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忠仆

花澤睿和陸小鳳都是社交小達人，語言能力一流，沒費多少口舌就達成一致。

旗鼓巷人來人往，大多數身上都帶着硝石的味道，很容易分辨出來和普通人的區別。

随着深入這邊的宅院，陸小鳳的心情漸漸變得沉重。

花澤睿說的都是真的！

雷成早就在防備着，提前設局，在堂口埋伏了人手，還埋下了足量的炸藥，只要有人進來，就絕不可能活着出去。

天羅幫的吳風如果不答應向六分半堂妥協，除非能找到金風細雨樓的援助，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難怪吳風費盡心思想和朝廷重新搭上線。

陸小鳳一瞬間想明白了很多，清楚意識到天羅幫危在旦夕，只可惜，僅憑他一個人的力量難以挽回局面。

他看向花澤睿。

這個青年似乎已經習慣用笑容來僞裝自己，哪怕形勢如此嚴峻，他也只是神情稍微嚴肅了些，行動間多了幾分緊繃。

那種緊繃跟自己一樣，并非恐懼，而是興奮、緊張和期待。

這個人表面看起來像花滿樓，實則和花滿樓截然不同。

陸小鳳問：“現在該怎麽做？”

“沖進去。”

“沖進去？”陸小鳳吃了一驚，他還以為這個人提前做好了周密的計劃，沒想到竟如此莽撞。

果然人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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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點沒有解釋，他直接按照系統的提示，用奇怪的走位沖了進去，完美繞開了在外面值守的喽啰。

陸小鳳看得目瞪口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

他能感覺到，花澤睿的武功不算高，幾乎相當于沒有。不過這個世上，多得是辦法可以殺人，哪怕武功低微也不能小觑。

這個人敢對付雷成，肯定是有除了武功之外的底牌。

花澤睿突然沖了進去，陸小鳳後背發涼，下意識地擔心他是霹靂堂派來的誘餌。

他頭腦靈活，很快回想了一遍見面時的細節，最終還是跟在花澤睿身後，和他一起來到了霹靂堂內部。

大堂裏空蕩蕩的，只有一個人坐在最前方。

他很年輕，中等身材，頭發微微發黃，樣貌普通，耳側有一條新疤，跟陸畫師口中的雷成一模一樣！

難道陸源見過雷成？

雷成對他們的到來毫不意外，他調整了一下坐姿，目光放在了陸小鳳身上，“陸小鳳，你總算來了。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陸小鳳苦笑着摸了摸胡子。

他現在相信自己的名氣很大了，只要有人看到這兩條修剪地像眉毛一樣整齊的胡子，就能輕松認出他的身份。

陸小鳳說：“你果然早有預謀。”

“只可惜，還是被那個該死的算命的捅了出去。”雷成咬牙切齒，“如果不是他，我哪裏用得着這般大費周折！”

陸小鳳頭腦中靈光一閃，以雷成的謹慎，肯定不會做了壞事還留在原地亂逛。

陸畫師在城西算命，從未離開過那裏，丁茂的宅院在城南，雷成挑唆完之後，直接向北回順德，不可能路過城西！

陸畫師沒有見過雷成。

自己向他詢問時，他還不清楚真相，兩個時辰之後，丁茂過來算過一卦，陸畫師就可以把雷成的樣貌原原本本地複述出來。

這兩個時辰裏發生了什麽？

陸畫師名氣不顯，幾年都未必有一個人去他那裏算命，更不可能有人與他言語和肢體接觸。

“我勸你們最好束手就擒，這樣我還能給你們一個痛快。實話告訴你，霹靂堂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只要有人進來，就別想活着出去。”雷成繼續道：“哼，上次是他走運，等殺死了你，吞并天羅幫，我看還有誰幫他！”

他揮了揮手，厲聲喝道：“來人！”

陸點看清了雷成的動作：“小心！”

原來就在雷成揮手的時候，藏在袖中地霹靂彈被他扔了出來。他似乎沒把陸點放在心上，這份獨門武器，拿來對付陸小鳳了。

霹靂彈裏是滿滿的火藥，中間位置镂空，藏着帶火星的炭塊，只要稍有碰撞，氧氣進入中間位置，就會生出大量的火花，點燃外面那層火藥，殺傷力極大。

眼見霹靂彈就要和地面碰撞，陸小鳳身形詭谲，迅速撲在了地上，用兩根手指，穩穩地夾住霹靂彈，随後向外面一扔，發出巨大的轟響。

前來救援的喽啰們後撤撲倒，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雷成拿出他的武器，是一把極其銳利的鋼刀，泛着森冷地寒光，他整個人也像刀一樣森寒，朝着陸小鳳砍了過來。

陸小鳳的成名絕技叫做“靈犀一指”，也有同人文裏管這招叫做“百分百空手接白刃”。（注）

使用方式就是用食指和中指把武器夾住，對方就好像被鋼鐵鉗制，再也動彈不得。剛才他接住霹靂彈，用的就是這個招數。

江湖上聽說過陸小鳳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的靈犀一指。

陸小鳳正覺得雷成的舉動奇怪，卻見雷成虛晃一招，朝着花澤睿劈了過去。

花澤睿似乎沒有反應不過來，臉上的笑意都沒有太大變化，眼睛中的光芒也只有緊張，沒有驚恐。

陸小鳳運起輕功，飛速過去救援花澤睿，卻見雷成的刀再次轉向——他好像完全不用卸力，以一種很快的，不符合人體結構的發力姿勢，調整了方向，朝着陸小鳳的左手劈了過來。

此時，外面那些喽啰也已經沖進來。

常人都是用右手作為慣用手，左手的反應能力，和能做的精細程度都會比右手差一些。

陸小鳳的靈犀一指用的就是右手，雷成利用自己刀法的特殊，攻擊他防禦較弱的左側！

就在他即将砍到陸小鳳身上的時候，陸小鳳向右一扯，左臂自身前擡起，向外畫了半個圓穩穩夾住了雷成的刀。

雷成動彈不得，外面的喽啰也沒敢往他們這邊丢霹靂彈。

陸小鳳順勢向前，點住了雷成的穴道。

雷成冷笑：“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了我，我可以讓手下送你們離開，絕不傷你們一分一毫。”

陸點知道，雷成在說謊。

他肯定想利用外面埋地炸藥解決掉他們，只可惜那些東西已經被他悄無聲息地處理了，不過他沒有将這件事情告訴陸小鳳，因為他沒想好怎麽解釋這個過程。

陸小鳳進來的時候，也看到了堂口附近埋藏的炸藥，他很清楚這裏有多危險。

雷成剛才說的不錯，只要有人進來，他就有辦法把人留住。他看向花澤睿，用眼神詢問他此刻該怎麽辦。

陸點沒有接收到陸小鳳的示意，他直接拿出系統給的一把匕首，背後偷襲，刺入了雷成的心髒，沒有半點猶豫。

之前那兩次殺人，是陸點的被動防守，如果不殺死他們，死的就會是自己。

現在殺的是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人，陸點心裏知道，此時應該忐忑、恐懼、迷茫，甚至懷疑人生。

可是被花澤睿的性格特征影響，他完全沒有那些情緒，反而很平靜、很愉快。

他臉上的微笑沒有任何變化，笑意依然達到眼底，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薄霧朦胧，美好得不可思議。

他的任務完成了。

花澤睿抽出匕首，拿出一塊潔白的手帕，擦掉上面的血，微笑着對陸小鳳說：“我們走吧。”

雷成睜大了眼睛，失去力氣，慢慢向後傾斜，一下撲到在地上，血液從他的後胸流出，迅速蔓延。

陸小鳳覺得這個人很冷漠，但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畢竟他有很多朋友，大多數都有一些怪癖，比如西門吹雪，他對待生命的态度神聖莊重，也會用神聖莊重的态度收割生命。

花澤睿是哪一種呢？

他在高興什麽？

因為掃平了主人前路地障礙，所以才這麽喜悅嗎？

他的主人究竟是誰？雷成為什麽會成為他的障礙？

陸小鳳看了一眼門口的喽啰，嘆一口氣說道：“我不想和你們打，你們也都看到了，我不喜歡殺人，但是我的這位朋友卻不會留情。只要你們讓開一條路，我可以保證，我們都不會出手。”

說完，他給陸點使了個眼色，讓陸點克制一下自己的殺欲。

陸點無語，他又不是什麽壞人……

那些喽啰們對視了幾眼，最前面的退後了幾步，給身後的人做了個手勢，“讓開。”

陸小鳳和陸點一前一後，平穩地離開大堂。

陸小鳳猛然拉住陸點的手臂，運起輕功帶着他撒腿就跑，“快走，他們絕不會這麽輕易放我們離開！”

他已經看到有人拿出火折子了，稍微晚一點，就可能被炸得屍骨無存。

陸點沒有反駁，被他拽着出了旗鼓巷。

陸小鳳停下來，疑惑回頭，看向霹靂堂的位置：“奇怪，怎麽沒爆炸？”

陸點笑着說：“可能是他們的炸藥質量不太好，發黴發潮，點不着信子了。”

陸小鳳哈哈笑了兩聲：“你真幽默。”

陸點查看左上角的任務列表。

西門吹雪快過來了，得趕緊帶陸小鳳離開，不能讓他們遇上，自己也得躲一下，不然可能會被直接解雇。

雄心壯志決不允許自己失業！

陸點溫柔淺笑着說：“多謝你出手相助，我想請你喝杯酒，不知道陸大俠願不願意賞臉？”

“求之不得！”

霹靂堂

西門吹雪站在屋頂上，看着底下的喽啰來來往往，在牆根裏挖出來足量的炸藥，似乎在檢查它們的質量。

還有一群人在大堂痛哭。

西門吹雪側耳傾聽，不得不承認現實。

他日夜兼程，三日不曾停歇，從燕北趕到順德路，任務目标卻在自己到來的前一步，被人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