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後賬

見到蘇言風,蕭祈翻身下馬,走到他跟前:“君同,我來接你回宮。”

“……”蘇言風瞪他,低聲道,“搞這麽大陣仗幹嘛?”

蕭祈不以為意:“不大。等我們正式成親那天,會比現在更大。”

成親不是一件輕快的事,君同懷着崽崽已經很辛苦。蕭祈計劃等崽崽生下來,君同養好了身體,他們再成親。

蘇言風又看了眼外面的馬車:“這不合規矩。”

根據禮制: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卿駕四,大夫三,士二,庶一。

六匹馬拉的馬車只有皇上可以乘坐,其他人乘坐視為僭越犯上。蘇言風身份再尊貴,也不能與天子等同。不然帝王的威嚴何在。

“我要同你共享天下,這馬車君同自然坐得。”蕭祈語氣認真道。

蘇言風心中一暖:“你有這份心就夠了,再說我要這天下做什麽。卸掉兩匹馬。不然我就不跟你走。”

蕭祈無法,只得照做:“看看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蘇言風搖了搖頭。蕭祈一笑,彎身把他橫抱起來。蘇言風連忙雙手摟住蕭祈的脖子:“我自己能走。”

“我想抱着。”

蘇言風被小心翼翼地放到馬車裏,車簾擋住了百姓們熱切的目光。在百姓們的歡呼和簇擁下,馬車緩緩駛離府門口。一路上都有百姓沿路跟随,直到進了宮門才沒有了。

宮內拐角轉彎很多,不适合乘坐馬車。蘇言風從馬車上下來,再次落入蕭祈懷裏。

一直抱到朝露殿,蕭祈才放下他。

推開殿門,眼前的一切讓蘇言風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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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全部鋪上了柔軟的獸皮地毯;有棱角的擺設全部被撤掉;易碎的花瓶、擺件也都不見了。

蕭祈餘光瞄了眼一旁的李忠盛,很是滿意。他早上急着去接君同,只吩咐了李忠盛一句“重新布置一下朝露殿。”

到底是禦前伺候多年的人,很容易就猜透了皇上的心思。輝煌華麗這些都是次要的,安全才是皇上最看重的。

“太誇張了吧。”蘇言風驚訝。

“不誇張。殿裏沒用的擺設太多,都撤走,免得你不小心撞到。”

進了殿內,床頭挂着很多香囊。

旁邊的李忠盛道:“這是太醫院送來的,說是能安神助眠,奴才就給挂上去了。”

蘇言風湊過去聞了聞,裏面确實都是一些安神的藥材,遂放下心:“有勞李公公。”

“公子客氣了。”李忠盛很有眼神地退下,“奴才這就去傳膳。”

蘇言風坐到床上,環顧殿內。陳設看似簡單,其實都是極好的東西。包括地上鋪的獸皮地毯,都是重金難求。

半真半假道:“我越來越有禍國殃民的樣子了。”

“誰說的!”蕭祈不贊同,“你現在是蕭國的福星。”

話剛落,一道聲響傳來——崽崽又動了。

蕭祈:“你看,連崽崽都不同意你說的話。”

蘇言風摸了摸肚子:“崽崽說得對。”

蘇君同就是蘇言風,他當年并沒有死,一切不過是他的障眼法。甚至連皇上也參與配合了。

——這是群臣們都心知肚明的事。

然而“死而複生”後,蘇言風已經成了蕭國百姓敬服的福星,聲望極高。又得到上天垂愛,懷了龍胎。還有皇上無盡的偏袒和寵愛。

不管從哪方面講,今時今日的蘇言風都不是他們能輕易撼動的。

蕭祈坐在龍椅上,擲地有聲:“君同懷着朕的孩子,朕不希望有人擾了他的清靜。誰再敢攪弄流言,搬弄是非,別怪朕不顧念多年君臣情分。”

當年他疏忽遲鈍,讓君同陷入妖妃傳言。群臣又輪番上奏,逼自己處死君同。最後迫使他們分別。同樣的錯誤,蕭祈不會再犯第二次。

下了早朝,蕭祈将丞相吳秉誠宣到正德殿。

李忠盛收到皇上眼神,遞上手裏的東西:“丞相仔細看看,可認得此人。”

一張畫像。正是蘇言風調查妖妃一事時,從說書先生那裏得來的。也就是買通說書先生,讓他杜撰妖妃傳言并加以散播之人。

蕭祈在半年後找到了畫像上的人。不過當時君同已經離宮,蕭祈便沒有立刻追究,尋思等君同回來讓他親自算這筆賬。後來又因為種種事擱置了。不過這張畫像他一直好好保存。

此人正是丞相府的管家,現在仍是。吳秉誠沒法說不認識,否則就是欺君。再一想早朝時皇上說的話,吳秉誠很快猜到了緣由。

吳秉誠老實承認:“臣知錯。”

“過去的事朕不想再追究。”這是他跟君同商量後共同決定的,蕭祈緩緩道,“你是股肱之臣,對朕、對朝政都做出了貢獻。若一直如此,朕一定會讓你安享晚年。”

後面的蕭祈沒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臣明白。”吳秉誠立刻道。

蕭祈語氣淡淡:“明白就好,下去吧。”

待吳秉誠離開,蘇言風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槍打出頭鳥,有吳丞相這個例子,其他大臣也該老實了。”

當時他得蕭祈“專寵,”且善妒成性,引得前朝後宮嫉妒眼紅。大臣們自然會抓住一切能除掉他的機會,不僅僅是為了朝政,也為了後宮。

如今兜兜轉轉,宮裏只剩他一人,往後也只有他。一些事情,該翻篇就翻篇了。

蕭祈扶着他坐下:“怎麽醒的這麽早?”

他進來時就發現殿內有人,想來只能是君同,便沒戳穿。

“師父說得多走走,不能一直懶着。”蘇言風拍了拍鼓鼓的肚子,“多走動對崽崽好。”

崽崽已經五個多月了,月份越大越辛苦。蕭祈不忍心他在正德殿陪自己坐着,把人抱起來,吩咐李忠盛:“奏表全拿到朝露殿。”

蘇言風晃晃腳尖,不知第幾次道:“我自己能走。”

蕭祈也不知道第幾次答:“我想抱着。”

四國剛剛統一,很多事情等着蕭祈處理。光統一錢幣上就夠頭疼的。

蘇言風作為戶部侍郎,主管錢財,自然有義務替皇上分憂。

拿起戶部遞上來的奏表,低聲複述:“由國家鑄足夠量的銅錢,用新鑄銅錢替換舊銅錢,如此便能将舊銅錢淘汰掉。”

銅錢的樣式肯定是蕭國現在的銅錢樣式。

“不同地方,一個銅錢能買到的東西不一樣。無法有統一的标準。”蘇言風立刻發現問題,“兌得少,百姓不幹。兌得多,也有很多害處。”

比如會使錢變得不值錢。

蕭祈緩緩道:“之前戶部給出的辦法是,頒布法令,強行禁止其他銅錢的流通。這樣一來,百姓手裏的銅錢就作廢了。”

試想一下,自己辛辛苦苦賺的錢突然花不出去了,而且還會被強制收回,這和直接搶錢有什麽區別。

統一錢幣是為了貨物交換更加順暢,可不是為了引起新的暴亂。

相比之下,還有由國家統一鑄錢,再按一定标準換走百姓手裏的銅錢的切實際。

這樣既不會太過影響當前流通市場,百姓們也不會不滿。只需要國家來承擔鑄錢的成本。弊端最小。

蘇言風沉思半晌:“那就以原本三國的疆域劃定範圍,一國之內的差距還是有限度的,再确定兌換标準。此事不可能盡善盡美,只能盡量讓更多的人滿意。”

“同時還要加強對鑄錢的管制,不許私人鑄錢。免得有些人起了貪婪之心,鑄造假幣。”蕭祈跟着補充。

說完,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笑。

蘇言風靠在蕭祈肩上:“夫君得快些将這些事處理完,這樣等崽崽繼承皇位,一切都是有條不紊的。”

“……”蕭祈皺眉,“你怎麽這麽偏心?”

“創業容易守業難,崽崽也很不容易的。”蘇言風反駁,跟着打了個呵欠,“我果然不能早起。睡覺去了,不打擾夫君。”

說完,起身走到床邊,蓋上被子睡覺。

蕭祈只能任勞任怨替還未出世的崽崽擺平一切。

晚上,蘇言風想去禦池沐浴。蕭祈帶着他去了。

脫掉衣服,蘇言風故意不下水,可勁兒在蕭祈眼前晃悠。墨發披散開來,發尾随着他的走動蕩出弧度。

“夫君我好看嗎?”蘇言風挺着肚子問。

別看他懷着崽崽,身體完全沒有發胖的跡象,除了長肚子哪兒都不長。明明蕭祈也努力的喂了,就是不胖。皮膚依舊白皙光滑,如此上好的白玉。

“好看。”蕭祈泡在池子裏,目不轉睛看着池子上面的人,眼神熱切,“快下來。”

蘇言風繼續來回走動,眼神嬌俏,眼尾勾着魅意:“好好誇誇我,不然我就不下水。要成語哦。”

此話讓蕭祈想起初見,他逼着君同誇自己時的情景。不由得莞爾一笑。心想:真記仇。都這麽久了還找後賬。

念了一大堆誇人的成語,蕭祈緩緩問:“這回能下來了?”

蘇言風“啧”了聲,不滿道:“還差一句呢。”

蕭祈思考片刻,唇角勾起:“我學識淺薄,不足以形容君同之一二。”

“确實淺薄了些。”蘇言風像模像樣地點了點頭。說完,擡腳走向池邊。

蕭祈下水時濺到池邊一些水,兩人光顧着打情罵俏,誰都注意到這茬。

蘇言風光着腳,好巧不巧踩到上面。腳下打滑,身體失去平衡,直直朝池子裏栽去。

蕭祈被吓了一跳,本能又迅速地伸手去接。蘇言風懷着崽崽,身子重,加上失去平衡,身體不聽使喚,蕭祈直接被他砸在了下面。

好在有水拖着,不至于受傷。

站穩身體,蕭祈雙臂依舊牢牢抱着蘇言風。擔心地問:“傷到哪了沒有?”

蘇言風連連搖頭。

蕭祈松了口氣,低頭看着的人,不輕不重地拍了拍他的屁股:“再讓你瞎胡鬧,我如果沒接住你,受傷了怎麽辦?”

腳尖拍了拍水面,撩起一片水花。蘇言風顯然完全不怕:“夫君接住了。”

蕭祈拿他沒辦法。

恰在此時,一縷清幽淡雅的梅香隐隐飄來。

蘇言風的雨露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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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訂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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