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細節

陸點問出具體位置，朝着那邊過去。

也不知道陸小鳳答應了什麽，竟然能摒棄恩仇，心平氣和地交流。

他不會把花澤睿給出賣了吧？

以陸小鳳的朋友義氣，不至于做這樣的事情。

陸點過來的時候，陸小鳳正在和低着頭的狄飛驚并肩站在河邊。

陸點白天見到狄飛驚的時候，不知道他是狄飛驚，在知道他的身份後，首先擔心的是自己和花五童的安危，此時終于有機會認真看一看他。

和灰撲撲的陸小鳳一比，狄飛驚簡直像是冒着仙氣。

他從來都是穿着一身白衣，孤寂、潇灑、飄逸出塵。他看起來不像個幫派的大佬，更像西門吹雪那樣的劍客。

只是他一直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将俊秀的面容隐藏起來。就算是這樣也能看出他的容貌姣好。

白愁飛已經足夠英俊潇灑，見到狄飛驚後還是會忍不住嫉妒他。

陸點知道狄飛驚不會突然擡頭跟他對視，多打量了一會兒。

從外表上看，一直低着頭的狄飛驚比他更像個社恐。

但是他臉上帶着微笑，完全沒有因為擡不起頭來自卑難堪。

狄飛驚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停止講話。

陸小鳳轉過身：“葉昭雲？你怎麽過來了？”

“花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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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來找花滿樓的？”

“還有你。”

陸小鳳揚起了笑容：“花五哥說你和狄飛驚打了一架？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武功很高，卻沒想到你竟然能和‘低首神龍’打得不相上下。你的傷沒事吧？”

武功很高？

傷？

花五童不知道這件事，是狄飛驚告訴他的？

他确實被狄飛驚拍了幾掌，當時稍微有點疼，但是吸血鬼愈合能力驚人，很快就沒感覺了，還沒太陽曬的嚴重。

“你怎麽不說話？”陸小鳳問。

“緊張。”

“緊張什麽？”陸小鳳笑着說，”難道還怕狄飛驚再跟你打一場？“

狄飛驚垂着脖子，聲音很輕，似有若無：“你很強，而且你的武功很獨特，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武功。若有機會，我還是會向你讨教一下的。”

你剛才還說我沒有武功的！陸點心想。

陸小鳳走過來，勾搭住陸點的肩膀，“認識這麽久了，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你的武功，狄飛驚都這麽說，倒是讓我有些好奇了。”

“……”

陸小鳳感覺到了陸點的顫抖，若無其事地放下手，“今日已經很晚，該說的話也說得差不多。既然葉昭雲出來找我了，那我就不多留了。”

狄飛驚道：“別忘記你答應的事情。”

陸小鳳笑着說：“答應朋友的事情我從來不會忘記。”

陸小鳳和陸點走後，狄飛驚在河邊站了一會兒才回去。

霹靂堂最近遇到的事情很多，失血而死的人、脖子上的咬傷，還有追擊敵人回來後，堂衆對兇手的描述都不一樣。

昨夜雷重突然發瘋，脫掉衣服在衆目睽睽下奔跑，直到半個時辰後才停下來。

他對此前的事情一概不知，就像那日追捕兇手的堂衆一樣記憶模糊。

有個能混淆他人記憶的人在暗中針對霹靂堂。

江湖中能做到這種事情的人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

狄飛驚忠誠雷損，雷損年紀漸長，身體不如從前，大部分事情都交給了狄飛驚處理。

雷損憂愁的事情，就是狄飛驚憂愁的事情。

狄飛驚是個很低調的人，江湖上有很多人想見他，但是見過他的人實在不多，哪怕是蘇夢枕都沒見過他。

若是放在平時，江南的動向不足以讓他親自跑一趟，只是狄飛驚察覺到了京城中的不尋常，迷天盟那邊也被盯上了，金風細雨樓卻安靜地很。

表面的平靜必定隐藏着暗潮洶湧，狄飛驚在京城做好布置，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江南。

有陸小鳳幫忙，事情應該會順利很多。

星光黯淡，郊外的樹林更是黑暗，陸小鳳垂着頭，努力分辨地上的影子。

狄飛驚說葉昭雲的武功獨特，陸小鳳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葉昭雲是一只鬼，根本不是人，就算他還記得生前的武功，也無法使用人類的內力。

陸小鳳看了半天，不僅沒看出陸點的影子，連自己的影子都沒看出來。

陸點忍了好久，“你的脖子也斷了？”

陸小鳳讪笑兩聲，擡起頭來：“花滿樓就在前面，有些事情不方便讓他知道，讓他在遠處等了一會兒。“

“嗯。”

“你特地過來找我……和花滿樓，是不是已經把我當成朋友了？”

陸點打開好友列表，看了眼他的頭像，不知道什麽時候，陸小鳳腦袋下面的紅條已經消失了，但是沒綠色，還不算朋友。

“現在就我們兩個人，無論說什麽都不會有其他人聽到。”陸小鳳聲音弱下來，帶着幾分歉意：“我本不該提這件事的，只是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實在沒有辦法假裝不知道。如果你不願告訴我，也可以再讓我把這些事情忘記，我知道你可以做到。”

“……”

怎麽回事？為什麽陸小鳳會說這個，他不是已經用過幻覺了嗎？

陸小鳳看到他又在顫抖了。

“你無法在陽光下行走，今日天氣正好，你是怎麽和狄飛驚在日頭底下打鬥的？你的幻術并非完美無缺，只要想明白其中的破綻，就可以推斷出真相。”

陸點道：“真相是什麽？”

他放軟了聲音，盡力不刺激到他，“葉昭雲，我沒有惡意。你的手段我已經見識過了，在你面前，我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陸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陸小鳳這是在說什麽啊？為什麽突然示弱？難道他不光舉報了花澤睿，把他也一起舉報了？

“你冷靜一點，先聽我把話說完。”陸小鳳見他除了顫抖，沒有特別的反應，繼續道：“我知道你不是人。”

陸點停下了腳步。

陸小鳳也停了下來，他盡量表現出自己的無害和善意：“幾天前，我遇到了一個人，跟我死去的朋友樣貌一模一樣。我起初只是以為他們恰巧樣貌相似，後來才明白，他就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所以？”

“那個朋友對我很重要，如果沒有他，我早已在十年前死去，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也不可能活成現在這幅模樣。

“可是在我發現他的身份之後，他卻突然消失不見了，家具、牆壁，甚至門前的草叢和樹木，全部都消失了。

“沒有一點動靜，連他的鄰居都沒有驚動。”

陸點內心很激動，但是這些所有的信息都跟葉昭雲沒有關系，更何況他是個沒有心跳的吸血鬼，除了社交上的緊張，對陸小鳳話裏的信息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疑惑地看着陸小鳳，在陸小鳳投來視線後立刻移開目光。

陸小鳳問：“葉昭雲，你說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陸點本體在海島，又沒人間蒸發，等他海島發展壯大，旅游業發達起來，說不定陸小鳳也會過來玩。

陸小鳳很閑，喜歡給自己找事情做。他聽說了東海那邊有扶桑國，就想過去看看，這才不小心去了宮九的無名島，進他的島也很正常。

而且陸點從一開始就決定跟着陸小鳳混了，現在跑路只是為了茍一下技能，為什麽陸小鳳會突然扒掉他的馬甲，還把他從人變成了鬼啊！

陸小鳳苦笑：“他可能根本不想見我，但我實在想見他一面。我想請你幫幫我，只要能再見他一面就好。”

“幫不了你。”

陸小鳳的期望落空，嘆了口氣，耷拉下腦袋。

陸點：“到時候就見到了。”

是指他死了之後嗎？

陸小鳳說：“多謝你的安慰，也謝謝你願意聽我說這些。”

他還以為陸點會控制不住自己發狂，再次讓他把這些事情忘掉，如今看來，他确實可能把自己當朋友了。

陸點看到他的頭像下面出現了一點綠色。

“陸小鳳，你身邊是誰？”站在遠處的花滿樓問道，“葉昭雲？”

“是我。”陸點立刻閃到了花滿樓這邊。

“你是在擔心我嗎？多謝你。”花滿樓微笑道，“也要多謝你幫了五哥。”

“很晚了，什麽時候回去？”

花滿樓說：“現在就可以。”

陸小鳳跟在他們兩個身後，假裝成不高興的樣子：“你們兩個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看看我，這裏還有一個大活人無家可歸！葉昭雲，其實你就是來找花滿樓的，只是順帶找我吧？”

“嗯。”

“你竟然承認了！”陸小鳳做出痛心的樣子。

花滿樓笑道：“如果你的話再少一點，性格再安穩一點，我想葉昭雲會更喜歡你一些。”

陸小鳳說：“我要是話少一點，性格安穩一點，豈不是變成了花滿樓？那就不是陸小鳳了。”

陸點後退兩步，默默離陸小鳳遠了一點。

三人有說有笑地回到小樓，陸小鳳終于确定了一點：葉昭雲是有影子的。

他不禁疑惑，難道鬼沒有影子的說法是假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他想不明白。

葉昭雲在人間停留的時間很長，他去江南酒樓做工，顯然打算一直留在這裏。按道理講，他的修為應該比陸點更高。

可是葉昭雲畏懼陽光，陸點卻可以正常地行走在陽光下。

陸小鳳跟着陸點去小樓後面看了眼他的樹。

那棵果樹已經快要長好，他越看越覺得熟悉。

“這到底是什麽樹？”

“血漿果樹。”

“我好像在哪裏看到過……我想起來了，陸點搬走之前，他的房子前也種了這樣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