

對于自己險些被綁架的事,他表現的過分平靜,不恐慌不多疑甚至不肯報警,稀松平常好似早已預料。丁潇潇可沒他那麽淡定,她都要被吓死了,“那你不報警的話,也要通知一下家人吧。”

“你這麽晚了不回家,家人會着急的。”

陸南舒将視線望向窗外,嗓音很淡:“不會。”

不會什麽,是家人不會着急嗎?

到底是人家的私事,丁潇潇不方便多問,她只是隐約覺得,陸南舒對她的态度溫和了很多,至少願意和她說話了。

是因為她救了他?

面錢是陸南舒付的,吃過飯後,兩人沿着街道走向公交站,一連轉了幾站才回到惠南路。

街上燈火通明,寬敞的大馬路上到處都有人流經過,丁潇潇走在陸南舒身邊,先前的害怕被喜悅遮掩,她輕拽了下他的衣袖,“你請我吃了飯,那以後我來保護你。”

“保護我?”陸南舒垂眸看向她。

丁潇潇架起胳膊撸袖子,“你別看我長得比你矮,但我可厲害了,太極和跆拳道我都會,小時候去比賽還拿過獎呢。”

生怕陸南舒不信,她快跑幾步站在他面前比劃,高高擡腿時,不小心把鞋甩掉了。

“啊,失誤。”丁潇潇單腳前蹦,露出襪底的卡通小豬,趕緊跑過去穿鞋。

她是有一點點的不好意思,但很快調整好心态跑回陸南舒身邊。笑出淺淺酒窩,她擡頭看着他的眼睛圓溜溜的,一臉單純的吹牛,“我真的很厲害,一腳踹飛一個壞人不是問題。”

“我可以保護你。”

“陸南舒,你信我!”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這些話說的有多傻。

太幼稚了。

如今回想起來,丁潇潇只覺得自己那時笨手笨腳傻到冒泡,歪心思打的昭然若揭。陸南舒那麽聰明,不可能看不出她想幹什麽,可那時他卻什麽也沒說,只是在她執着的目光下,很輕,很輕彎了下唇角。

長長的眼睫垂落,男生精致的側顏覆上暖光,溫柔到不像話。

不知是不是被街上的車燈晃了眼,丁潇潇怔在原地,竟聽到了心跳的聲音。

後來她才明白,那是她心動的開始。

“是孽緣。”從回憶中抽身,丁潇潇忍不住喃了句。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到了錦繡榮城。

重回這所小區,丁潇潇心思百轉千回有些煩悶。這所小區,她曾住了三年,裏面承載了她與陸南舒最美好的回憶,同時,也有最痛苦的。

站在這裏,她就好似又看到那個傻傻的自己。

因為擔心陸南舒被壞人抓去,她自制了辣椒噴霧,開始光明正大的走在他的身旁,發現他不愛吃早飯,于是又每天早起做早餐帶給他。

她沒有他的聯系方式,不知道他住在哪層哪戶,只能每天等在他家樓下,一等他出現,就滿臉愉悅的跑到他面前,将卡通保溫袋塞到他手中囑咐,“今天也要吃早餐哦。”

從秋入冬,她日日如此。

她想,就算陸南舒的心是冰做的,也該被她融化了。

“潇潇!”身後傳來鐘淑雅的聲音。

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近,她打趣道:“你在這望着大門發什麽呆呢?”

丁潇潇道:“我在想人心若是冰做的,融化後豈不成了無心之人。”

“什麽亂七八糟的?”鐘淑雅沒聽懂,“你不會睡懵了還沒清醒吧?”

丁潇潇聞言揉了揉眼睛,“是有些不清醒。”

他們約定的是十點,鐘淑雅來時堵車已經遲到了幾分鐘,沒想到林洲比她還慢。遲遲見不到他人,鐘淑雅掏出手機對着那方破口大罵,林洲一開始沒回,後來忍不住回了一條,“大小姐你可別催了,我馬上到。”

所謂馬上,已經是十分鐘之後的事了。

林洲開着跑車招搖出現,他打着哈欠對兩人擺了擺手,毫無愧疚,“早知道就改下午了。”

鐘淑雅白他一眼,“可別,您就适合中午見。”

林洲挑眉,“早晚會出事?”

“呦,你還挺懂啊。”

“是比你博識一些。”

兩人一見面就鬥嘴,看起來并不像關系好到可以互薅羊毛的地步,丁潇潇跟在他們身後,眼看着林洲即将拐入G座,她忍不住插了句:“不是說新樓嗎?”

“這不是新樓嗎?”林洲茫然看向丁潇潇,像是才注意到她的發色,笑着誇,“學姐這發色還挺帥啊。”

丁潇潇把帽子往下拉了拉,直接回應前一句:“新樓是從H座開始。”

“哦這樣啊,那應該是H座。”

“什麽叫應該?”鐘淑雅聽出問題,“你連自己住哪個樓都記不住嗎?”

“這不是沒來過嗎?”林洲完全不慌,“着什麽急,我打個電話問問就是了。”

這種富二代房子多到記不住,也可以理解,丁潇潇沒多想。

一通電話不滿一分鐘,林洲問了幾句很快挂斷。擡頭看了看樓號,他領着兩人往H座走,在進入東單元時,丁潇潇逐漸有了不好的預感。

進入電梯,她憋不住問:“不會是2201吧?”

滴——

林洲掏出電梯卡按下數字22,回頭驚訝看着她,“你怎麽知道?”

丁潇潇已經整個人不好了,只能勉強笑了下,說:“猜的。”

怎麽可能是猜的呢?!

錦繡榮城H座東單元2201,是之前陸南舒住過的房子,他竟要賣陸南舒的房子!

叮咚。

電梯到達了22層,林洲不怎麽熟練地開鎖。

這是間很大的房子,南北通透擁有兩個大陽臺,最重要的因為是頂層,所以這是套小複式,二樓主卧有一個超大的露天陽臺。

“随便看吧。”林洲也是第一次來。

懶懶坐到沙發上,他不經意摸到一只毛絨玩偶,好奇捏在手中。

丁潇潇站在走廊沒動,盯着林洲手裏的玩偶,她問:“這是你的房子?”

“對啊。”林洲打了個哈欠。

介于他還不知她和陸南舒的關系,丁潇潇委婉又問了句:“你什麽時候買的?”

林洲敷衍:“不記得了。”

“七八年了吧。”

七八年前,這房子是陸南舒在住。

丁潇潇疑惑了,究竟是陸南舒把房子賣給了林洲,還是林洲之前把房子借給了陸南舒?

“傻站着幹什麽,進去看看啊。”鐘淑雅推了推她,顯然對這房子很滿意。

哪怕過了七八年,這房子的裝修依舊很新,北歐極簡風,冷冰冰的像是樣板房。鐘淑雅又細致看了看家具,小聲對丁潇潇道:“都是大牌子,你買回來家具都不用換。”

要說這裏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過冰冷,沒有一絲煙火氣。

這可不像林洲會喜歡的風格。

“咱們去樓上看看。”鐘淑雅拉着人往樓上走。

丁潇潇張嘴想要跟她說什麽,但看到林洲也跟上來了,只能先保持沉默。

“呦。”一進主卧,鐘淑雅發出驚嘆。

倒不是主卧的裝修有多驚豔,而是主卧外的露天陽臺被設計成半開放式,不僅隔出擋雨棚還分出了花植栽種區,空地不只擺放了桌椅,還有一架很大的秋千架。

雖然露臺的花已經全部枯死,但不難看出露天先前的好模樣,無論擺設還是風格,都與門內呈現割裂,這裏更顯人氣舒适。

叮叮——

花騰上的風鈴發出響動。

鐘淑雅循聲找去,看到一只簡陋的向日葵風鈴,有些眼熟。

“這風鈴……”鐘淑雅拉住丁潇潇,探究看向她。

趁着林洲在主卧亂逛,丁潇潇終于有機會開口:“這房子以前是陸南舒在住。”

可以說,除了陸南舒本人,沒有誰會比丁潇潇更熟悉這房子的擺設。在兩人戀愛後,丁潇潇曾有一段時間就住在這裏,毛絨玩偶是她擺的,風鈴是她挂的,就連那臺秋千,都是丁潇潇要求陸南舒放的。

曾經數不清多少次,她光腳坐在秋千上蕩,陸南舒則坐在玻璃頂下擺弄筆記本電腦。偶爾她無聊了,就跑過去抱他,陸南舒很少給她反應,但從不會推開她。

那是偷親他最好的時機。

“這房子我不适合買。”丁潇潇壓低聲音。

鐘淑雅也沒想到會這麽巧,“可這房子……”

正要說些什麽,林洲從屋內探出頭來,“你們看的怎麽樣啊,這房子還滿意嗎?”

鐘淑雅的話被打斷,沒好氣道:“不怎麽滿意。”

“哪裏不滿意?”林洲不敢置信,“這地段可是市中心的學區房,隔壁就是美食街,步行就能到商業區還不夠好嗎?”

“錦繡榮城雖算不上高檔小區,但怎麽也算得上中高吧?你們知道這裏的房子有多貴嗎?”

林洲伸手比出一個數字,“只要夠我買車錢,這房子我馬上轉手,一分都不多要。”

鐘淑雅瞪大了眼,“你認真的?”

“老子像是缺那倆棗兒的人嗎?”林洲有些暴躁,“要不是我媽停了我的卡,我至于到賣房子的地步嗎?”

“反正這房子我也用不上,擱久了還會忘,不如賣了換車。”

他是真的着急去買車,催促着,“買不買就一句話吧,不行我就去找中介。你們信不信只要我把這房子标價挂出去,一堆人會搶着來要。”

這倒是真的。

鐘淑雅把林洲又推了出去,“你讓我們再商量一下。”

林洲開出的價格極低,低到挂出去會讓人懷疑是騙子或兇房。她将丁潇潇拉到一旁,連聲勸道:“這房子要是買下來,可不只是薅羊毛而是送了你一只羊啊。”

“不需要貸款,只要我再借你一些錢,你直接能全款拿下,寶貝你真的不要嗎?”

看到林洲比劃的數字,丁潇潇怎麽可能不心動,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可是陸南舒……”

“你管他幹什麽!”鐘淑雅着急戳了戳她,“這又不是他的房子,只要你買下來就是你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誰和錢過不去啊?”

丁潇潇掙紮了,“那我再想想?”

“別想了,有什麽好想的?”鐘淑雅道:“就算你買下來不住租出去,也有好大一筆收入,而且這房子是林洲要賣,咱正經買房名正言順,他知道了也和他沒什麽關系。”

以陸南舒的性格,估計也不會過問。

“那好吧。”丁潇潇遲疑點了下頭。

在正式簽合同前,她又确認了一遍:“這房子現在的戶主是誰?”

“當然是我。”林洲好笑,“都說了是我的房子。”

這麽說來,陸南舒之前只是借住。

丁潇潇放心了些。

因為林洲着急用錢,他們約了第二日就去辦理過戶。

過戶前,律師拿出幾份合同需要丁潇潇簽名,林洲坐在她身邊等着,手勾車鑰匙來回晃,“樓下就有銀行,簽完合同你先去轉錢,剩下的……”

話說一半,他盯着合同上的簽名猛看,“丁潇潇?”

“你叫丁潇潇?”

丁潇潇把簽好的合同還給律師,歪頭看他,“怎麽了?”

林洲問她,“你不是說你叫冬曉曉嗎?”

丁潇潇愣了下,“我說的是丁潇潇呀。”

“有什麽問題嗎?”昨天看房時鐘淑雅喊過她的名字,她還以為林洲是知道的。

林洲皺了皺眉,“沒什麽問題,我就是覺得……”

這名有點過分熟悉。

等到丁潇潇下樓去轉錢時,林洲念着這個名字打開手機,切入北城一中的校園論壇。

“丁潇潇……”他将這幾個字輸入搜索框,論壇瞬間出現一堆帖子,熱度最高的帖子名為【小鹿觸心頭:同學們!我磕的CP成真啦!!】

點開,最先出現的是一張朋友圈截圖,配文是:

愚人節那天,他送了我三個願望。

現在,願望成真。

林洲顫着手将文字下的照片放大:夜晚的摩天輪背景下,女孩兒穿着情侶裝頭戴發光發卡,正歪頭沖着鏡頭笑。她靠在身後少年的懷中,搞怪的用手擋住他半張臉,可就算沒有露出全容,林洲也通過那雙眼睛認出,這是他哥陸南舒!!

“丁潇潇。”又念出這個名字,林洲後知後覺喃着,“原來她就是……”

最後幾個字模糊不清,消失在唇齒間。

他愣愣坐在椅子上,看到轉完錢的丁潇潇匆匆跑上來,被律師拉着去辦理過戶手續。

時間倒流,仿佛又回到初見的那個暴雨夜。

車窗升起,隔絕亂雨煩雜,他哼着曲往地下車庫開。

注意到陸南舒正在看窗外,他随口問了句:“哥你啥時候睡着的?”

像是早就料到了陸南舒不會回應,他簡單說了半路遇到鐘鳴的事,介紹着,“剛剛那學姐叫冬曉曉,北城一中和你同屆,有印象沒?”

“冬曉曉?”陸南舒收回視線,嗓音平平問了句:“她說她叫冬曉曉?”

“對啊。”林洲笑着,“這名還挺耳熟的。”

“确實耳熟。”

車子傳出滴滴的聲響,林洲熟練的倒車入庫。車門打開時,隐約聽到陸南舒又補了句:“不過你可能聽錯了。”

是丁潇潇不是冬曉曉。

這個名字,陸南舒一直未忘。

“完了。”

“完了完了……”再去想當年陸南舒把房子送給他時的冷臉,林洲感覺自己攤上了大事。

虛着手撥通陸南舒的號碼,他吞了吞口水,喊着哥,“您最近還、還好嗎?”

有一件事,他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 =。

作者有話說:

林洲:過期瓜真苦哇TOT

下章就見面了,依舊66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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