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歸來
第十五章:歸來
雖說上次李母給的銀兩他還沒有動,李雲琦這次卻是既沒有酒樓撒歡更沒去青樓閑逛,他回了家。
對,就是家。他再糟蹋自個的身子,那個地方卻未曾看輕了他。李父每次口頭上數落他,銀兩吃食一樣未減。特別是近些時日,李雲琦身子越發的虛,李老爺日夜為他懸心,吃穿用度更是精心挑選着,名貴藥材補着,奈何那兒子不争氣,竟是越發蒼白虛弱。這李釜雖說人才四十,卻漸顯滄桑,李雲琦也曾暗自罵自己不知好歹,卻依舊我行我素,只讓一家老小操碎了心。
這次,他決定回來了。
人心裏一旦有了念想,若無法可得,便需尋些其他事來做,方可解了那份焦渴。眼下,李雲琦能做的,便是回到李府。
李雲琦一身碧綠衣衫站在門外,開春已有些時日,早間的日光柔和似水,輕柔的灑在他身上,在他側臉投下一處陰影,蒼白的皮膚因這陰影染上了暖色,竟讓人有種寧靜安和之感。
此時,早市已開,不時有行人從府前路過,有人形色匆匆,有人神情慵懶,似是很享受這春日的好時光,自然也有人認出他是誰,時不時的将目光往他身上溜去,想看看這李家大少今日能否進的了這李府大門。
李雲琦纨绔之名在外,哪次不是安全進了這家門。他也知曉,大半是因他那身子,沒人會多說些什麽。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心裏卻覺得堵的厲害。合着這一家子全小心翼翼待他,怕他哪一天一口氣沒了。他身子虛,別人卻是說不得了,那是忌諱。連着他人若是将他當做半死之人看待,更覺得一股氣直沖腦門。
他這般看不開,自己受苦,別人看着也苦。
這左右還不是苦了自家人,他人誰管他死活。好比袁子涵那一類的,平日裏跟前跟後,粘的再緊,一出事,便如杳無音訊,好似未曾有過這人一般。
他這着實是冤枉了袁子涵,細想卻也不冤。他們再怎樣,也就只能這樣了。
李雲琦只在他生病這一事上鑽死胡同,大多時候,他都很看得開。
對于袁子涵,他已不再多想。
按照平時的樣子,李府內衆人應已吃過早飯。李老爺子怕是正準備去綢緞莊看看,雲裳應是陪着娘在習女工,李家小姐的刺繡功夫自是精湛,非尋常繡女可比的。至于李雲瑜,自是躲在書房內苦讀聖賢書。這一切,他雖進去,卻是知道的非常清楚。
李雲琦整了整自己的包袱,理順了衣衫,将自己的發簪扶正,袍子一掀,大跨步的往前走去。
剛在旁觀望的衆人,此時正昂着脖子往前湊,想看這李雲琦如何進這家門。他可是被李老爺子趕出去的。這次回來,能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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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群中,竟也有平日裏與李雲琦厮混的公子哥。三四個湊在一處,小聲嘀咕着,李雲琦這次若還能進李家大門,日後他們怕是萬不可怠慢了他。
衆人的目光有意無意都投向了李雲琦,渝州城說大也不大,平日也沒甚閑話可供人消遣,這李雲琦算是一個。今日恰巧遇到了,怎能不停下看看。
李雲琦自然察覺到衆人的目光,他是個好面子的主,今日豁出去,裏子面子全不要了。
他幽黑的一雙眼緊盯着紅色的大門,上前扣動了門環。門內小厮小跑着上前,揚聲問道“誰啊,這大清早的。”
李雲琦也不說話,只一個勁的敲着門環。
小厮急匆匆的跑過來,吱呀一聲,開了個小縫,從門內往外看。
他這一看可不得了,之間自家大少爺,正慘白着張臉,猛力敲着門。
他哎呦一聲,手一松,這門便被李雲琦推開了。
衆人只看到他立在門前,卻不見有動靜,更是好奇的緊。
小厮這時才反應過來,忙接過他包袱,就想将人讓進門,他低聲道“大少爺,你可回來了。這些日子,可把夫人和小姐擔心死了。我都看見夫人哭了好幾回呢。這下回來可好了。”
李雲琦沒讓小厮接過包袱,小厮有點驚訝的看着他,着實不明白他家少爺這鬧得是哪一出。
他朝屋內看了眼,微皺着眉道“小六子呢?”
小厮垂頭道“少爺走後,小六子便哪也沒去,一直幫你照看着屋子呢?這時應該在您房裏打掃呢。”
李雲琦點了點頭,小六子在他身邊多年,對他一向忠心,更知道他愛潔,他這一做法正合李雲琦之意。
小厮看他不說話,忽的回過神來,這少爺當初可是被趕出家門的,老爺吩咐過不許他再踏進這大門一步。他這把人放了進來,于老爺子那處如何交代。他只是個下人,一個是老爺,一個是少爺,他誰也開罪補齊,這可如何是好。
他這兩廂憂慮着,卻不知李雲琦早已看到他變了臉色,略一思索,便将他的心思猜個通透。他也不怪這小厮左右為難,只怪自己不争氣。
他輕咳一聲,蒼白的臉上又顯出病态來,小厮心裏一驚,心思一轉道“少爺稍等,我去通報老爺。”
李雲琦衣袖捂着嘴角,輕恩了聲。小厮如蒙大赦般的奔回府內。他一路小跑到客廳,正遇上将要出門的李釜。他半矮着身子,掐着腰,喘息道“老爺......老....爺.....少....少.....”
他這一激動,話也說不清,直把一張臉漲的緋紅無比。
李釜看他累得厲害,索性坐下,端起早間丫鬟遞上的茶水,抿了一口。這茶幽香卻又不膩人,清早喝最是舒暢。
他端着茶盞随意的瞥着小厮。那小厮拍着胸口,直起腰道“少爺回來了?”
李釜手一顫,茶水溢出茶盞灑了他一手。小厮忙上前,小心用衣袖給他擦去茶水,李釜此時哪還管茶水,他語氣焦急道“你方才說誰?”
小厮一看李釜這反應,便知曉這老爺子還是關心自家兒子的。
他忙笑着上前道“是少爺!是少爺回來了。”
李釜那手顫的更厲害,那不肖子還知道回來。近些時日,他也差人去秦府打聽,知道這兒子安分了些許,平日皆留在府內,鮮少外出。唯一一次出去玩耍,被秦珏背了回去,索性沒出什麽大問題。
這一個月沒見,他這兒子不知長進了沒?
這李釜心裏說上上是喜還是憂。他在秦府這些時日,不知可曾學到些什麽。李老爺子本意是想讓秦珏多指點些李雲琦,雖說他們兩家跨行,可做生意的理大多一樣。他平時說與他聽,李雲琦多半打哈哈的糊弄過去,若換成秦珏,他既願意去秦府,與秦珏關系怕是不一般,他的話,他應該會聽。
他倒是不知道他這兒子在秦府,明着與秦府管家較着勁,暗地裏與秦府主子較勁,正事倒是未做一樣。他若是知曉李雲琦白白丢了這取經的大好機會,怕是需捶胸頓足上一番。
他當時氣急這才将人趕了回去。李雲琦自小便受盡寵溺,極其好面子,李釜當着衆人的面将他趕了出去,他那般要強,怎肯輕易回來。
他不願回來,李釜也不願派人去接。這人從小便慣着,近來無法無天起來,實在該給點教訓。奈何,李老爺子,暗地裏想的再好,說到底還是擔心那兒子。秦珏雖好,到底不是自家人,他差人多送了銀兩,便是不想讓人看輕了李雲琦。
這秦珏不愧是生意人,不僅擅長禮尚往來,更精通互惠互利這一點。前些時日,秦珏才差人送了些茶葉說,說是前些時日忙,便把這事給忘了,讓李老爺子勿見怪。
李釜自然不會見怪,他嘴角咧起,笑的不亦樂乎。
秦珏主動示好,求之不得。如此說來,李雲琦在他那處,必未受到刁難。
李釜又讓人備了厚禮,親自挑選了幾匹年輕人穿戴的布料,讓人送了過去。是以,李雲琦那次酒醉時才依着布料猜出來人是秦珏。
他在秦府多日,今日怎知回來了?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想到此處,也不管當初自己說了什麽狠話,便直奔前門而去。李氏兄妹二人和王氏早得了消息,此時正聚在一處圍着李雲琦打轉。
李釜猛咳了一聲,板起臉龐道“一大早囔囔什麽?成什麽體統?”
李雲琦挺直腰杆,背着包裹直直的看着李釜,神情很是嚴肅。
他這兒子還未曾露出這般正經的神色,李釜不由一晃神,他這是怎麽了?還為容他想個明白,早已有眼力見好的小厮上前關上了前門。一時,看熱鬧的衆人皆被擋在了門外。
府外好奇遺憾,府內唏噓不已。
方才低頭私語的那幾位公子,一看這情形便明了這李雲琦又回來了。
他們說的回來,自不是簡單的回李家,而是李家纨绔子弟李雲琦回來了。
幾人互相推搡了下,便只聽他們道“走,去找袁子涵。這李雲琦回來了,袁子涵的好日子又來了。”
這府外人群漸漸散去,此時已快午時,陽光從天際灑下,好似流金一般的耀眼。
真是春日好時節。
再說這李府內,李雲琦立在一旁,只見李釜重重的哼了一聲,衣袖一甩轉身背對着衆人。
王氏手絹捂着嘴角,小聲示意李雲琦道“向你爹陪個不是”,末了,又刻意放低了聲音,“也好給他個臺階下。”
李雲琦搖了搖頭。
王氏無奈的看他一眼,輕輕的嘆了口氣。
李釜離衆人不過幾步的距離,自是将這一切都聽了去,他不免又哼了一聲。
王氏嗔怪的輕瞪了眼李雲琦,着實拿他沒辦法。
李雲瑜、李雲裳多日未見兄長,也有些想念。雲裳尚小,說話不免直接了些,他拽了拽李雲琦的衣角道“好哥哥,你就讨個饒吧。爹爹會原諒你的。”李雲瑜雖說意在從官,成日裏與些書本打交道,對這個哥哥倒也關心。此時,他附和道“大哥,何苦自個為難自個,今日擱在,向父親陪個罪,李家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下人早已被打發走了,此時紅漆的大門前,只有他們一家子。李釜聽衆人勸說,李雲琦依舊僵着不肯認錯,一時火氣被挑了起來。
李釜面色一怒,憤而轉身,他怒氣沖沖對着李雲琦道“你不顧自個身子、任意亂為,竟還打起了小倌館的主意。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感受,這樣胡鬧,若哪天你出了事,是準備讓我和你娘白發人送黑發人麽?将你趕出家門,我一點也不後悔。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是該讓你體驗下世态的炎涼。今個,你自個回來了,給擔心受怕的爹娘個交代。”
聽到此處,李雲琦竟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這可驚壞了衆人。
李釜在他跪下事便轉過來身,正看到他蒼白的臉,緊皺起的眉頭,更襯的唇間那抹色的豔麗之處。
李雲琦對上李釜的眼睛,低下頭,深深的給他拜了幾拜,才道“不肖子,李雲琦,年少放縱,游離于秦樓楚館間,很不是安分。今日,我李雲琦在此承諾,必将與那些公子哥們撇清界限。還望父親原諒兒子一次。”
李釜盯他半晌,嘆息一聲,看他臉上神色堅毅,似是下定了決心。
他不由軟了心,又開始抱有希望。
也許,從今後,他這兒子大不同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所以會有點悶,下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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