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節

她甚至敢大着膽子，直接問他書頁上小字是怎麽回事。

“我原來的妻子，她生下一個我姐姐想要的兒子，我就走了。”巫師的手指描着她傷痕的邊緣，費瑞爾開始還有些擔心他碰疼自己，後來見他手下有數，就随他去了。

“沒了。”巫師加了一句。

“這樣？”費瑞爾有點洩氣，她還是什麽都打聽不出來。“那你結過婚，為什麽還留下我？”她問。

“因為你是剛铎的公主。”巫師給了一個最直接的回答，接着就催費瑞爾休息。她支撐起手臂翻了個身，自在地用臉頰在枕頭上蹭了蹭，今天有巫師在，她可以放心大膽地背對着外面睡了。

“別總想過去的事情，也別總把跟過去有關的人全算成自己的朋友。”巫師在背後說：“否則就算每個人都像埃雅努爾一樣，你也會越來越疲倦，更何況你已經很難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麽、變化多少。”

他聽上去相當清醒，畢竟夜晚才是戒靈最有力量的時候，不過費瑞爾既然害怕，他也就多待一會兒。

費瑞爾隐約察覺自己抓住了一點靈光，似乎巫師的這些話也能解釋得通她對巫師的一些疑問，但她來不及深想，就睡着了。直到多年以後，巫師有一天突然提前回來，在她的畫室找到她，将一封信交在她手上，她才徹底明白巫師的話是什麽意思。

“我特地趕回來，是為了将這個消息親自交給你。”巫師說。

“我特地趕回來……”費瑞爾想起當初在佛諾斯特，巫師也是這麽對她說話。她平靜地拆開了信封，閱讀上面的兩行文字：阿納拉斯死了，他的兒子阿拉海爾繼承了他的頭銜。

她立刻想問一問巫師，能不能再告訴她一些細節，比如阿納拉斯葬在哪裏，又比如阿拉海爾的母親是誰，他長成什麽樣子。但是她最後把這些話都吞進肚子裏，勸說自己，兒子的兒子不再與自己有關。

“我是不是變了很多？”她問道：“埃雅努爾還活着嗎？”

“你在保護自己，公主。”巫師說。

他沒有回答她的第二個問題。

徹曉

Chapter Summary

漏暗斜月遲遲，花在枝（缺十二字）

費瑞爾走進小休憩室時，巫師已經在那裏等她。他一反常态，用一種又輕又快的語氣，像對阿頓納菲爾那樣對她說：“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他從架子上取下一個繪着孔雀圖樣的鎏金小盒，交給費瑞爾，在她手上幫她打開盒子，天鵝絨上有三個小牛皮袋子，他挑開其中一個，裏面是一把鑽石。

“科哈穆爾他們回來了，現在就在隔壁大理石廳進餐，我需要你帶着這個盒子過去，告訴他們我現在還不能立刻抽身，你把這三件禮物分別交給他們，然後不要急着走，在他們三個對面的椅子上坐一會兒，直到我進去跟他們說話，讓你離開。”

費瑞爾心中驚疑不定，想不出巫師為什麽突然交給她這個任務。兩個月前她剛剛被冒名的邁斯特瑞安欺騙，這件事肯定在戒靈那裏都傳開了，他們不可能喜歡跟她有來往，何況她從來沒和那幾個出身東方的戒靈說過話，不知道他們叫什麽名字。“我會毀了他們的晚餐。”她試圖讓巫師改變主意，但巫師安慰她說自己就在門外，如果真的發生了特別尴尬的事情，他就會進去幫助她。

眼看自己無法動搖巫師的決定，費瑞爾只好按照他的吩咐，捧着盒子走進大理石廳，她盡力讓自己的腳步輕盈一些，不要在地毯上碰出聲音，寄希望于她可以悄悄将盒子放到餐桌上，然而她一進門，那三個戒靈就察覺到了她的出現，倉促停住了話頭，先後站起身來對她問好。費瑞爾十分尴尬，感覺像是自己出現得太不合時宜，打擾了他們休息，不得不硬着頭皮走到他們近前，學着巫師的話對他們說了一遍，她一開口就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将三個牛皮袋子分別交給戒靈們時，她意識到自己的雙腿在控制不住地抖。

“幸好裙擺很寬大，他們應該看不出來。”她僥幸地想。

戒靈們對她道謝，接着坐下繼續用餐，費瑞爾看他們的舉動，猜想他們多半也不希望自己留下，可巫師就在門外，如果她直接出去，巫師多半還會趕她回來。她的手在椅背上緊了緊，接着她大着膽子坐在了戒靈對面，她的這個舉動讓戒靈們擡起了頭，他們互相交換了眼色，接着低頭專心對付面前的食物。費瑞爾呆坐了許久，只盤算巫師什麽時候能進來，忽然科哈穆爾問她“巫王現在正忙什麽”，她吓了一跳，思前想後，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草草說了一句：“我不知道。”

科哈穆爾“哦”了一聲，沒再追問，一時又沒人說話了。費瑞爾如坐針氈，心裏埋怨巫師為什麽一定要她到這裏坐着，受這場尴尬，可埋怨來埋怨去，巫師也不現身，她看着戒靈們盤中的食物越來越少，越來越焦慮，想象戒靈們吃完食物，坐在對面沉默着注視她的樣子，她就恐懼。

“我必須說點什麽。”她飛快地想着：“說點什麽呢？”

如果問他們喜不喜歡禮物，他們一定說喜歡，然後又會冷場；問他們最近在做什麽，他們就算說了她也聽不懂，只會顯得自己和剛才一樣傻。

“你們這次回來，在路上走了幾天？”她最後問道。她絞盡腦汁才想出這個問題，打定主意，不管戒靈們說幾天，她下一句都要贊嘆他們竟然能走得這樣快。

戒靈們好像受了驚，他們看了看彼此，科哈穆爾身旁的戒靈站起來說道：“我們已經盡力了，可十四天是我們的極限，不能再快了，巫王是因為這個責備我們太過遲緩嗎？”

他個子不高，皮膚也是褐色的，唯有一雙眼睛黑得亮晶晶，費瑞爾被他的反應吓得六神無主，生怕自己說錯了話，連聲說“請坐”：“我只是好奇。”她重複了兩遍這句話，越說聲音越低：“我不知道從外面到這裏應該要幾天。”

“我們是捎着小路從佛諾斯特直接穿過來的 ，差點撞上一些流民。”戒靈喝了一口湯說。費瑞爾一聽到“佛諾斯特”這個她唯一熟悉的地名，忍不住接着問他那裏現在是什麽樣子。

“我看不太好，到處都是野草和墳堆。”戒靈說：“我不明白阿塞丹人為什麽不重建那裏，他們把它從巫王手裏奪回來，難道就是為了讓土地荒着？”

“他們怕那裏有鬼，是你這種地的泥腿子見不得有人放着土地不管而已。”另一個戒靈放下刀叉說，他還不如費瑞爾高，但身形粗壯，臉上塗有紅色的顏料。

“那裏真的有鬼嗎？”費瑞爾問。

“沒有，公主。”那臉頰上有紅色裝飾的戒靈說：“只有路過的我們勉強算活死人而已，可我們怕流民比流民怕我們多。”

“少這麽開玩笑，你們忘乎所以了。”科哈穆爾突然打斷了他們。他站起身對門口行禮，另外兩個戒靈跟着望過去，看到安格瑪巫王的影子，慌忙也閉上嘴巴起身，中間那位的膝蓋還磕到了椅子，疼得他晃了一下。

費瑞爾坐在原處，不知為何，她隐隐覺得巫師來得不是時候，他要是再早一點來，或者再晚一點來就好了，但是她聽從了巫師的話，離開大理石廳，回到自己的房間，慢慢回想到自己之前做了什麽，又緊張起來，直到侍女幫她打理半濕的頭發時，她還在複盤自己說的每一句話是否得體，有沒有哪個詞用得不對。正出神間，感到自己發梢被輕輕拉了一下，她剛想讓侍女手下小心點，就從鏡子裏看到身後是巫師，便默默地将自己的頭發從巫師手裏抽了出來，拿起旁邊的香料盒子 ，手指在裏面畫了兩個圈，在自己颌下點了點。

“沒你想得那麽難，對不對？”巫師說着低頭蹭了蹭她的頭發：“你不能總是只跟阿頓納菲爾說話，我想你需要認識其他人，尤其是男人，讓他們親近你 。”

費瑞爾想說自己不用也不想去跟陌生男人說話，但是她既不習慣反駁巫師，也不想反駁他，尤其是一想起邁斯特瑞安那件事，她就沒底氣——當時她不僅跟一個陌生男人說話，還被那個陌生男人欺騙挾持。

“科哈穆爾你認識，那個以為你責備他的是德瓦爾，臉上有顏料的是烏瓦薩。明天早上你可以到我的書房門口，德瓦爾會最後一個出來，他見到你後對你行禮，你對他說‘你好，德瓦爾’，他就會非常開心，只要你一轉過身，他就會像渡鴉一樣飛去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