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作為臨時工進廠,自然沒有正式工那麽多福利。
封映月每天六毛錢,沒有糧食補貼,上午上班的時間和唐文生差不多,下午她四點就能離廠。
唐文生帶着封映月去食堂吃飯,正式工有糧食補貼,所以算是免費吃,封映月得交錢。
一葷一素加一鐵盒的雜糧飯,一共是三分錢,味道就是大鍋飯的味道,說不上好,但也不難吃,關鍵是這雜糧飯很紮實,所以還挺劃算的。
二人面對面坐着吃飯,旁邊是趙天與其他工友,有住在筒子樓瞧着眼熟的,也有住在廠裏宿舍眼生的。
封映月順着唐文生的話和他們打了一聲招呼後,便繼續吃飯了。
唐文生怕她不夠吃,用幹淨的筷子把芹菜肉絲往她鐵盒裏夾了一大半,封映月攔都攔不住。
“我吃不完的,”封映月小聲道。
說話間,也有人端着碗從他們身旁路過,瞧着是自己帶的飯菜,廠裏也有熱飯的地方,挺人性化的。
唐文生聞言笑了笑:“吃不完再說。“
封映月只能先分了一些出來,吃另外一邊,結果真沒吃完,于是那幹淨的菜又被唐文生解決了。
同桌的人走了好幾個,旁邊就只剩下趙天了,趙天瞅見二人這些小動作,忍不住想起自家媳婦兒,再摸了摸還有些紅的臉,長長地嘆了口氣。
唐文生瞧見後問道:“嬸子不讓你接孩子過來?”
“不讓,”趙天擺弄着筷子,“其實我明白她想啥,把孩子接過來了,我們每個月往老家送的東西就少了。”
“那就這麽算了?”
封映月接過唐文生遞給自己的搪瓷杯,喝了口水問道。
趙天苦着臉搖頭:“算不了。”
他指了指自己臉上那淡淡的紅痕。
“我要是不把囡囡接過來,怕是這左右臉每天換着都要來一下咯!”
一點半左右,封映月又繼續幹活了,到了三點五十多,李主任把錢給她結了,封映月揣着那六毛錢離開了紙廠。
家裏的菜還有,封映月還是準備去肉聯廠那邊瞧瞧,結果在路邊遇見了張大嫂。
張大嫂挎着一個竹編籃子,站在樹下不知道等誰,見到封映月,對方熱情招手。
封映月快步上前:“張大嫂,你在這是?”
“燕子想吃魚了,”張大嫂笑道。
見封映月一臉沒明白,張大嫂又笑道:“中午的時候我聽人說你去紙廠做臨時工了?”
“是,”封映月點頭,“閑着也是閑着,咱們還有一大家子人,能掙點是一點嘛。”
張大嫂連連點頭,“是這個道理,一個人掙再多,那養一大家子人呢,不容易的。”
正說着呢,就有一個瘦巴巴的老人背着背簍走了過來,封映月聽佚見他走路時,背簍裏還傳來什麽蹦跶的水聲,但看過去卻發現背簍口被稻草給鋪蓋住。
再看一旁對其打招呼的張大嫂,封映月立馬明白了。
這老漢背簍裏裝着魚呢。
“還是鯉魚?”
老漢笑問道。
“欸,這次我要大一點的,好些日子沒吃魚了,一家子都饞呢。”
張大嫂笑道。
“大的有好幾條呢,”老漢又笑眯眯地看向封映月,“同志,你要啥魚?”
這是路邊,封映月知道是偷摸賣魚的後,也不敢多問耽擱時間,于是便道:“也要一條大鯉魚。”
“成。”
老漢點了點頭,接着便走了。
封映月疑惑地看着他走遠:“這是?”
“沒事兒,等着。”
張大嫂低聲說:“你第一次吧?”
“嗯,”封映月點頭。
“那我以後買啥,帶着你點兒,放心,筒子樓不少人都有點門道的,沒人做小鬼。”
小鬼就是告狀的。
“那就謝謝張大嫂了。”
“謝啥。”
張大嫂掩嘴一笑。
封映月又好奇問起那老漢怎麽裝魚的,張大嫂說背簍裏有一個圓木桶,背簍口被蓋住了,也不知道裏面裝了啥。
“大鯉魚一般都是五分錢一條,把錢備好。”
“欸。”
得虧今兒領的錢有一毛的也有幾分的,不然還真不好弄。
很快老漢又回來了,路過二人身旁時,張大嫂快速把錢塞了過去,封映月緊跟其後。
老漢也沒說話,手一摸就找到錢對不對,然後笑眯眯地繼續往前走了。
“走,拿魚去。”
張大嫂拉着封映月往之前老漢去的地方,只見在那草叢裏有兩條用草穿了腮幫子的鯉魚,瞧着兩斤多一條。
也沒啥可選的,封映月和張大嫂一人一條,因為封映月帶的是布包,所以不好裝,張大嫂便一同放在自己的竹籃裏,上面拿早就準備好的青草一蓋,就和封映月一道回了筒子樓。
封映月上樓時,發現每一層都有人在洗水池那收拾魚。
“老叔他們一行人啊,每個月來兩次,月初一次,月末一次,”張大嫂低聲解釋道。
“明白了。”
封映月點頭。
張大嫂一路跟着她到了家門口,把魚給了她後自己再回去的。
家裏還有半桶水,封映月倒在瓷盆裏,把魚放進去。
然後找了找家裏的姜蒜,蔥栽種了那麽一小盆,也是夠的。
封映月端着瓷盆和菜板還有刀去洗水池那邊收拾魚。
“喲,你們家今兒晚上也吃魚呢?”
一嬸子剛準備端走瓷盆,裏面是剁好塊的魚。
“是啊,田嬸兒你這是兩條魚啊?”
封映月發現裏面有兩個魚頭。
田嬸子聞言眠嘴一笑,還沒說話呢,旁邊正在殺魚的吳二嫂便道:“你是不知道,田嬸兒和田叔可愛吃魚了。”
“可不,”田嬸子一個勁兒地點頭,“一條魚可不夠咱們吃的,每回都得買兩條呢!”
張大嫂也過來處理魚了,正好與封映月并排着一起,燕子和幾個孩子高高興興地圍着她們轉。
“吃魚吃魚!晚上吃魚!”
“我要吃魚尾巴!”
“我要吃魚頭!”
這買魚的人不少,可沒買魚的也不少,五樓就有好幾家沒買魚的。
其中有一家姓李的,那位李嬸兒是出了名的厚臉皮,也是筒子樓出了名的摳搜人。
此時她正笑眯眯地端着瓷盆湊到封映月和張大嫂跟前。
“那魚腹啥的你們年輕人也不愛,就給我吧。”
李嬸兒的瓷盆裏已經有東西了,都是魚的內髒,可見是從別家要了些。
“給給給,”張大嫂不想和她多糾纏,爽快地給了,反正這玩意兒也沒人吃。
封映月也給了。
李嬸兒端着瓷盆心滿意足地走了。
她也不是回家,而是往樓下去了,一看就是還想弄點。
“她一直是這個性子,而且嘴碎得很,”張大嫂壓低聲音,手下動作也沒停,“能不和她糾纏就不,這人太煩了。”
張大嫂為人心直口快,封映月早就有感受,聽到這話也是低低應了一聲,便沒再追問多的。
封映月動作利索,她弄的是魚片,張大嫂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咋片成這麽薄的?”
封映月滿了十四歲後,每一年的暑假、寒假都會去找活兒做,其中做的最多的就是後廚的活兒。
炒菜輪不上她,但是雜活兒多得是,自然也練了一點刀工。
“就和切芋頭一樣,”封映月道,“那嫂子,我先回去了。”
她打了一聲招呼後,便端着東西回家了。
張大嫂瞪着自己瓷盆裏的魚塊,有這麽簡單?
封映月先把魚腌上後發現家裏沒有酸菜,做不成酸菜魚,正想着換成啥魚時,隔壁的門開了。
趙大嫂的眼睛依舊紅腫,瞧着也沒啥精神。
封映月見此進屋抓了一大把花生瓜子啥的,直接塞到趙大嫂的手裏,“一天沒吃東西?”
趙大嫂出來時,見封映月直接往屋裏走,還以為對方是避開自己,畢竟那晚上她婆婆鬧得挺厲害的,沒想到是給自己拿東西了。
這會兒也早,封映月和趙大嫂就坐在她家門口說話。
趙大嫂一邊嗑瓜子花生一邊把趙家的人罵了一個遍。
“趙天那幾個嫂子都不是好東西!我那公婆就更不提了!當初我也是瞎了眼,嫁給這麽一個人!”
封映月靜靜聽着,沒有打斷她的話。
其實趙大嫂也不需要她開口,把心裏那團郁氣出了她的心情也好多了。
“妹子,我這人話多,可別耽擱你做飯,待會兒小唐同志回來沒飯吃,我罪過就大咯。”
趙大嫂今兒沒出門,自然沒去買魚,但是她家裏有粉絲,也有酸菜,想着因為心裏不順給了趙天一巴掌,心裏也有些不得勁兒。
于是就想做他愛吃的酸菜粉絲,也算是一種道歉了。
封映月見她有酸菜,味兒也很正,于是拿着錢想跟她買一點。
“買啥!你這是埋汰我是不是?”
趙大嫂可不願她拿錢賣,拿過碗直接給她舀了一大碗。
“夠了夠了,謝謝嫂子。”
“謝啥,”趙大嫂笑眯眯地說,“也不是吹牛,我泡的酸菜吃過的人都說好!你也嘗嘗我的手藝。”
“好。”
多餘的客氣話,封映月也不說了,她端着酸菜回去後,便開始做飯。
唐文生和趙天回來時,封映月的酸菜魚還沒做,別的菜已經上桌了。
畢竟這魚涼了就有些腥。
“我幫你,”唐文生洗了手過來幫忙,很快酸菜魚便上了桌。
封映月又單獨舀了一碗出來,“這酸菜是向趙大嫂借的,我送一碗過去。”
“好。”
唐文生點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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