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放宋黎江進入病房時, 秦深撞見施錦玉和宋黎江對峙的一幕。

兩人之間圍繞着劍弩拔張的緊張氣氛,似乎僅要一點導火索就會爆發出燎原之火。

施錦玉那張勾人的臉挂着似有若無的譏諷,對方站在靠近牆的位置, 貼着的瓷磚倒映他高挑的身影, 魅惑的淚痣蘊起理所應當的矜貴傲氣。

站在他對面的宋黎江并沒有被駭退,獨自白手起家, 打拼出江山的人,同樣不好惹。

宋黎江手裏拎着果籃,服帖的襯衫修飾出他姣好的身材, 盡管比施錦玉矮了幾分, 但周身的氣勢凝沉深重,竟是完全不輸給施錦玉。

“咳。”秦深的出現打破了他們的對抗, “錦玉, 你先別進去。”

施錦玉擰眉:“嗯?”

秦深看向突然變溫順的宋黎江,約莫是顧忌他是心上人的家人,不好态度過差,避免他跟秦司嚼舌根, 引起秦司更多的反感:“二哥要見你。”

宋黎江表情立時明亮起來:“好,謝謝。”說完, 居然朝施錦玉丢了個得意的眼神。

“……”

真把施錦玉當情敵了, 只要哥哥再次明确施錦玉在心中的地位, 不能刻意, 得像被強行失憶那次自然而然,無意識的關照體貼。

到時, 還能這麽自信嗎?

“不是讓你不用再來嗎?”秦深問向收斂寒意的施錦玉, 二哥入院期間, 對方起碼來瞧了十次, 堪比家屬了。

施錦玉:“我把你哥當真心朋友,來看他不是應該的嗎?何況,姓宋的時不時來騷擾,我得盯着他。”

秦深琢磨片刻從醫生那裏聽到的情況,估計二哥要不了多久就不用再住院:“我哥出院的日子,你要來嗎?”

施錦玉:“當然,還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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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深:“大概這個月內。”

施錦玉:“行,具體時間有了給我說說。”

秦深:“嗯。”

“我們就在外待着,讓宋黎江單獨和你哥相處?”施錦玉望向關閉的病房門,由于聽不到裏面的動靜,根本不知道兩人會發生什麽,而秦司受着傷肯定是吃虧那位。

秦深想着自己和二哥的約定道:“我只給十分鐘,時間到就進入。”

施錦玉想十分鐘應該做不了什麽,稍稍放心,他可不願自己的朋友被人占便宜,還是個無自知之明、長得醜的花心男。

——

不知道自己被認為長相醜陋的宋黎江,甫一進入房間,就收到一聲喝止。

“站在那兒,別動。”秦司無情的聲音叫停想要靠近的宋黎江,連給人放下東西的時間都不願意給。

宋黎江聽話地沒再動,略顯忐忑地望着他。

“你以後別來看我了。”秦司皺起眉,“真的很煩。”

宋黎江卻是習以為常得到他這樣的态度,抿抿唇:“我不做什麽,只是想看看你恢複得怎麽樣。”

“不需要。”秦司冷淡地截止對方的深情自白,“你的不做什麽,給我照成了很多困擾,宋總,你半點自尊心都沒有的嗎?”

房間陷入沉默中。

秦司注視着眼眶像是紅了的人,說出更加殘忍的話:“宋總,你不特別,不要覺得你的追求能對我起到作用,你自以為是的深情讓我惡心。”

十分鐘不長不短,聊天的功夫就過去了。

秦深猛地推開門,正巧撞上眼圈通紅,馬上要哭出來的宋黎江,二十七歲的男人丢失了所有的由年齡積累的得體,近乎倉惶地躲避自己此刻的狼狽模樣。

誰也沒說話。

宋黎江把進屋就未來得及放下的果籃,平穩地擺在合适的位置,然後沉默地繞過秦深、施錦玉離開。

瞧着竟有些可憐。

秦深關于車禍而對宋黎江生起的怨怼,驀然平息少許,他真正該厭惡報複的兇手是「作者」,宋黎江什麽都沒做,不過是特別喜歡我哥,僅此而已。

因為恰好是喜歡,「作者」的行為,給了對方方便;如果不喜歡,「作者」的行為,就是給了對方煩惱。

秦深自二哥車禍後沸騰的心,終于在面對宋黎江時,不再激動。

但他還記得神秘聲音透露出的《争鋒》劇情,宋黎江拍照威脅二哥,還是不能放松警惕。

“成功勸退了嗎?”施錦玉沒秦深那麽多的心理曲折,秉持着幫親不幫理的性子,若朋友願意接納宋黎江,他會跟着接納,若嫌棄,他也跟着讨厭的人生準則。

秦司見到施錦玉,挺高興的:“是啊。”

施錦玉狐疑:“日後都不會糾纏你?”

秦司無法保證宋黎江真的放棄自己:“我不知道。”

施錦玉:“那就是還可能故态複萌。”

秦司清俊的臉浮現出你說得對的無奈,他想不明白怎會有人被三番兩次拒絕以後,仍能锲而不舍地追求。

宋黎江的癡情并沒有讓他覺得感動,反倒被這可怕的偏執困擾得想要逃避。

秦司有種預感,繼續下去,不是宋黎江發瘋,就是他發瘋。

如果可以依如現在,宋黎江确實被打擊深重而放棄,才是可喜可賀。

病房裏三人聊得正開心,施錦玉的電話卻是突然響了。

秦深、秦司兩兄弟立即停止話頭,施錦玉接通電話。

“喂?”施錦玉。

聽不到施錦玉和電話在談什麽,秦深看着施錦玉朝他瞅了一眼,然後「嗯嗯」兩聲,最後說了句「可以」,便暫停了通話。

“郁給我打的電話。”施錦玉搖了搖手機,“他說他要來看看秦司,讓我問問你們方便嗎?”

秦司是無所謂的,他本人也知道景郁是和秦深、施錦玉關系良好,要來看他絕對不是出于關心。

大概是為了自己弟弟和錦玉來的。

陡然聽到景郁的消息,秦深動作僵了瞬,不過掩飾得極好,誰都不曾注意:“景哥想來嗎?他應該和我哥不熟悉,也沒多少交集,其實不用這麽麻煩,特地跑一趟。”

施錦玉的手機未挂斷,秦深的話全數落進另一頭拿着手機的人——景郁聽着電話裏來自秦深的婉拒措辭:“不麻煩,今天行嗎?”

剛剛開啓免提的手機裏響起景郁冷調的冰質聲線,偏偏開口的語氣趨向于溫和,跟被漂亮禮品紙包裝過外表一般,讓人産生種聲如其人的迷惑。

秦深幾人自然不好再拒絕,再說景郁其實跟秦深、施錦玉關系不錯。

沒什麽好拒絕的。

通話結束幾分鐘,病房門就被敲響了。

秦深面上閃過驚訝,好快。

門打開,果然是景郁拎着禮品來探望,今日的景郁打扮偏向于成熟,倒是符合他本人的年紀,依舊戴着眼鏡,顯得十分紳士儒雅。

景郁見到開門的人是秦深,鏡片後的雙眼沉沉地凝在秦深身上須臾,頃刻便移開看向屋內的人。

然後嘴角噙起溫文的笑,将禮品交給病床中的秦司。

他明明與秦司不熟悉,但卻一點不覺尴尬,掌握着主動權地和秦司說了幾句話。

秦深在旁邊看着,對于景哥可以輕輕松松和別人交談,感到佩服,作為能把弘科集團走向更高峰的人,若誠心想結交誰,那麽那個人絕對可以得到如浴春風的待遇。

“有什麽想法?”施錦玉不知何時湊到秦深身邊,輕輕撞了撞他,跟他咬耳朵。

秦深不明所以:“我能有什麽想法?景哥能找到這裏,不也是你同意過的麽,見到自己朋友和另一個朋友相處愉快,你難道會吃醋?”

施錦玉斜睨着秦深,關于秦深所說的一番話,深深地嘆了口氣,扶額道:“你可真是……”

“怎麽了嘛?”秦深。

施錦玉緋色潤澤的唇瓣翹起,透出絲許幸災樂禍:“沒事,反正煩惱的不是我。”

秦深胳膊肘撞他一下:“你打什麽啞謎。”

施錦玉捂心口,裝嬌弱:“哎喲,好疼。”他這句話聲量較大,使得正在交談中的秦司、景郁看了過來。

秦司問道:“你倆又鬧起來了?”

施錦玉卻是麻溜地跑秦司面前賣慘,可憐巴巴地眨着漂亮的眼睛,蠱惑着他人憐愛:“你弟弟欺負我。”

秦深趕忙澄清:“我沒有!”

施錦玉反駁他:“你哪裏沒有,你剛是不是動手了?”

“我就輕輕撞了下。”秦深。

施錦玉像是抓到把柄一樣興奮,朝秦司泫然若泣:“你看他都承認了。”

秦深臉黑了。

秦司看一眼施錦玉,又看一眼秦深,因為施錦玉看着确實委屈兮兮的,秦深卻是要暴起的模樣,心裏不禁發生了偏向。

不是秦司不愛弟弟,而是自從施錦玉将他拉出破碎車子後,慢慢在他心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秦深終于再次被小夥伴誣陷成功,仿佛重回童年時期,他多次給天使臉蛋惡魔心的小混蛋背鍋,生無可戀地不再狡辯,而是道:“嗯,我的錯,抱歉。”

施錦玉眸中沁水,但在聽到秦深的道歉後,彎起眼:“沒關系。”

秦深暗自磨牙:等二哥看不到的時候……

一場小鬧劇結束,待了會兒的景郁正式開口告辭離去。

施錦玉在秦司面前賣乖,把蘋果削得到處是坑坑窪窪,他見景郁要走:“這麽快就走了啊?”

景郁嗯了聲。

秦司:“那你慢走,秦深送一送。”

秦深巴不得溜了,才不要看施錦玉裝模作樣,眼睛疼,偏二哥還吃這套,更郁悶了,所以他認為送景郁是個不錯的活兒,積極道:“景哥,我送你。”

削着蘋果的施錦玉恰巧将最後一塊皮削掉,聽出秦深話中的如釋重負,意味深長地看向他,繼而轉到好友景郁身上。

景郁就比秦深內斂得多,或者說他自己如果不願意,誰也摸不清他的真實想法,表面上看瞧不出任何破綻。

但施錦玉清楚,這個人在此刻肯定是愉悅的。

秦深領着景郁出門,病房門合上之際擋住了裏面窺探的目光。

“你哥情況如何?”景郁并沒有要和秦深無聲走一段的意思,主動開口提出話題道。

秦深:“恢複得很好,大概不用多久就會出院。”

景郁:“挺好的。”他的視線滑過秦深的眉骨,落至泛青的眼底,“沒休息好?”

“啊,休息得很好呀。”秦深說。

景郁換了個問題:“最近一直都在守着你哥嗎?”

秦深搖搖頭:“我平時就送個飯,有護工照料。”

景郁:“今晚也要送飯嗎?”

“應該是大哥送,他下班了,正好來看看二哥。”秦深老實回答。

景郁站定,回首凝視他。

秦深歪歪頭。

“有事嗎?”

“今晚有空嗎?”

景郁和秦深同時出聲,兩句疑問重疊在一起。

秦深頓了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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