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 封霜徑直向寝室的陽臺走去,等走到那個花盆旁,他俯身一看,果然在花盆中央看見了一點小小的綠色。

與這點綠色苦大仇深半晌,封霜眼神一厲,猛地伸手撥動了一下那棵綠色的小苗,結果還沒等他的手抽回來, 封霜就眼睜睜地看着面前嬌嬌嫩嫩的小苗不知道從哪裏彈出來一根綠色的卷須,“啪”的一聲打在了他的手指上。

好了,不用說了, 絕對是沈無涯的複生苗。

封霜縮回自己的手,面無表情摸了摸被打的地方。

雖然這小苗還小,可力度不小,他現在被打中的那根手指又疼又麻。

回頭看了一眼睡着了的夏雲逸, 封霜心裏有了一個主意:

他将那個花盆拿回寝室裏,對胡桐說:

“這個花盆我拿走了。”

“可是, 這是雲逸的啊。”

胡桐丈二摸不着頭腦,上前想要從封霜手裏抽走花盆。

“雲逸拜托我照顧了。”

封霜微微使力将花盆護住,說,

“他讓我送他回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是嗎?”

胡桐眼睛一抽, 表示自己并不相信,欺身上前準備搶奪時,眼睜睜地看着封霜手裏的花盆不見了。

胡桐:?!

封霜攏攏自己的袖子,淡定回道:“我放回了儲物袋裏。”

“你有儲物袋?!”

“是。你還想阻止我嗎?”

“……不了。”

有儲物袋的非富即貴, 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妖怪還是算了吧。

收好花盆之後,封霜又在寝室裏面轉了半天,等确定沒他什麽事後,他跟胡桐說:

“等雲逸醒後,你跟他說一聲,我回去了,要是有什麽事的話電話聯系。”

胡桐傻傻地應了一聲,然後目送封霜離開。

等封霜離開後,他才一拍大腿,反應過來:

這不是明宇大學的大師兄嗎?他究竟是來幹什麽的?!

封霜從宿舍離開後,便去了白主任的辦公室,要回了之前借給白主任的白玉瓶後,便直言他要回明宇大學。

既然之前的靈火都已經熄滅了,白主任自然沒有繼續留下封霜的理由,将白玉瓶送還後,她似乎是不經意之間問道:

“我聽同學說,你送了夏雲逸同學回寝室?”

封霜不卑不亢:“是。”

“這裏就你能與夏雲逸同學接觸得如此之近,夏雲逸同學跟你說了什麽沒有?”

“沒有。”

幹脆的兩字噎住了白主任,白主任上下打量了封霜一遍,又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他給你了什麽東西沒有?封霜,我希望你能據實已報。”

她頓了頓,誠懇地說道,

“最近發生的事明顯與沈無涯有關,我希望你能告知我們一些事,讓我們好幫忙做些什麽,畢竟沈無涯是九華大學的教授。”

“沒什麽好說的。”

封霜依舊是一臉淡漠,他回道,

“我其實什麽都不知道,如果你們真的想知道發生了什麽,等夏雲逸醒來再說吧。”

說完,封霜不顧白主任幾乎發白的臉色,直接轉身離去。

在回到明宇大學後,封霜馬不停蹄地趕到了三清山,在他師尊的面前,将儲物袋裏的花盆拿出來了。

“封霜,你給我一個花盆幹什麽?”

本來還想斥責封霜的師尊立刻沒了火,問。

封霜沒回答這個問題,指着花盆裏的綠色問:“師尊,你認識他嗎?”

“看玩笑,我認識一個花盆幹什麽?”

師尊一邊抱怨着,一邊湊近看,結果看到了一棵明顯是剛出生沒多久的綠色小苗窩在花盆中央。

在師尊看過來的時候,綠色的小苗彈出一根卷須,在半空中對師尊搖了搖。

“……作孽哦。”

師尊盯着那個小卷須,過了許久,才嘆了一口氣,

“沈無涯,你怎麽搞的,還縮水了?”

再說雲岩這邊。

雲岩從藥園裏狼狽出逃後,他回了自己的落腳點。

在他回來後不久,九秋醒了,他緩緩地從床上坐起,陰郁地看着回來的雲岩,問:

“你去哪裏了?”

雲岩回頭,看到九秋的表情,便知道是另一個人格醒來,心裏有些不開心,但面上不顯:

“去見了一個故人。”

“哦?那你為什麽看着我一副遺憾的表情?”

“你在說什麽啊?”

雲岩裝傻,但他還是忍不住在自己身上搜尋之前制作的木偶人:

他好懷戀之前的九秋。

見到雲岩的小動作,九秋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那個人格出來過,對嗎?”

“……”雲岩沒有說話,他的臉色甚至有點難看。

而他臉色難看也并不是因為九秋的話,而是因為他發現自己沒有找到之前的小木偶人,應該是在打鬥過程中遺失了。

“快點給我一個身體哦~~”

九秋看見雲岩頓住的動作,幸災樂禍地大笑,他扭曲着一張姣好的面容,等笑容消失後,對雲岩輕聲說道,“不然我吃了他哦~~~”

雲岩漸漸地将自己臉上溫柔的表情收了回去,注視着面前的九秋,眼眸裏暗色沉浮。

過來一會兒,雲岩說:

“你該吃藥了,我這就去給你熬藥。”

“吃藥~~吃藥~~~”九秋重新靠回了枕頭,哼着不成調的曲子,等着雲岩回來。

為了減輕身體的疼痛,雲岩給九秋喝的藥裏面加入了安眠成分,九秋喝了藥之後,就一直昏昏沉沉地睡到了半夜。

等夜色深沉的時候,九秋忽然感到有人在輕撫自己的額頭。

難道是雲岩?

腦袋裏面昏昏沉沉一片,九秋不耐煩地伸出手在半空中胡亂劃了劃,希望能趕走這擾人清夢的家夥。

可這麽一動,他忽然想到:

在幾次發脾氣後,雲岩是絕不會在他睡覺的時候打擾的,那麽現在在他身邊的,究竟是誰?

腦袋裏的那層讓他迷糊的白霧瞬間消散,九秋立刻警惕地睜開眼,看向自己的床邊,結果見到一個少年坐在他的床邊,正溫柔地看着他。

見九秋醒來,少年沖九秋露出一個微笑,小小的酒窩讓少年看上去格外軟萌:

“你醒了?還記得我嗎?”

見到是這個少年,九秋忽然又不怕了,他鎮定下來,自己起身,靠在枕頭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年,疑惑問道:

“你是誰?”

“雲逸啊。”

夏雲逸湊近些許,親昵地将九秋一縷黑發理順,說,

“我是雲逸啊,你弟弟做的傀儡,忘了嗎?”

他歪歪頭,忽然又說到:“其實這麽說也有點不對,但總的來說,我應該還是的。”

這個名字怎麽這麽耳熟?

因為兩個人格并不能共享記憶,加之他靈魂不穩,九秋思考了些許才知道了面前的人是誰,臉色一變:

“你來幹什麽?”

“是這樣的,雲岩花了好大一個功夫來複活你,你知道嗎?”

“知道。”

“那他毀了沈無涯的本體,你知道嗎?”

“……”

九秋明了了,他問道:“那你是來殺我報複雲岩的?”

“不是,我知道你不是某個嚴格意義層面上的‘九秋’。” 夏雲逸苦惱地看着黑暗房間中虛空的一點,喃喃自語道,“就像我現在不是嚴格意義層面上的‘雲逸’。”

說完這一句,他揮了揮手,似乎這樣就能将不爽的因素揮開,他繼續朝九秋說道:“這都不重要,雲岩想要的是我的身體,然後把我的身體給你用,對嗎?”

“……對。”

雖然雲岩沒有明說,但九秋知道是這麽回事。

“如果能幫你的話,給你也可以,因為沈無涯不在了,我在還有什麽意義?”夏雲逸嘆了一口氣,說道。

可在九秋想說什麽的時候,夏雲逸忽然又看向了九秋,問道:“可是,憑什麽你就不是‘九秋’?你現在的樣子難道不是雲岩害得嗎?”

九秋張張嘴,卻又發不出聲來。

這其實就是他的一塊心病,結果沒想到被這個人說出來了。

見九秋表情有所松動,夏雲逸在九秋耳邊徐徐善誘:

“而且,你就不覺得這是個陷阱嗎?你現在的靈魂本來就不穩定,如果硬是要奪舍的話,先不論你能撐過分離,就算是我沒有意識,我的靈魂在反抗中也能輕而易舉地将你擊潰,你就沒想過這個嗎?”

他頓了頓,繼續說到:

“雲岩是在一箭雙雕,解決掉我,也能解決掉你,多好。”

九秋臉色一下子沉下來:“那你有什麽辦法?”

“沒什麽辦法。” 夏雲逸輕笑一聲,說,“我只是想膈應你一下,既然一切東西都是雲岩弄出來的,我就不信你沒什麽報複心。怎麽,記憶裏還有你被雲岩灼燒成灰時的痛苦嗎?”

這句話一下子将九秋從這裏拉回了千年以前的某個地方。

那個時候雲岩每天都想擺脫他,可他還傻乎乎地跟上去,希望能感化掉雲岩。可事實證明,他是個傻子,雲岩根本就不領情,反而從他的嘴裏套出了他本體在哪裏,然後一把火燒掉了本體。

本體被灼燒的痛苦九秋現在還記得,不光他記得,他的身體也記得。

那時候靈火的灼燒鋪天蓋地,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本體崩潰,從身體內部發出的劇烈疼痛讓他生不如死,當他掙紮着向雲岩求救的時候,只看見雲岩快意的笑容和對自己的那份恨意。

當時,他的心就涼了。

明明身體痛得要死,身體熱的要死,可他的靈魂卻感覺到了透骨的寒。

回憶到這些,九秋的臉色越發蒼白,他捂着臉,在一瞬間,恨透了雲岩。

“我該怎麽辦?”

在九秋擡起頭,準備問夏雲逸該做什麽的時候,卻在擡頭的一瞬間發現這裏只剩下他一個人,就好像之前的夏雲逸是一個幻覺一樣。

“吱呀——”

房門突然開了,雲岩走進來,見到九秋靠在枕頭上,而不是睡在床上,疑惑地問道:

“九秋你怎麽了?”

看見雲岩,九秋忽然在一瞬間格外的冷靜,他冷漠地看着雲岩,說:

“沒什麽。”

“可是我好像聽見你的房間裏有誰在說話。”

“自言自語不行嗎?”

惡聲惡氣地反駁了一句話後,九秋忽然對着雲岩伸出一只手,喚到:“過來,握住我的手。”

雲岩對九秋忽然和氣的模樣吓了一下,看着伸到他面前的那只瘦骨嶙峋的手,又不忍拒絕,于是走到九秋床邊,握住那只瘦削到可怕的手,問:“怎麽了?”

在被握住手後,九秋忽然順勢倚到雲岩的懷裏,這一動作差點讓雲岩跳起來,但他忍住了,問道:

“發生了什麽事嗎?”

“沒什麽。”

九秋聽着雲岩的心跳聲,輕聲說道,“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原來的事了。”

是我将你創造出來的,這顆心,應該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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