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接着修士繼續用同樣方法拼接龍骨,可惜運氣只好了剛才那一次,之後都沒成功。

陳瑄看着修士的動作,修長有力的手指握在黑色的劍柄上,很普通地把劍揮出去,不管揮多少次都保持着不急不躁的穩定與從容。

“你還有什麽主意嗎?”修士問。

“啊?哦。”陳瑄想了想,問,“有沒有什麽法器法寶現在能派上用場?”

他有很多法器和法寶,但品階高的法寶不方便拿出來,而品階低的法器無法應對現在的情況,或許某些特殊的法器可以,但他不知道自己的收藏中有沒有那樣的法器。

“不知道——”修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謝謝你的提醒。”

他取出一個尺來高的精致小木偶,抽出連接木偶部件的千機絲,把它抛向龍骨。

“據說這個木偶的千機絲是由龍筋制作成的,現在來看看是不是真的。”

千機絲是木偶傀儡不可缺少的中樞部分,缺了它,木偶傀儡就無法靈活行動。

一般的千機絲無法控制龍骨,但如果這根千機絲是用龍筋煉制成的,那它應該能與龍骨相契合。

它會渴望控制龍骨,龍骨也渴望它,它們相遇後會以最适當的方式組合起來,一起變成一個完美的整體。

“龍筋制作的千機絲?”陳瑄看着那段兩尺來長的千機絲繞開紛飛的黑紅雪片,鑽進龍骨的髓竅中,片刻後那截龍骨像活了一般動了起來,它滑向另一段龍骨。

“你也有過奇遇?”陳瑄悄聲打聽。

“沒有。”修士道,“我只是家裏比較富裕。”

陳瑄:“……”

龍骨逐漸串連起來,越串越長,長至百餘米時,這個山洞中的龍骨已經被串了個七七八八,千機絲繼續控制着龍骨來回游動,但已經找不到還能拼接的部件,那些散落着的龍骨都是其它部位上的,進度就這麽停止了。

黑紅的雪卻越下越大。

修士又取出一個飛行法器更換已經被腐蝕得發黑的飛屋,新飛行法器還是一間屋子,但比剛那間豪華一點。

陳瑄心道,如果一直換屋子,不知道換到最後這人是不是會掏出一座宮殿。

“要不先試試已經串好的這些龍骨的威力?”陳瑄建議。

“好。”修士結了個法印——

千機絲控制着那百餘米長的沒頭沒尾的龍骨向前沖去,撕開血湖,撞向山壁,石塊轟隆隆落下,砸在那些毛茸茸的小觸手上,就像把浮萍給砸沒了似的砸出了一個個露出血水水面的坑洞。

黑紅的雪片針鋒相對地下得更急了,也更密了,小觸手張牙舞爪地快速生長,龍骨被腐蝕得嗤嗤冒煙,上面的朦胧光輝變得越來越稀薄。

“看來還是不行。”修士道,“得再想別的辦法。”

但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等那些肉塊觸手長成,他們又會成為對方口中的肉,而這次因為黑紅雪片的出現,觸手可以無限生長,他們将無法像上次那樣粉碎它。

“奇怪……”陳瑄看着下方,聲音遲疑。

修士看向他:“嗯?”

“那光,好像是神光。”陳瑄看着龍骨上的光輝,輕聲道,“龍骨在用神光抵禦侵蝕。”

“哦,你是神道修士。”修士的聲音中有一種驚醒般的驚訝。

因為陳瑄一直沒有使用任何神道手段,他不知不覺就忽略了對方的身份。

“是啊,神道修士。”陳瑄道,“看來這陣法可以用神道的東西來克制。”

修士:“你有辦法?”

“我試試。”陳瑄不是要嘗試使用神道功法,他想做的是另一件事——

把他識海中的神光弄出來,送給龍骨用,反正他不想要那些神光,而那龍骨現在似乎很需要,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送得出去。

圍繞着陳瑄,螢火蟲式的光點不斷飛出,盤旋着飛向龍骨,和龍骨本身散發出的光芒相融,龍骨越來越亮,仿佛變成了光源。

雪片黑壓壓地落下,但再也靠近不了龍骨,因為龍骨上面的光芒撐起了一把無形的傘。

陳瑄叫修士:“快,我們到龍骨旁邊去,讓它幫我們擋擋雪。”要不他們這飛行法器又扛不久了。

修士控制着飛屋飛近龍骨,這時,地動山搖,血湖劇烈動蕩——

陳瑄緊張地問:“這邪陣又有新動作?”

“不是。”修士看着血湖,“有東西被激活了。”

地底深處有東西在升上來,一個巨大的大杈角戳出湖面——

修士:“龍角。”

“喔——”陳瑄把腦袋往窗外伸,被修士拽着後衣領拉回屋內。

龍角繼續往上升,露出下方巨大的頭骨,接着周圍又接二連三地冒出了其他部位的龍骨,這些龍骨快速拼合到已經成型的那截龍骨身體上。

龍身迅速變長,龍尾接上,龍爪長出,最後接上龍頭,骨龍完整成形,大放神光。

邪異的黑紅雪片再也傷不到它,還在半空中就被融化蒸發掉了,那些攀抓在龍骨上的觸手也冒着煙融化成了血水。

骨龍的雙角之間凝出一團白光,白光拉長,變成一個穿長袍的透明人形,那是一個元神。

陳瑄看着那個元神,這不是昨晚那個在他入定時闖進他識海把他拽進另一個空間中的元神嗎?

短短一天不見,這元神比昨晚凝實了許多,應該是吸收了自己的神光的緣故。

沒想到這元神居然屬于一條龍,從他昨晚的表現來看,他應該不是惡龍,唯一的“毛病”就是他知道自己的秘密。

元神朝陳瑄和修士行禮:“多謝兩位恩人相助,溯感激不盡。”

又望向陳瑄:“恩人,我們又見面了。”

修士看向陳瑄,很意外他和對方盡然認識。

“是啊,我們很有緣。”陳瑄忽略掉修士的視線,道,“不用謝我,大家互相幫助,你能殺死下面那些觸手狀的東西嗎?以及能幫我們離開這裏嗎?”

“可以,我也是要出去的。”龍溯低頭看向下方的血湖,“在出去之前肯定是要殺死這些東西的。”

他摸摸龍角,骨龍扭動巨大的身體,在被它的龐大身軀襯得狹小擁擠的血湖中緩緩游動,所到之處那些扭動的觸手全部融成了血水。

陳瑄再三确認:“它們不會再複活了吧?”

“不會。”龍溯道,“它們原本是我的肉,被魔氣侵蝕後才變成那樣的,現在我把它們都淨化了。”

随着骨龍的游動,觸手全部融化,接着血水開始變淡,最後變成了透明的清水。

陳瑄很滿意,好,現在邪物被徹底消滅了,自己可以退出水神廟了。

龍溯招呼陳瑄和修士去骨龍背上:“我們可以走了。”

“喔。”陳瑄趕緊抱住身旁修士的胳膊,“麻煩帶我一起。”他沒有靈力,沒法自己“飛”到骨龍背上去。

“……”修士帶着陳瑄來到骨頭上,然後收起木屋。

“多謝啦。”陳瑄沖修士燦爛一笑,放開他的胳膊。

龍溯:“站穩了,我們走。”

骨龍載着兩人一元神沖向上空,它揮爪撕開前方密實的黑紅色雪暴,撞向頂上的山壁。

修士隔着鬥篷抓住陳瑄的手臂。

骨龍沒有撞上山壁,而是撞進了一片靜谧的虛空中,然後平穩地往前飛行,像是飛在漆黑但溫柔的夜色中。

修士收回手。

陳瑄看向他,剛這人以為自己會被吓到?哼,太小看自己了。不過這也說明自己做人做得像,得誇下自己。

枯樹林中,薛護法和東護法狂噴鮮血,他們被反噬了。

同時,做為化生陣的主控者東護法感應到陣裏的任務目标消失了。

他邊吐血邊大發雷霆:“化生陣居然被破解了,寒寂從陣中逃走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薛護法比他冷靜,問:“那條龍還在嗎?”

東護法臉色變了變,感應了片刻後,聲音弱了下來:“不在了,但教主說我們的主要目标是寒寂,那龍鎮得住就鎮,鎮不住也不用為它拼命。”

“我知道。”薛護法道,“我的意思是寒寂逃走可能和那龍有關。”

東護法皺眉:“怎麽做到的?那龍已經死了,只餘一絲元神未散,那絲元神也已經失去了神智,無法交流也無法控制……”

“誰知道呢。”薛護法嘆氣,看一眼祭臺上那些已經被吸光了靈氣的極品靈石,掙紮着起身,“既然都請出了聖物還是沒能成功獻祭目标,那就不能怪我們了。撤吧。”

骨龍在虛空中飛行,周圍是寧靜幽遠的黑暗,遠方“天幕”上閃爍着一些星子般的光點。

“這是哪裏?我們出來了嗎?”陳瑄問。

“這裏算是我的空間,”龍溯道,“穿過這裏出去後,就離開了那個獻祭陣。”

修士:“獻祭陣?”

龍溯:“是的,魔神信徒通過獻祭陣把祭品獻給魔神,正道之神不會接受活人祭,對方肯定是魔神。”

魔神還不是神,還未渡過天劫飛升神界,他們也基本不可能渡過天劫,因為得不到天道的認可。

陳瑄皺眉:“哪位魔神?”

魔界的哪個混蛋想吞噬他?等他以後恢複實力,看他不打到魔界去。他完全忽略了是他自己闖進陣中去的。

“我也不清楚。”龍溯遺憾地道,“我沉睡太久了,沉睡期間發生的事情我都不了解。”

“是嗎?你剛醒?”陳瑄有點不信。

“我被封印在這裏已經有千餘年了,大多數時候都在沉睡,只有被驚動時才會醒來片刻。”龍溯道,“這次我醒來是因為昨天下午你喂食了我一塊元——”

陳瑄拼命咳嗽,邊咳邊大聲道:“我昨天下午喂了一些水草一塊肉,那些水草是你?不可能吧?”

他喂給水草的是元嬰妖獸肉,但他只是個築基,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麽會有元嬰妖獸肉,所以他趕緊打斷對方。

修士看了看陳瑄,但沒說什麽。

龍溯道:“是我的一部分,是由我的龍須幻化成的。”

哦,原來是這樣。難怪昨晚對方說謝謝自己送他食物。陳瑄看看對方,問:“你為什麽會被封印在這裏?”

龍溯沉默片刻後道:“因為輕信于人。”

“我那根千機絲是你的龍筋?”修士問。

“……是的。”龍溯尴尬地承認,“我當時是被暗算了。”不是因為太弱才被人抽筋的。

陳瑄打量龍溯,很好奇他的故事,又打量修士,很好奇他手中的龍筋是怎麽來的。

龍溯對修士道:“我可以用其他寶物同你交換那根千機絲。”

修士:“可以。但我要先弄清整件事的緣由,我不想因為‘輕信于人’而幫錯人。”

龍溯沉默了一陣後道:“不如我把我被鎮壓的前因後果展示給你們看。”

他朝虛空方向揮了揮他透明的手,只見遠處的虛空中如同上演海市蜃樓般地出現了一片巨大的動态圖像。

很多年前,商水爆發洪水,連天碧這個大湖也爆發了洪災,有條白龍吸走了泛濫的洪水,當時的人們非常感激,為白龍在連天碧中的一個小島上建造了一座神廟,那座島後來被人們稱做水神島。

那座水神廟是純白色的,長得和昨晚陳瑄被這個元神拉進他的空間後看到的宮殿一模一樣。

陳瑄望向立在龍角間的元神,心中冒出了許多疑問,虛空中的那些影像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如果是真的,那這龍以前是水神?他和現在的商水水神是什麽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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