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這會兒天還沒黑, 在鄉間小路上走着還能看見不少人正往家裏走。
這不,剛出院子不遠,就看見栓子娘正一臉氣憤地罵着, 手裏提着一個泥猴子往家的方向走。
“是栓子哥!”
元蛋大聲道。
栓子聽見他的聲音後, 擡頭看了過來,見元蛋牽着封映月, 又側頭看了看他娘,頓時嘀咕着:“都是後娘,咋差別這麽大呢?”
栓子娘的臉一陣扭曲,最後努力扯出一抹笑, 與封映月打了個招呼,接着也不提栓子的衣領了, 直接扯着他的胳膊快步往前走。
栓子還在不停地嚎叫,結果當然是被栓子娘更大聲的怒罵聲給鎮壓了。
“栓子哥……”
元蛋有些擔心地看向他們遠去的背影。
“明天你再去找他玩兒。”封映月笑道。
“好, ”元蛋點頭, 然後又問, “他會挨打嗎?”
想到栓子那泥猴子的模樣,封映月不敢保證,只能輕咳一聲說:“明兒你偷偷問問他。”
“好。”
元蛋覺得很有道理。
二人來到唐大伯家, 大堂嫂和阿壯正在竈房做晚飯,見他們來,大堂嫂熱情招呼着他們坐, 順帶留下來吃飯。
“我就是來看看大伯娘他們回來沒。”
封映月趕忙婉拒。
“沒回來, 不過請人帶了口信,”大堂嫂露出更大的笑, “說娘的病沒有我們想的那麽嚴重, 吊幾天水就好, 明天阿壯爺爺就回來,我替他去。”
“那就好,沒有大問題就好!我這就回去跟娘他們說,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封映月也松了口氣。
“是我沒想到,”大堂嫂哎呀一聲,“我今兒下午啊也忙暈了頭,口信到了後只知道這是好事兒,卻沒來得及跟你們說!”
于是她讓阿壯去唐三叔家,封映月則是帶着元蛋回家。
“阿壯哥哥一直在看我的螞蚱大哥。”元蛋舉着自己胖乎乎的螞蚱說道。
“那不如你給他編一個?”
之前封映月就是在教他怎麽編。
“好!”
元蛋立馬點頭,“我也編得胖乎乎的,讓阿壯哥哥的螞蚱做我螞蚱的哥哥。”
“為什麽呀?”
封映月配合地問。
“因為阿壯哥哥是我的哥哥,所以他、他那個也是哥哥。”
元蛋努力解釋着。
二人手牽手在小路上走着,時不時還能聽見小孩子奶聲奶氣的聲音。
得知唐大伯娘身體沒有大問題後,唐母當下雙手合一往祖宗安眠的方向拜了拜:“真是祖宗保佑啊!”
“娘,您幹啥呢?不準封建迷信。”
唐文慧笑道。
“在自己家還不能告慰一下先靈呢?”
唐母笑罵道。
唐文生已經把飯菜端上桌了,這邊封映月帶着元蛋洗了手後,也跟着上了桌。
吃過飯後,鍋裏溫着的洗腳水也好了,元蛋,封映月還有唐文慧在一個盆裏洗腳。
元蛋的小腳丫胖乎乎的,封映月用自己秀氣的腳去碰了碰元蛋的小腳丫,元蛋頓時咯咯咯地笑。
唐文慧見此也跟着碰了碰他另一只小腳丫,直接把元蛋弄成了咯咯怪,笑個不停。
聽着外面的動靜,唐母笑了笑,看向身旁幫着編草鞋的三兒子,煤油燈下,唐文生正在熟練地編着草鞋,見她一直盯着自己,便疑惑擡頭:“娘?”
“文生啊,”唐母柔聲道,“阿月可是個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跟她過日子,知道嗎?”
“知道,娘您別操心,聽爹說您最近不怎麽喝藥?”
“我都沒啥事兒了,還抓藥幹啥。”
“大夫都說了,得長久養着。”唐文生輕聲勸着,等封映月她們進來時,唐文生才出去洗腳。
唐父是被唐三叔的兒子送回來的,小堂弟唐文強二十歲,長得也是人高馬大的,還沒結婚呢。
“喝酒了?”
聞見他身上的味道,唐母了然。
“我爹勸着二伯喝了些。”唐文強解釋道。
“就喝了半碗,這人老了,喝酒都不行了。”
唐父搖了搖頭坐下。
唐文生與唐文強對視一眼,唐文強心虛地別開眼,見此唐文生和唐母了然,這可不只是半碗了。
唐三叔愛喝酒,家裏時常備着呢。
唐文強提着煤油燈溜了,封映月去茅廁換了草紙,然後回房休息去了。
因為她來事兒,今晚也沒帶元蛋一起睡,元蛋也聽話,唐母找了個借口,元蛋便跟着她回房睡了。
唐文生和唐父在堂屋說了許久的話,等他回到房間時,封映月已經睡着了。
他很快就發現,封映月的睡姿和往常不一樣,她弓着腰睡的。
唐文生湊過去看了看,發現她眉頭微皺,想到小妹當年來月信時,家裏只有他和二哥在,雞飛狗跳後才弄明白咋回事,才沒有傻乎乎地把小妹送到衛生院去,而是請大堂嫂過來幫忙的場景。
唐文生跟着躺下,熄滅了煤油燈後,也跟着側身,然後一只大手輕輕放在封映月的肚子上。
迷迷糊糊中,封映月感覺肚子上多了一只手,頓時吓一跳,唐文生趕緊按住她的肩膀:“是我。”
“你幹嗎呢?”
封映月輕輕挪開他的手小聲道。
“……你不舒服,得暖着。”
“……你咋知道得暖着?”
封映月扭頭問道。
“小妹當年……大堂嫂就是這麽說的。”
他把事情跟封映月說了一遍,不過大堂嫂當然沒有讓他和二哥幫忙,只是随口一說,還讓他們記住,以後就這麽疼媳婦兒。
封映月聽完後沒說話了。
唐文生又把手放了上去,見她沒推開,便老老實實地放在那。
他的手很大,也很熱,封映月沒多久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唐文生還在身旁,手也依舊在她肚子上。
她緩緩坐起身,唐文生睜開眼:“怎麽樣了?”
“沒事兒了,”封映月紅着臉把他的手挪開,“辛苦了,文生同志。”
被她這麽一打趣,唐文生也輕輕一笑,順勢收回手:“不辛苦,再睡一會兒?”
“不了。”封映月整理好衣服,先一步出房門去茅廁。
剛出堂屋門,便見元蛋坐在院子裏,正笨拙地用桑葉在那編螞蚱。
她先去茅廁,等整理好了後,回來洗了手又去竈房看了看,最後被唐母趕了出來,她便端着凳子坐在元蛋身旁。
“還記得怎麽編嗎?”
元蛋看見她很高興,把自己的作品舉得高高的:“娘看!我編了這麽多!”
是多,松松垮垮的一大堆,就是看不出一點螞蚱樣子。
封映月瞅見元蛋一臉求表揚的神情,也不打擊他的積極性,而是笑眯眯地點頭:“是不錯,但現在螞蚱是不是有點太胖了?不精神,來,跟着娘一起把這邊的桑葉拉一拉,咱們給它減點肉好不好?”
“好哦。”
元蛋湊過去,封映月拉着他的小手,把該收緊的地方一一收緊,小半個螞蚱雛形一下就出現了。
元蛋驚呼不已。
“我編好後要送給娘,”他雙眼亮晶晶地說道,“我要編得好看一點。”
封映月把螞蚱給他,讓他繼續編。
在元蛋終于收尾想要送給封映月的時候,唐文生走了過來,他坐在一旁,拿起地上元蛋沒用上的桑葉,三兩下就編了一個又大又好看的螞蚱出來,然後往元蛋面前一晃,接着直接給了封映月。
封映月:......
元蛋看了看自己編的,又看了看唐文生編的,這樣一比較,他的好醜,于是小嘴一癟,雙眼一紅,拿着自己編的醜螞蚱,然後哇的一聲跑進了竈房:“奶奶!”
唐文生一愣:“他哭什麽?”
封映月看着手裏的大螞蚱,總算知道元蛋為什麽怕他了。
當唐母牽着淚巴巴的元蛋出來時,封映月也起身來到元蛋身旁,接過他捏得亂糟糟的螞蚱:“娘喜歡元蛋這個,元蛋第一次編的,當然和你爹那種編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相比要稍微差一點,但元蛋第一次編的就送給我,這一點就比你爹強!”
“就是,”唐母連連點頭,接着數落起幹巴巴站在院子裏的唐文生,“咋和小孩子比這些呢?”
“我看他半天沒編好一個,就給他稍微示範一下。”
唐文生道。
唐文慧端着面出來,聞言撲哧一笑:“然後就把元蛋逗哭了?”
“吃面,”唐父也難掩笑意,“元蛋的面是我給挑,還是怎麽樣?”
“我想要娘給我挑。”
元蛋已經被封映月安撫好了,此時擡起布滿淚痕的小臉期待地看向封映月。
“好,不過我們得先去洗洗臉,不能當小花貓。”
封映月把手裏的兩個螞蚱別在牆上,然後牽着元蛋的手去洗臉。
唐文生走過來,看着牆上那并列的兩只螞蚱,一只大一只小,一只就像是真螞蚱,一只勉強能看出一點螞蚱特征。
“三哥,你可真行,”唐文慧端着碗湊過來,“還是三嫂會哄孩子,你算了。”
“吃你的面。”
唐文生擡起手輕輕揉了一把她的腦袋,成功把她的頭發給弄亂了。
唐文慧氣得不行,大喊一聲:“娘!三哥他欺負我!”
“你們都給我消停點!”
唐母的聲音從堂屋傳出。
封映月給元蛋挑好面後,給他加了一點豬油,還有蔥花,最後給他攪拌均勻,“有點燙,我幫你端到桌子那邊去。”
“好。”
元蛋雙手放在竈臺牆上,他人小小的一個,還沒有竈臺高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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