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王爺,咱們這次回來的甚是倉促,會不會其中有詐?”心腹随從易天憂心道了一句。

昨年北地告急,辰王主動請纓,這一征戰就是近一載,原本辰王會在一月之後返京,但前陣子收到了來自京城的飛鴿傳書,信箋中所提及之事,讓辰王放下隊伍,只身一人帶着幾名心腹,日夜兼程趕回京。

易天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夜色濃郁,露深霧濃。

進入辰王府大門外的巷子裏,馬速逐漸放緩,朱紅大門此刻緊閉着,守門的兩座石麒麟巍峨肅重。

封時跳下馬背,俊逸的眉心緊擰。

想到那封書信,他亦是有所懷疑。

他從未見過那種字跡,也有可能是,給他送信箋之人,并非親手執筆。

但無論如何,他都要趕回來。

易天走上前扣響朱門,片刻後,守門小厮打開朱紅大門,先是沒有适應視野,再一定睛時,困意消失大半,“王、王爺!王爺回來了!”

封時的唇微抿,開腔時,嗓音沙啞,直言,“前陣子,虞将軍府的三姑娘是不是登門了數次?!”

這語氣不是在詢問,而是質問。

易天撓撓頭,王爺為何就不能等到明日再問?

小厮一驚,不敢忤逆,更是不敢扯謊,遂如實答話了,“王爺,那姑娘委實不知禮數,王爺您又不在府上,王府可不是她想來就能來的地方,啊——”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啊!”

小厮話未說完,封時擡腿就是一腳踹過去,小厮被踹開兩步遠,跌倒在地立刻又爬跪了起來,連連磕頭。

封時閉了閉眼,似在調整戾氣,再度睜開眼時,那雙鳳眸之中依舊怒意難消,“不必跟着,本王去見太妃!”

封時揮袖,大步往後宅方向而去。

易天幾人只能堪堪止步。

可千萬莫要出事啊。

辰王因着那位虞三姑娘,昨年就與太妃鬧過罅隙,王爺主動請纓去了北地,而今也算是有軍功在身,好不容易可以與太妃談條件了,只可惜……

王爺總是會錯過。

當初錯過太子之位,後來是帝位,再後來就是虞三姑娘。

蕭太妃睡意極淺,聽了婢子禀報,便着衣走出了內室。

伺候的婢子已經盞燈,數盞火燭的光線把封時的臉照得清清楚楚。

一年未見,他面容蕭索清瘦了不少,身段颀長清瘦。北地戰事能歷練一個人,也能徹底改變一個人,見慣生死蕭殺之人,眼睛裏的神色會徹底改變。

封時如今才明白,為何封衡當年在北地待了三年歸來後,會變得那般冷漠無情。

蕭太妃時隔一年見到兒子,并沒有露出狂喜之色,而是略有不滿,“辰王我兒,你怎的這麽晚了來見哀家?”

封時俊美的面容清冷無溫,單刀直入,“母妃,是您命人将虞姝驅趕的?”

又是質問。

蕭太妃站直了身子,她是先帝寵妃,從一介五品縣官之女,一步步攀上妃位,手段絕非常人能及。

面對封時質問,蕭太妃一臉理所當然,“我兒與張二姑娘已經定親,虞家那個庶女委實不知好歹,她自己可以不顧清譽,卻也半分不為你考慮,若是讓張家知曉你與她之間還是不清不楚,辰王府如何對張相解釋?”

封時垂在廣袖下的手掌握了握,狹長的鳳眸深邃幽深。

他與璟帝一樣,生了一雙一模一樣的鳳眼。靜時如深潭古井,怒時又如幽幽深海。

封時嗓音更冷了幾分,“母妃,當初是虞姝救了兒子,卻被張二姑娘冒領功勞,母妃明明知情,卻還以婚事還人情。且不說兒子欠了虞姝一條命,你擅自決定兒子的婚事,只是為了張相的權勢吧。母妃是不是覺得,兒子的一切都應該由你來決定?”

蕭太妃被當面挑明了質問,依舊不動怒,反而思路更加清晰,“哀家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今後會明白的。張二姑娘的嫡姐是當今貴妃娘娘,她又是張相的掌上明珠,比虞家庶女好過千百倍。”

封時忽然諷刺一笑,眼中神色淩然,“母妃放棄那個心思吧,兒子不會争的,皇兄是個好皇帝。母妃之所以到了今日還不甘心,是為了那個人吧?哪裏又是為了我!”

一提及“那個人”,蕭太妃的情緒終于開始波動,“辰王!你休得對他無禮!你可知,他……”

封時又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他怎麽了?母妃怎麽不敢繼續說下去?”

蕭太妃眼中湧出太多情緒,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封時胸膛微微起伏,“母妃,今後還請你慎言吧。你應當知道,皇上眼睛裏也容不下那人!母妃也該醒醒了,您現在不是十來歲的少女,你已活了半輩子了。那個人若是當真在意您,當年為何不争?您與太後難道至今還沒清醒?”

蕭太妃不想聽到有關太後的任何事。

她痛恨太後。

太後是她半輩子的情敵。

“夠了!哀家乏了,辰王千裏迢迢從北地回京,也早些歇下吧!”蕭太妃甩袖轉身離開。

來到內室,蕭太妃平靜了太久的情緒開始瓦解,她從衣襟領口掏出一塊白玉石,保養得宜的手輕輕撫摸着玉石,嗓音輕顫,“這輩子,哀家定會等到他!”

辰王從蕭太妃的別苑離開,背影決絕。

回到聽音閣,辰王的心腹跪了一地,其中一人道:“虞三姑娘是被将軍府送入宮的,她此前的确來過王府,前後共三次,似有什麽重要之事相求,屬下調查過将軍府,大概是與虞二公子的病有關。那虞二公子已到了強弩之末,需要宮裏唯一一枚血靈芝治病。”

“如今,虞三姑娘已是宮裏的從四品美人了。”

辰王負手而立,站在一株水桶粗的玉蘭花樹下,聞言後一拳頭砸在了樹幹上,許久沒有轉過身來。

風拂,葉落,夜色蒼茫。

次日,無早朝。

封衡睡到自然醒。他尋常時候都是卯時起榻,今晨睜開眼,已經能看到幔帳外天光大亮。

男人修長的手撩開些許帷幔,洩了一縷光進來,他看向榻上正沉睡的女子,女子眼角殘存媚色,呼吸清淺,封衡唇角微不可見的抽了抽。

真是好大的膽子。

哪有嫔妃無視帝王,在帝王起榻時,還在兀自呼呼大睡?

封衡的女人雖然不多,但也無人這般無禮。

本想擡手推醒虞姝,下一刻他看見虞姝細膩肩頭的紅痕,再觀之其眼睫,還隐有淚痕,男人又難得良心發現。

是他昨晚太過分了麽?

此刻想起來,還真是有些禽獸。

封衡收手,深邃無溫的丹鳳眼罕見的掠過一絲笑意。

王權在外面靜等,今日無早朝,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喚醒帝王。畢竟,皇上此前從不貪覺,每日準時起榻。

故此,王權也摸不準。

幸好,這會子皇上自己個兒醒了。

王權往前走了幾步,一眼不敢多看床榻,“皇上,可要宣宮婢過來?”

封衡擡手制止,“不必。”

男人嗓音清冷低沉,但聽起來似是心情不錯。

王權只好自己上前伺候着帝王更衣。他不僅內心暗暗納罕,這虞美人在皇上心裏大抵不僅僅是一個嫔妃那麽簡單吧。

王權又聯想到兩年前那樁事……

封衡踏出偏殿,感覺到一道視線,他側目望去,就見虞貴嫔站在正殿門口,一副雍容華貴的穿扮,對着他福了福身。

對上男人深不見底的眼,虞貴嫔心尖猛然一跳,擠出一抹笑意。

皇上看向她了。

皇上果然還是惦記着她的!

“皇上……”虞貴嫔喊了一聲,還真是聲情并茂。

封衡狹長的眸微眯,“來人,虞貴嫔性情溫良,甚得朕心,賞!”

王權愣了一下。

性情溫良?

誰啊?

虞貴嫔?

下一刻,封衡轉過身,大步邁出翠碌軒。王權讪了讪,不明所以。

罷了,帝王心,又豈是他能夠揣測的。

沒過多久,禦前小太監們就将賞賜之物送到了虞貴嫔面前。

虞貴嫔看着滿目的禦賜之物,一陣狂喜。皇上非但沒有怪罪她掌掴了庶妹,反而命人送來滋補之物,可見在皇上心裏,對她是縱容的。

而虞姝當真只是個玩/物,皇上也只是一時興起。

自我一番洗腦之後,虞貴嫔緩緩挺直了腰杆,擡首昂胸,像一只驕傲的孔雀。

因着得了賞賜,虞貴嫔今晨沒有再找虞姝麻煩,但依舊禁了她的足,不允許她去向皇後請安。

虞貴嫔的用意十分明顯。

她自己不能搞死虞姝,卻盼着皇後出手。

可皇後心裏門兒清,算是虞姝今日依舊沒有過去請安,皇後非但沒有出言責罵,還賞賜了一些緞面與首飾。

景元宮請安結束之時,皇後特意笑着交代,“咱們這些姐妹都是伺候皇上的人,難得美人妹妹招皇上喜歡,她這些日子的确是操勞了,年紀又小,日後在宮裏,你們可都得多多照拂着些。”

皇後的大度與仁慈,刺得淑妃眼睛發脹。

皇後都不在意,她們這些嫔妃還能說甚麽呢?!

虞姝醒來後,讓知書去看看翠碌軒的大門是不是被人堵着。

她今日又錯過了給皇後請安的時辰。

虞姝倒是不慌。

想來,皇後能得皇上的敬重,必然是一個聰慧之人,又豈會看不出虞貴嫔的伎倆。

知書本想試試能否走出翠碌軒,卻是被小太監擋住了。

知書沒有與其争執。

墨畫也過來了,生怕知書被欺負了去。

畢竟,這座翠碌軒中,真正做主的人是虞貴嫔。

知書與墨畫結伴往回走,墨畫憤憤然,“這裏是後宮,虞貴嫔還想一手遮天了不成,委實不知天高地厚!這天下、後宮,俱是皇上的!豈是她一個虞貴嫔就能為所欲為?!”

知書也氣憤,但比墨畫沉穩的多,做了一個噤聲手勢,“噓,貴嫔娘娘的人在盯着咱們呢。”

兩人往側面瞥了一眼,就見有人鬼鬼祟祟,正探頭探腦的看向偏殿的方向。

此人是夏荷。

夏荷甚是納悶。

虞美人被虞貴嫔欺負到這個地步了,為何虞美人不在皇上面前提及一個字?她就心甘情願被貴嫔娘娘欺辱?

夏荷隐約懷疑什麽,但沒有任何證據。

今日無早朝,封衡就在禦書房批閱奏折。

他十八歲登基之後,可謂是日理萬機。這座江山交到他手上時,已是滿目瘡痍,他整整三年未歇過一日,倒不是為了所謂的千秋偉業,而是他那些年在外歷練的經歷,讓他深刻明白,這天下之大,還有太多百姓流離失所,在苦寒北地之處,還有不畏生死的将士守衛着這片王土。

他是帝王,既戴其冠,必受其重。

王權疾步走上前,看了一眼瑾帝,這才道:“皇上,辰王爺求見。”

封衡今晨一踏出翠碌軒,就已得知辰王子夜回京了。

封衡停筆,墨汁滴落,染了奏折。

須臾,帝王清冷的俊臉似是有了一絲絲的變化,道:“宣辰王進來,再去把朕的虞美人叫過來。”

王權一怔。

皇上明明知道虞美人沒有入宮之前,與辰王交情匪淺,這……

作者有話說:

PS:“哀家”是指喪夫的女子,太妃亦可以自稱為哀家。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