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糧草貪墨 只是我更想護你
宋清塵只好說道:“既然你已猜到, 我就不在隐瞞。我受人所托,在查四年前的糧草案。我猜莫陸離背後是太子,綠珠身後是十皇子, 都奔着此事而來。”
李玄玄眼睫輕壓, 似是不解,“四年前的糧草案?那年的戰事只有同突厥的一役, 可是我父皇去隴右那次?糧草不應該早已用完了?怎麽四年後, 還能成個案子,涉及如此之廣?”
宋清塵問:“你聽過江秋白麽?”
“原來京兆府尹,略有耳聞,聽說是個能人。”
“去歲江秋白犯了點小事,被禦史彈劾。陛下一怒,将他貶到隴右道做鄯州刺史。他入了鄯州府衙,查看過往文書,發現當年的糧草數目不對, 就上書要求徹查此事。如此說來, 你是不是覺得哪裏有問題?”
“他犯了什麽小事?怎會如此湊巧?”
“問題就出在這裏,我阿翁雖然品階不高,可是算得大儒,太子、舒池朗、包括這位江秋白, 都曾拜我阿翁為師。這江秋白是我阿翁最為得力的學生,我與他相識許久。他的脾性我了解的很, 他謙謙君子,為人周正, 斷不會騎在馬上吃胡餅,在京兆府裏當職時飲酒的。”
“馬上?吃胡餅?當職?飲酒?”李玄玄聽的都被氣笑。
“嗯。這并不是別人冤枉他,許多人都瞧見了的。但我知曉, 他不是這樣沒分寸的人。所以我猜……”
“你猜,這不過是調他去鄯州的引子而已?”
“是。”
“那陛下應該是早就知曉四年前我父王死的蹊跷,所以特地派江秋白去,徹查此事?”
“嗯。”
“此前太子曾去辋川院找我,還問我父王可曾給我留過什麽東西,”李玄玄停了一下,看着宋清塵的反應,繼續說道:“我父王去隴右,若說只是一件事,那就是送兵符,若是兩件事,那就是糧草和魚符,糧草從揚州出發,所以将你、莫陸離、綠珠、巴彥都集中到了這裏,看來糧草被人貪墨了。太子問我的事,說明,我父王當初拿的魚符有問題,那魚符,若不是假的,就是丢了。”李玄玄看着宋清塵,“我說的可對?”她知道,若宋清塵所認所托,于情于理,不該也不會将其中緣由告訴她,那不如她将自己猜測說出來,若是沒有否認,便是真的。
宋清塵點點頭,“姐姐,果然聰明。可這事與你無關,你還是不要管的好。”
李玄玄繼續步步緊逼,“你那日在浮生酒肆算賬,單你當日拿那一張紙上,就兩千石糧食,你算的定不是你家的買賣,是官糧。莫不說你不過一個被廢了狀元名的人,沒有職權查官家賬的,即便是上一年的狀元莫陸離,等着“補缺”獲得官職也要一兩年,所以他日日奔波于貴族之間,就是為了官職,如今他拜在太子黨下,才有機會出頭。可見,除非有人授意你,将這職權之便給了你,否則你不可能見得着。”
“姐姐,你知曉的太多了。”
“我同你說這些,不是為了顯示我聰明。而是,我都能猜到,那眼下在籌謀這事的人都能猜到。照理說當年的軍糧都應該運到隴右了,你們還在糧食的起點查,說明那少的糧食還未找到,可能就在揚州城。”
“是。”
“你還沒找到。”
“是。”
“我有辦法,你可要聽?”
“姐姐,你還是莫要摻和其中了,我擔心你……”宋清塵已經強調了多遍,他知道姐姐陷入其中,動不得了。
“那你多餘了。我是十七公主,本就不涉及黨争和政事,我能對此事有所聯想和關注,是因我也要求個明白,不能讓我父王死的不清不白。眼下他還睡在隴右黃土之下,于情于理,我求個明白,不過分。且在長安城坊間傳聞,你我本就有情,眼下彙與揚州,合情合理。你我都不說,誰知道我竟了解多少呢。”她言外之意,你不必當心,我當下的位置穩妥的很,并不涉及其中。
“你……竟知道坊間傳聞?”宋清塵多少有些驚訝,這事頭一回從李玄玄口中說出,主要此前兩人從未面對面讨論過。
李玄玄平靜異常,“我有個疑問,一直想問你,你可願意同我說句實話?”
“你問。”
“當初你接近我,化名陳遠蒙,住到辋川院,是為了什麽?難道那時起,就有人讓你接近我,找那有問題的魚符?”她眼中懇切,似乎要求個答案。
宋清塵心想,原來姐姐同他陌生,竟是有這層顧慮在內。“我知是李敏着人偷了我的折扇,栽贓給你。可終究那折扇真的是我弄丢失的,後來聽聞你去孤身一人芙蓉觀了,我總覺得,即便不是我害的,可多少于我有關。當時離開長安去揚州前,我就想着去看看你,看能不能暗中幫助你些什麽。沒想到,去了那裏,卻是我自己不想走了。”
李玄玄仍定定的看着他。他說的應該不假,那時的阿蒙真如個孩子,只是陪着她罷了。并未打探關于這些的種種。
“我當時只有這個想法。而後我受人所托,查這些事情,都在離開辋川院之後了。姐姐,你信我麽?”
“信。那你信我麽?”
“信。只是我更想護你。”
“不必了。你還是等我給你想辦法吧。”李玄玄說道。
“你剛說的辦法是什麽?”
“你未來的親家,王甫一。”
“想到一處去了,我一直派令令在跟他。只是這厮比綠珠穩妥許多,竟多日未曾出府。”
“也許不是沒出,而是走的密道呢?”
宋清塵一愣,确實有可能。綠珠太過張牙舞爪,極可能就是擾亂視線的。他剛才沉浸與事情,沒來得及辨別,此刻忽想起來,“你哪裏聽來的?王甫一可不曾與我家結親。”
李玄玄逗他,“別生氣嘛。那家娘子不是傾慕與你,你不若登門拜訪一下。”
宋清塵一臉認真,又有些着急,“姐姐,是聽六娘子說了許多,家人同我相親的事麽?你且放心,以後都不會有了。”
“為何啊?”
“你可還記得咱們揚州初見那日,我發燒麽?”
“嗯。”李玄玄心中腹诽,自是記得,燒的腦子不清楚,還非禮了我。
“因為那是被阿翁家法伺候,打的呀。”
“為何被打?”
“你真想知道?”
“嗯。”
“我說了,你可不興生氣的。”
李玄玄一聽,看來與自己有關,忙說:“算了,我也不是很好奇。畢竟是你宋府家事。”她這一刻忙着想,顧左右而言他,可一時居然詞乏,不知該繼續接些什麽。
而宋清塵也沒給她機會,由着她繼續說些沒用的,“因為我同阿翁說,你是我的心上人,此生我只要李玄玄,旁的人我都不會娶。”
李玄玄心道不妙,怎麽還是說出來了,“……”
“我……那日被罰跪祠堂,你想知道為什麽嘛?”
“不想,你別說了。”李玄玄忙道。
宋清塵忽然就笑了,他發現自己将這人逼得急了,她害羞起來的時候,甚是有意思,從前那冷清模樣頓時都收斂起來,只像個小貓一樣,被人按住了尾巴,只想逃跑。可他不願她生一點點,想逃跑的心思,于是不在繼續。
他給李玄玄斟了一杯茶,“過幾日,下元節,我帶着你去轉轉。”
李玄玄覺得這人太過狡猾,不小心就掉到坑裏去,她便不接這話茬,問道:“你可想好何時去會一會王甫一?”
宋清塵悶哼了一聲“嗯”。
瞧不出他是有了計劃,還是計劃不肯說。李玄玄說道:“此前我雖來的低調,是時日久了,大抵揚州城內富貴人家都知曉,所以有許多偷偷往南樓送拜帖的。我瞧見了,也有王甫一夫人來的拜帖,說是她家老夫人八十大壽,定在十月初十。我覺得興許,我可以去探探。”
宋清塵有些急了,并不想姐姐去摻和,“玄玄,你是不知道,這八十大壽王老夫人年頭初八之時已經辦過了,這……這……這不過就是個由頭。”
“哦?”李玄玄嘴角微揚,心中已明白三分,擡眉問道,“什麽由頭?”
宋清塵嘆了口氣,無奈道:“與那王家小娘子尋門親事……”
李玄玄不禁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王老夫人這壽宴,是邀請宋家,為你和王家小娘子相親用的,想着單獨只邀請你一家,不好張口,索性将筵席往大了辦,順道邀請我,一來有場面,二來沒準還能做個見證?”
“你既然知曉,何必說出來。且我……我已同阿翁說的清楚明白,他昨日裏已同宋家上下說妥了,再不許有人給我說親。”
“為何啊?”
宋清塵腹诽,不是你說的麽,不想聽,不許我說為何罰跪祖祠,可又擔心眼下說了,她便又想逃,于是讪讪的說道,“我不許。”
“可我的拜帖都收了,也就說明,別家的拜帖也收了,你去不去是你的事,可旁人都定是會備上壽禮去的呀。這左右沒什麽妨礙,我屆時靈敏些就好。”
“你為何想到查他?”
李玄玄說道:“我信你。我也信太子殿下,太子叔叔以前與我父王亦兄亦友,我幼時常常見他。若此事,他有摻和,那必同我一樣,只是想揭開真相。或許他比我多一些功利的目的,可他在那位子上,有些別的目的也無可厚非。如我所說,如果現在有三路人馬在查此事,我一肯定兩路是求真相,那剩下的一路只有一種可能——”她看向宋清塵。
宋清塵點點頭,“掩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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