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你可有感到什麽異常?”

封霜将夏雲逸的手平攤在自己掌心, 細細觀察着夏雲逸掌心的紋路。

“沒有。”

夏雲逸雖然感到有點奇怪,但封霜是他能夠找到的唯一一個還算比較可靠并且知識淵博的人了。

他心念一動,一朵小小的藍色火團就出現在他的掌心跳躍,随後變化出一把黑色的長刀。

在離開葉哥他們兩個小時候,夏雲逸很碰巧地碰上了封霜。

當時封霜單身一人,正站在小山頭,抱着靈劍, 背對着他。

來不及細想為什麽封霜會在這裏,也來不及想為什麽封霜會一個人,夏雲逸就很高興地上前去與封霜寒暄, 甚至都沒顧忌身邊胡桐欲言又止的表情。

在看見封霜之後,不知道為何,夏雲逸忽然覺得自己可以放下一部分心來,至少眼前的這個人是可以信任的。

他毫不猶豫地就将自己的情況告訴給了封霜。

封霜低頭, 看着夏雲逸手中的黑色長刀,眼中出現驚嘆之意, 他伸手在黑色的刀身上虛虛滑過,說:

“這種情況我只是從書籍上看到過,沒想到,竟然現在能親眼看到。”

說到這裏, 封霜忽然擡頭,鄭重問到:

“雖然這麽說,可能冒犯了,但是, 雲逸,能否告訴我的真身究竟是什麽?”

夏雲逸臉上一僵:“為什麽你要知道這個?”

“你這個刀,貌似是先天兵器。”封霜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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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

“是。” 封霜将自己懷裏的靈劍給夏雲逸看,說,“現在的武器多是另外鍛造,而先天武器不同。”

他忍不住又将視線落在夏雲逸手中那把黑色的刀身上,說:

“我從古書上得知,在上古時期,一些血脈特殊的人或妖,天生便能将自己的一部分化為兵器,就像是你這樣……只可惜後來……”

“後來什麽?”

“後來三界大亂,在劫難之中,這些血脈不是逐漸被稀釋就是已經消失,一把曾經留下來的先天兵器更是少之又少,然而,我現在竟然能夠親眼見到一把先天。”

封霜又一次問道:

“雲逸,你究竟是什麽?”

夏雲逸這次并沒有作答,他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慢慢将手裏的刀收了回去,冷硬答道:

“天知道。”

見夏雲逸面色不對,封霜也明白自己說的話有點不合時宜,于是歉意地朝夏雲逸點點頭,問:

“我與隊友走丢了,現在能否你我一起組隊?”

不等夏雲逸說完,一旁的胡桐終于急了,立刻插過來,朝封霜嚷到:

“你有病吧?你一個道長跟我們這些妖怪在一起?”

面前陡然出現一堵肉牆,封霜眨了一下眼,驚訝也就幾秒,随後,他恢複成面無表情,冷霜傲雪地擡起下巴,說:

“我不收妖。”

頓了頓,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夏雲逸,補充道:“目前。”

“好了,哥。”

夏雲逸拍了拍胡桐的手臂,從胡桐身後走出,示意胡桐讓讓。

随後在胡桐委屈的小眼神裏,夏雲逸與封霜對視,說:

“你能确保我的安全嗎?我被‘鲶魚’盯上了。”

聽到“鲶魚”二字,封霜皺起了眉,不由自主地往身後看去,然而只是轉了幾度,他又硬生生把頭轉了回來,随後眼神堅定地同夏雲逸說:

“好。”

“……你不管你的師弟了?”

從封霜微妙的小動作裏,夏雲逸福至心靈,他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朝封霜剛剛看去的方向那裏淡淡投去一瞥。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群小道長應該在那邊,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封霜會一個人跑出來。

“人,總要成長的。”

封霜裝作沒看到夏雲逸複雜的眼神,他将視線緩緩移到夏雲逸的右手,緩緩開口道,“但我有個條件。”

不用封霜開口,夏雲逸無語地将那把黑色的刀幻化出來,平放到封霜面前,說:

“我知道,這把刀我可以借你看看。但是你要小心,這是冥火化的。”

那一瞬間,封霜的眼眸深處迸發出一股名為狂熱的亮光,這亮光亮得夏雲逸幾乎要忍不住別過臉去。

用一把刀将封霜收入麾下後,夏雲逸松了一口氣,轉身問另一邊的胡桐:

“我打算去把鲶魚幹掉,哥你要加入嗎?”

“就我們三個人?”

胡桐一臉震驚,

“你開玩笑吧?”

“我沒開玩笑。”

夏雲逸癟癟嘴,說,“那個鲶魚是沖我來的,而現在……九華那邊沒人信我……好吧,總的來說,就你們三個人願意信我。”

至于封霜那邊,封霜只身前來就說明封霜并不想将整個小隊牽扯進來。

聽完夏雲逸的話,胡桐沉默了良久。

久到夏雲逸以為胡桐要離他而去的時候,胡桐忽然伸出手,掐了夏雲逸的臉一把,然後在夏雲逸驚訝的眼神中,無奈說道:

“好吧,舍命陪‘我弟’了。”

“不過,我還很好奇一件事。”

胡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封霜,感嘆道,

“小夏,你雙面卧底做得真好。”

夏雲逸:“……”

三人決定結伴而行之後,一番商議,發現只有胡桐還沒有采集完藥草,于是便決定一邊幫胡桐采集藥草,一邊等雲岩來自己來找他們。

封霜不愧是大師兄,他的知識與閱歷比夏雲逸這個半吊子要好得多,在他的帶領下,胡桐很快就找到了他要找的藥草。

在胡桐興沖沖地攀着山壁去采摘自己需要的藥草的時候,夏雲逸與封霜站在懸崖下面,仰頭看着胡桐在岩壁上攀爬。

這個小昆侖比夏雲逸想象中要大得多,跟着封霜走了一天,夏雲逸發現,這裏雖然大多數地方是平原與樹林,但是其餘的地貌也是有的,這裏更像是一個濃縮了各個不同環境的小世界。

比如說,他們這一行人一直一路向南,期間穿越了一個小型沙漠的邊緣,當時夏雲逸站在沙漠與戈壁的邊緣,對于不久前他們還經歷過一個樹林,現在竟然能看到一個沙漠而感到驚訝。

那時,封霜從後面趕上來,制止了夏雲逸想要走進沙漠的舉動,解釋裏面可能會有流沙,成功打消了夏雲逸的興奮與好奇。

等穿越過沙漠之後,夏雲逸一行人來到了一處山林斷崖疊出的地方,而胡桐的藥草就喜歡生長在斷崖峭壁之上,幾人廢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長有藥草的山壁,于是就出現了之前的那一幕。

在仰頭看着胡桐越爬越高的時候,夏雲逸終于受不了,扭扭脖子,轉頭看向封霜,問: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什麽?”

封霜與夏雲逸對視,神情怔愣。

“我們不是分開了嗎?”

夏雲逸說,

“你後來是怎麽找到我的?而且,你為什麽要單獨找我?”

是啊,為什麽會單獨去找雲逸?

封霜垂眸,避開了夏雲逸的眼神,他專注地看着自己懷裏的靈劍劍鞘,上面細膩的花紋纏繞,就像是他現在的思緒一般。

在雲逸走後,他一邊幫助自家師弟師妹們解決各種問題,一邊又不可遏制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憶之前兩人離開時候的那句話:

“我們是朋友。”

朋友?

這本來應該是個好詞。

封霜想。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在一天晚上,封霜冥想的時候,他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內容是什麽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但他記得最後一幕:

他在一片幽藍色的火海裏,半跪在一個人的身邊,問出了那句話。

在夢裏,那人的面目模糊不清,依靠着一塊石頭上,封霜只能勉強辨認出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緊身軟甲,幹淨利落,一只手捂住腹部,另一只手委頓在地,上面還帶着紅色的血跡。

與夢裏的人對視,封霜知道,那人也在看他,并且,那人似乎快要死了。

那人的眼神十分溫柔,封霜雖然看不清他到底長什麽樣子,但他覺得,面前的這個人十分秀氣,如果笑起來的話,嘴角一定有一個小小的酒窩,軟軟的,會小心翼翼地戳在他的心窩子上。

然而,他不敢大意,也毫無這個心思。

因為在他心底裏,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面前的這個人很強,哪怕到了這種地步。

“%……*……*&”

在封霜的注視下,那人忽然雙唇翕動,說了什麽。

“你說什麽?”

封霜并沒有聽清那人在說什麽,猶豫再三後,他湊了過去,問道:

“你剛才說了什麽?”

那人雙唇再次翕動,可惜的是,封霜依舊沒有聽到這個聲音。

然而他也不想聽到了,因為他胸口忽然一疼,封霜垂眼一看,發現那人的手直直地沒入了他的胸膛。

疼嗎?後悔嗎?

封霜看了一眼自己正在不斷湧出鮮血的胸膛,忽然泛出一股奇怪的不真實感。

他擡起頭,終于看清了面前人的雙瞳——

黑色的,澄澈的,倒影出一個封霜的人影。

雖然臉一模一樣,但是額間莫名其妙多出一點仙印,與現在的他完全不同。

到此,夢境戛然而止,等封霜醒後,他愣了許久。

然後,去找夏雲逸的念頭就像是野草一樣在他心頭瘋狂生長。

他想……他想要一個答案,雖然這個答案的問題究竟應該是什麽,封霜也不知道。

于是安排好一切後,封霜就告別小師弟們,去找了夏雲逸。

感謝老天,他的運氣不錯。

回憶完這些之後,封霜微微理清了自己的思緒,他複又擡起頭,與夏雲逸認真對視,說:

“緣分。”

頓了頓,他補充道:

“你我有緣。”

面對這個回答,夏雲逸抽了抽嘴角,于是岔開話題,連忙裝作關心胡桐的樣子看向了上方:

“那真巧……話說,我哥怎麽還不下來?”

一股尴尬的氣息在兩人之間,漸漸蔓延開來。

聽到夏雲逸忽然談起胡桐,封霜一愣,随即也別過臉,看向了另一邊。

臉上的溫度忽然有點高,封霜眨眨眼,也随意岔開了話題:

“你……我之前聽你說‘鲶魚’,他為什麽會專門針對你呢?”

“我怎麽知道。”

夏雲逸見封霜沒繼續說緣分,松了一口氣,于是順着這個話題繼續講了下去。

想起雲岩之前的舉動,夏雲逸的沉下臉,說: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他是在等我成長起來。”

“嗯?”

封霜表示自己沒聽懂。

“這麽說吧,” 夏雲逸黑着一張臉解釋道,

“我呢,就相當于是一顆剛剛長出來的果實,雲岩,也就是‘鲶魚’,他充當的角色跟果農差不多,一旦等我成長到他需要的地步,他會毫不猶豫地把我給摘了。”

只是之後,誰知道自己之後會被做成果醬還是果脯。

……

小昆侖外,沈無涯和溫岚在校醫院裏,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沉默不語。

病床上的老師才應該是這次的“鲶魚”,然而他卻被人發現在校園的一角,重傷昏迷。

“雲岩頂替了他。”

沈無涯忽然開口說道。

溫岚嘆了一口氣,看向沈無涯,說:

“沈教授,雲岩的身份特殊,你是知道的。”

“哦?你們打算繼續包庇雲岩?”

沈無涯眉一挑,朝溫岚冷笑道,

“我以為你們應該知道誰更重要。”

這話說得溫岚不消一會兒就冷汗淋漓,他搖搖頭說:

“随你了,只是要麻煩你跟校長親自解釋了。”

“我知道。”

沈無涯朝溫岚伸手,說,“給我進小昆侖的鑰匙。”

“沒有。”

溫岚回答出這兩個字,喉嚨有點發幹。他已經忍不住在沈無涯突然爆發的殺氣中軟了腿,但是還是硬生生挺住了,他定定神,解釋道:

“你得去找校長要鑰匙。”

“那個,不好意思。”

在沈無涯與溫岚對視的時候,病房門口忽然傳來另一個聲音,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沈無涯皺眉看過去,看見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青年男子站在門口,見沈無涯看過來後,那男子笑笑,說:

“好久不見,沈教授。”

“關元青。”

注視那個男子片刻,沈無涯終于想起這個男子是誰,緩緩念出了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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