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在門口看到他、陽光落在他身旁

張良的班級在文學系五樓二班，如果你不知道，可以瞧瞧哪個班放學後總有很多女生悄悄經過還偷偷朝裏面張望的，那一定是了。

風雲人物談不上，小有名氣倒是真的，原因無他，幾個星期前的專業級測試竟然比上兩屆頭籌的學長當年的成績高了十一分。

就在張良正整着書本打算帶回寝室時眼前的陽光就被遮擋了。

“張良同學。”那人聲音微沉。

“恩？”張良眨眨眼，應了聲：“學長。”

對了，這位學長正是當年那位頭籌，如今四年級的伏念。

伏念看了看張良手中抱着的一大摞書：“前兩天說的事，你考慮過了嗎？”他好心的一把接過那堆書就朝前走去，張良跟在他身後似乎還在考慮。

“對新生提出這樣的要求确實有些為難，不過我看過你過去的評價。”伏念是個禮貌又一板一眼的人，抱着書帶着一副眼鏡，整個人倒真有些文學系老夫子的架勢了。“我希望你作為新生的代表能夠……”

雖然認識不過幾日，但是伏念着實是個沒有花樣卻偏又厚實穩重的學長，連開玩笑都仿佛是對這位學長的亵渎和不敬，只能任憑伏念唠唠叨叨的一路從文學系進入了政教大樓系主任的辦公室。

所以當張良“噗”的笑出聲叫了聲“爺爺”，也足驚的伏念瞪着他半晌沒說話連懷裏的書也險些掉在地上時，張良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爺爺，系主任荀子是張良的爺爺？

當然，那不是嫡親嫡親的，按照張良後來的解釋是張良的父親和荀子認識多年，所以張良幼時曾認荀子為幹爺爺——這親二代的關系可是伏念一直沒想到的，難怪他現下辭去學生會主席一職後推薦張良進入學生會，這系主任就大筆一揮就提交了。

不過張良同學就任的不是會長，而是“精心挑選”後的學生會紀律部部長。

這倒讓伏念也吃了一驚，臨別之時他還有些神色堪憂：“紀律部長從來沒有一年級新生就任過，”他看了張良一眼，“部門需要掌管學生會下一切社團活動紀律還有，”他頓了頓，“年度經費，全總結在一年報告中。”他托了托眼鏡，哦，忘了，他還少說了一點，紀律部的人每年出事的也不少，大多都是體育系那些從來不把條文當回事的混混，最大的問題出在體育部部長，用伏念的話來說是個嚣張倨傲從不管事卻偏又拿他沒辦法的人。

伏念當然不會把這些說給一個新生聽，而張良适應學生會的生活要從每個周末算起。

第一點就要開始熟悉名下所有社團和每任部長遺留下來的總結，起碼會事半功倍，所以除了學習，張良的大部分時間就消耗在學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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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學生會長是個三年級的學長，“文體宣傳部的人今天沒來，可以幫忙去找個同學嗎？”

“哪位？”張良擡頭，眼眸映成窗外天空的顏色，幹淨透明，周末的時光在學生會的辦公室慢慢晃過，比起呆坐着他倒更喜歡出來走動幾分。

“……”會長同學愣了愣，吱唔了下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赤練，大二藝術排練室。”

“好。”張良不多言，點頭的時候唇角會微微勾勒出一個弧度，笑意清淺又淡然。

出了教學樓，陽光大片灑下來，今天天氣好的不像話，張良就有點暈眩，一路小跑進了藝術樓。

大二的排練室在三樓，他想也不想推門而入，“呯”，門背後一塊畫板，應聲落地。

張良吓了一跳，屋子裏的人也吓了一跳。

那個男生提着水桶，水桶裏插着十來支毛筆，畫盤正捏在手上，想來是在這裏畫畫的學生。

“不好意思……”張良抱歉的忙扶起門背後的畫板，那個學生背靠着窗，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陽光從窗口射進，穿過他身上那件藏青的格子襯衫，甚至可以看到肩膀上漂浮起的細小毛絨灰塵。

“沒關系，”他開口了，聲音溫和，“是我沒擺好。”他僅止禮貌的微笑。

“打擾了，”張良陪着笑，想要關門的動作耽擱了下來，“請問，你認識赤練嗎？”

“不認識，”那人想了想，“不過，我知道她在哪，”手中的筆一指隔壁，“那邊的舞蹈室。”看到少年的疑惑，他聳聳肩，“每天都有許多人去找她，藝術系的美女。”

張良“嗯”了聲，尴尬的說了“謝謝”關門就去。

這就是那個學生會的新紀律部長嗎？室內的人畫筆一轉唇角微翹揮袖作下。

張良是第一次見赤練，也沒聽說過任何關于她的流言，只在臨走前匆忙撇了眼她的一份介紹，但單從一面之緣來說，這确實是個舉手投足間帶魅掩笑的女生，魅而不媚，少了些谄意多了點鋒利，恩——真像一把帶血封喉的刀子，尤其是襯着那一身紅衣。

舞蹈室的音樂沒有間歇過，張良一旁坐着安安靜靜，倒是一屋子小女生偷偷瞧了他幾眼指指點點，張良不以為意，也僅僅好意的回幾個笑。

反是赤練也不知是太過專注還是不削關注旁人，居然還未投過一個眼神，就連末了也只是取了衣服就要走人。

“赤練同學。”張良追了上去。

赤練收起舞鞋，手指勾了一縷長發利索的卷至發圈內：“有事？”她眼神輕輕一撇，真有些勾魂噬魄，只是那魅笑隔了真心卻又不顯得矯揉造作，她也并不為誰停留，徑直的沿着走廊而去。

張良站在原地：“兩個月後的高校聯誼賽……”

“沒興趣。”他的話還沒說完，前方一句拒絕已經出口，甚至沒有半分停頓半分讨價還價的餘地。

張良反而寬笑了起來：“我知道你對比賽沒有興趣，不過這次隔壁醫學院分系的雪女會參加，不知你是否有興趣見識一下。”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沁入這舞蹈室外的小走廊，仿佛還有一層一層清澈的回音。

“踏”，赤練的腳步停了下來。

見識？

哼，她微微咬牙卻綻開一抹笑，故意的吧，明知這些年來她和雪女的關系，所以，故意用了這麽一個挑釁又仿佛不失禮貌的字眼。

赤練終于轉身正視了張良，那少年還站在原地沒有動一分，夕陽的光透過走廊的玻璃映照進來，“宣傳部這麽多天都沒有說動我，”她腰肢款擺，一颦一笑：“小學弟，是哪位？”

張良眉頭微微一皺：“紀律部的新生罷了。”

“哦……”赤練的語氣婉轉動人，“原來是新來的紀律部長。”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張良幾眼才消失在走廊的轉角。

張良的眉頭蹙了蹙，這算是答應了聯誼賽了吧，轉而又微微嘆口氣，這算是跟學姐結仇了還是結怨了？

剛剛擡起的腳步随着身邊的教室門“喀”的打開。

“你還沒走？”異口同聲的話融化在夕陽裏，換來幾聲笑意。

又是那位在畫畫的同學，張良擡手看了看表：“真是專心。”竟然一坐畫室就是大半個午後，約莫也是個藝術生吧。

“彼此彼此。”那男生微微一笑，眼神掠過舞蹈室，等美女一下午也是件需要專心的事。

張良臉一紅，拘謹的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嘴唇閉了又張開偏不知從何處說起。

男生促狹的笑起：“赤練是個美人，不用否認。”他很大方的承認，反襯的跟前的小男生對戀愛的心思太過不坦誠。

“……”張良再咬咬唇，嘴裏出了幾個字：“那個……不是……”他眉頭微微蹙着，剛惹着那不可方物的學姐可不想再惹一身腥，“你誤會了！”

——哈，真像一只臉紅憋屈又跳腳了的小兔子，男生笑了起來。

“噗，我知道……”那人哎呀哎呀的嘆笑，“開個玩笑，赤練是藝術系的大人物，她可是有意中人的。”

張良一愣，好個家夥，他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并行的腳步突的就轉踏到了那人身前，一把攀住了他的肩，這才發現他比自己還高了些許，另一只手直往領子下摸去，誰知那人反應更快，“啪”的扣下了方才還卡着的校卡，張良這眼明手快也只瞧見那方方正正的“二年級”外就再無其他。

“嘿，”學長笑得比頭頂的陽光還要燦爛溫寧，“招惹了紀律部長同學，我可不想被罰。”

張良這才意識到，新任紀律部長一年級張良同學，已經人盡皆知了。

他側過身，從教學樓裏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終于意識到，自己的樣子就好像一只剛被調戲了的兔子。

其實張良并不知道那個“調戲”了自己的學長是誰，從那天後也并沒有再見過。

藝術系下各個社團都在忙着準備兩個月後的聯誼賽，這次約莫十所高校參加，事關榮譽臉面自然不得不重視，由學生會從中調節，招收全校各路藝術高手活動層出不窮，也可以說是張良任職後紀律部需要參與的第一件大活動。

所以盜跖手裏舉了個甜筒沖到張良身邊狠狠拍了下他肩膀的時候，張良着實被吓了一跳。

“心不在焉的？”盜跖舔舔甜筒，“你這麽走路，擺明了是去撞電線木吧。”

“有些忙。”張良一邊走路還不忘翻翻手裏的一堆資料，都是會長同學交給他的藝術系候選人，他有些頭痛，這次比賽項目繁多，學校又頗為重視。

“哎呀~”盜跖晃晃手指，“這玩意有什麽用？”他一把搶過那堆廢紙笑嘻嘻的，“還不如小爺我回去問問體育系的兄弟呢！”他一口把甜筒啃了下去。

“……和體育系有什麽關系？”張良一頭霧水，體育系的人能知道藝術系的才子才女？

“唉唉唉，”盜跖一臉無可救藥的表情，“張良同學這麽聰明想不明白兩系關系嗎？”

張良還當真想了想。

盜跖搖頭：“啧啧，自古藝術配體育啊，體育系哥們的妹子可都是藝術系的才女啊！”這一問百知的省力活怎麽這才子沒想到？

張良眼角抽搐……這……大概也許可能會是個好主意吧……

“你不信？”盜跖瞪着眼睛一把扯過張良，“來看這個。”

那是一塊藝術宣傳櫥，裏面展出的皆是近期的新作新畫，盜跖指指點點：“看，這是無雙那熊孩子家的妹子畫的，小爺我雖然不懂藝術，可我也覺得不錯，真是不錯……”盜跖絮絮叨叨的不停。

張良的眼神一幅幅流連而過，突然他一怔，整個人就莫名的立在了夕陽下，那是一幅畫，挂在一角，一顆釘子不夠牢固，所以整副畫偏斜了角度——畫裏的教室打亂了時光，畫板倒地的煙塵氤氲了底圖的畫面，有着精致五官的少年微微紅着臉的表情，讓人有些好笑，卻又不覺得他失态，仿佛連表情都在說着抱歉和不好意思——那是，張良，那是，他自己——他的眼神一斂，畫旁僅有一行微小的提字——

我在門口看到他，陽光落在他身旁。

張良“踏”的後退一步，盜跖這才發現他的異樣：“怎麽樣，是不是都很不錯？”然後盜跖看到張良的唇角微微的勾起，好像清淺的從骨子裏氤氲而出的笑意。

他說：“我知道要找的人，是誰了。”

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