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古人誤我
“你是不是糊弄我們, 哪有人會叫這個名?”韓秦一臉迷惑,這種名字誰取出來的?
“你也認識的。”裴澈挑眉看了他一眼,“那天下山時,你可盯着人家看了好一會, 這就忘記了?”
面對蘇缙一臉“你這個花心大蘿蔔”的表情, 韓秦簡直欲哭無淚, 他那天陪阿澈下山時哪裏見過什麽美人,還盯着看了好一會?
等等,“你說的是他?”那天讓他記憶深刻的也就那麽一件事了。
裴澈點了點頭,其他兩人聽他們交流似乎在打啞迷一樣, 忍不住有些好奇。等聽完韓秦的解釋後,兩人才明白過來, 原來他們那天之所以耽誤了時間, 是因為看了半天小販吵架。瞬間, 兩人都是一副你真無聊的模樣。
“他可不是普通的小販, 腦子靈活, 一張嘴也厲害着呢!不信你問阿澈!”韓秦連忙解釋,他可不是那麽無聊的人, 只是覺得那賣包子的小哥确實挺有趣的。
“定是你執意要看的吧, 阿澈可不像是喜歡湊熱鬧的人。”賀忱故意逗他。
“誰說的,要是阿澈不願意湊熱鬧, 後頭怎麽會差人去那攤子上買包子呢?那天在山上吃的包子,就是那小哥做的!”韓秦努力佐證并非只有自己愛湊熱鬧。
“咳,只是随意挑選一家罷了。我們還是來看看這畫吧!”裴澈手握成拳放在嘴邊佯裝咳嗽來掩飾尴尬,他難得湊一次熱鬧, 就被拎出來說了。
“這畫在我看來倒是好, 想法也新穎。只不過時下尊崇的是墨清流那樣的畫法, 你這樣畫,會不會讓他們覺得你專攻其形而無神呢?”韓秦有些擔憂,這是裴澈一直以來為他人诟病的點。在某些所謂的名畫師看來,他的畫甚至比不上那些看起來亂塗一氣的有神韻。
賀忱道:“如若繪其形時能做到盡善盡美,那麽即便沒有他們所謂的神韻也無妨。”他的畫作,每次被夫子點評時都能獲得許多贊揚,而夫子面對裴澈作的畫時,總是要嘆一句匠氣太重。可在他看來,卻并不覺得自己比裴澈要強許多。只不過他的畫法正是時下流行的那種罷了。
“……随他們說去!”蘇缙道,他一向愛習武多過習文,幸好習武時各家招數都不相同,沒有那麽多說法。
裴澈感受到他們的安慰,心裏十分熨帖。面對夫子失望的眼神時,他心裏不是不難受的。只是他覺得,無論吟詩作畫都只不過是為了直抒胸臆罷了,有人擅寫其神,有人擅摹其形,只是喜好不同罷了,為何總要拘泥于一種形式呢?
他們既然說他匠氣,那他便匠氣到底。在他看來,匠氣些也沒什麽不好,就像那江小哥做的壽桃,與真的一模一樣,又有什麽不好呢?那些滿是神韻的壽桃捏出來能好看嗎?
裴澈決定,之後還要抽個時間去甜水巷子白家尋一尋那江小哥。這人眼光雖不好,偶爾說出來的話卻挺有道理的,說不定還能再點撥點撥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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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大叔,那弘樂書院是不是在前頭?”江淼牽着小石頭在一個攤子前停住腳要了一塊甜糕,在等甜糕出鍋的時候,他就自然而然地和賣甜糕的大叔聊了起來。
“是在那前頭,進了巷子往右,再拐個彎就到了。”面對客人,會做生意的耐心都比較足。大叔邊說還邊給他指了指。
“離這挺近啊,那您的生意豈不是很好,那麽多學生,一天能賣不老少吧?”
那大叔搖了搖頭:“說笑了,哪能指望他們啊?在這書院讀書的大多都是有錢人,哪能在我這小攤子上買吃食?倒是對面那家酒樓生意不錯,時不時便會有小厮書童的過來買好酒好菜提到書院裏去。”
“書院還讓喝酒?”江淼有些吃驚。
“可不是說?但那些二世祖誰敢管,就連書院的山長,對他們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只要別太過就行了。有一次啊,他們……”
大叔還在絮叨着,江淼已經在心裏默默把這家弘樂書院劃掉了,這是他劃掉的第三家書院。他劃掉的前兩家要不就是夫子憊懶名聲不好的,要不就是太過迂腐板正的,在江淼看來都不算好老師。本以為這家還行,可現在一聽,問題也不少。特別像他們這樣普通家世的,進了裏頭恐怕不是當跟班就是挨人欺負。
本來說看能不能放白溫玉他們書院去讀的,結果一問,夫子卻說他們只收十二歲以上的孩子。眼看就要放年假了,江淼想着先另外找家書院報個名什麽的,免得到時候耽誤孩子讀書。
難道真要找家小私塾嗎?江淼私心裏還是想進書院的,他覺得書院相較于私塾顯得更加完善,能學到的東西也更多。當然,如果實在找不到合适的書院,就只能去私塾了。
小石頭看他眉頭緊皺,一臉煩惱的樣子,踮起腳将剛到手的甜糕往江淼嘴邊遞了遞,示意哥哥先咬一口。自從離開那個家,他才知道這個世上竟有那麽多好吃的東西!
“哥不愛吃甜的,你自己吃。”面對弟弟貼心地舉動,江淼表示有被安慰到。這更加堅定了他的決心,一定要為弟弟找個靠譜的老師!
離開了弘樂書院後,江淼又帶着小石頭走了幾處地方,可都不盡如人意。尋求無果後,他只能帶着弟弟敗興而歸。
……
“你去前頭打聽一下。”
“是!”
車夫走後,裴澈坐在馬車上,揭開簾子看着兩邊的街道。街道很髒,上面滿是什麽泥土,爛菜葉的,偶爾有風刮過,還會傳來一陣難聞的味道,讓人幾欲作嘔。行人走動時,腳邊飛濺的泥點子,會沾到鞋子和褲腳上,這些人卻毫不在乎,沒有人會低下頭去撣一撣。
裴澈眉頭緊皺,看着身上的衣裳有些出神,他簡直難以想象衣服下擺沾滿泥點子的樣子。待會要不要下車呢?或者說,還是回家換套耐髒的衣裳再來?
“少爺,小的剛剛去問了,那白家的人說江小哥出門去了,還沒回來。”車夫說道,他們今兒來的有些不巧了。他本以為白跑了一趟,少爺會不高興,可這一臉松了口氣的表情又是怎麽回事呢?
“那就回去吧。”陷入兩難的裴澈沒想到問題這麽快就解決了,他明天要換上最差的衣裳過來,如果弄髒,就直接扔了。
“是!”車夫坐上馬車,調轉了那頭,往回走去。
裴澈剛想放下簾子,卻見不遠處一大一小正有說有笑地迎面走來。
“停下!”裴澈趕緊出聲,車夫立刻收緊缰繩,長籲了一聲。
一匹高頭大馬突然在身邊停下,江淼連忙牽着弟弟往旁邊靠了靠給它讓路,他怕這馬等下一蹄子過來。可他沒等來馬車繼續向前,反而在揭開簾子的窗口看見了一張見了就難以忘懷的臉。
這厮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不是江淼看不起這裏,實在是這城西對于梁京的其他地方來說,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就不是這人該來的地。
裴澈有些洩氣,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人一見他就走神,明明他旁邊那個小孩還是很正常的,擡着頭一臉驚嘆地看着自己。
“江小哥?”裴澈忍不住開口叫道。
“你和我說話?”江淼指了指自己,然後就看見裴澈皺起眉頭,似乎在說,這兒還有別人?
“呃,不知裴公子找我有何貴幹?”江淼問完,突然福至心靈,臉上的表情突然生動起來,笑着問道:“您是來找我訂壽桃的吧?什麽時候要?要幾籠?甜的鹹的都行!”
果然是個貪財的小販!裴澈想,只有談到錢的時候,他才會對自己笑。剛剛初見他時,分明一臉怎麽有瘟神上門的模樣。
“我不是來訂壽桃的,我——”
“再見了您吶!就不耽誤裴公子回家了!”江淼倏得換上一臉假笑,還朝車裏的裴澈揮了揮手,一副送別的表情,看得裴澈心裏無比郁卒。
“我是來訂壽桃的!”裴澈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說道。
“真的嗎?前面不遠就是我家,裴公子進去坐坐,喝杯熱茶吧?對了,您要多少來着?”小販專業的變臉速度驚呆了裴澈,他腦海裏忍不住浮現出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這句話。為什麽書上說起老百姓都是純樸敦厚的,明明也有這種貪財狡詐的類型!古人誤我啊!
“先要個二十籠吧?”忠國公府人多,每個院子都要分到的話,二十籠應該差不多吧?裴澈想,上次只給祖母和小弟帶,還可以說不多。這次特意來買,不分給他們好像不太好。
等等,他不是特意來買壽桃的!
“您要甜的還是鹹的?”因有客人問了,江淼便順勢推出了豆沙餡的甜壽桃,這裏的人口味好像比較雜,沒個統一的标準,應該是當初跟着先祖打天下時有全國各地的人吧?
“……每籠甜鹹各半吧。”他好像只知道祖母和小弟的口味。
“行,二十籠的話有點多,您什麽時候要?要的急我就趕工做。”
“明天傍晚做好就行。”
“行,您看——”
“等等,我先問你一句話,你做壽桃時,我能不能在旁邊看?”裴澈眼見這小販嘴裏沒一句和生意無關的,趕緊開口打斷他,被他這麽一帶,他險些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
江淼面露狐疑之色,這人是想學他的手藝還是想學他的手藝呢!上次看了這次還要看,做壽桃有那麽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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