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哥們兒結婚了

假期一晃而過。

初七這天, 路宅的傭人大都已經返回崗位,庭院裏的積雪也終于被清掃的幹幹淨淨。

即便隔着這麽多年,即便路宅的占地範圍很大, 外圍的傭人當年見得次數不多,可蘇釉對他們大都還有印象。

而再次見到蘇釉出現在路宅, 他們最初大都十分驚訝, 而驚訝之後,便是無法自抑的感慨與欣慰。

那些情緒蘇釉能看得清,也能從中得知, 他們幾乎每個人都十分愛護路橋。

這幾乎是他離開這麽多年後,最為欣慰的一件事。

冬日午後的陽光十分溫暖,蘇釉坐在湖邊的秋千架上,被路橋在身後輕輕推着, 腳尖在地上一點一點。

反着光的冰面忽遠忽近, 他終于還是忍不住偏頭看向身後:“咱們兩個的關系,整個路宅的人是不是都知道了?”

“咱們兩個什麽關系?”路橋問,似笑非笑的。

他手上一使力, 蘇釉便高高地飛了起來,身上米色的大衣伴着興奮的叫聲鼓起來, 猶如蝴蝶的翼。

“诶, 哥……”陽光仿似被盡照進了蘇釉的眼睛裏,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彎出好看的弧度來, 那麽明亮, 在陽光下幾乎變成了暖棕色, “你報複心很重啊。”

兩個人本來打算好明天民政局上班就過去領證的, 結果蘇釉打電話跟研究所請假, 話還沒說半句, 就聽到Mike興奮地告訴他,回S國的兩位同事已經回來,并且帶回來了一些新的資料和數據。

Mike說,他們的研究方向或許會有所調整,後面幾天可能會是科研組最忙的幾天,讓他做好思想準備。

蘇釉當時已經到了嘴邊的話,最終還是硬生生吞了回去。

“你這麽愛崗敬業我報複你什麽?”路橋說,又推着蘇釉往前走了幾步。

風呼呼地吹過耳畔,蘇釉擡起臉來,看太陽高高地懸在空中,光芒萬丈。

“都過了這麽多年了,只是再等幾天嘛。”他握着秋千繩趁回落到路橋身側時撒嬌,“好不好嘛,哥。”

低而克制的笑聲從耳畔閃過,伴着風聲,短促的像是一場錯覺。

路橋沒說話,但也沒有再繼續推他,而是坐在了他秋千旁邊的另一架秋千上。

蘇釉秋千的晃動慢慢減弱,最後他長腿一伸支在地上,秋千便停了下來。

路橋側眸看他,眸光很深,嗓音低而沉。

“就是因為等了那麽多年,”他低低地說,“所以才一天都不想再多等。”

蘇釉愣了下,握着秋千繩的手不自覺收緊,到了嘴邊的那些甜言蜜語瞬間梗在了喉嚨裏。

他傾身過去,輕輕地吻他,心髒變得無比柔軟。

這種柔軟是從兩人重逢後就一直填在他心間的。

有時候懶洋洋地窩在路橋身邊曬着太陽時,他也會忍不住心生疑惑,疑惑自己如果生在一個健全幸福的家庭裏的話,或許會是一個很沒有棱角,很愛笑也很柔和的人。

而不是後來滿身尖刺,連話都不願意多說一句的人。

“哥。”他輕輕地叫了他一句,想說自己再不會離開他,想讓他放心。

可路橋卻偏過頭來,擡手抓了他腦後的長發,深深地與他接吻。

“沒關系,”陽光照下來,路橋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了淡淡的陰影,他垂眸看他,指腹不輕不重地揉過他被吮吻到泛着水紅色光澤的柔軟唇瓣,“多久我都可以等。”

“不用再等了。”蘇釉看着他,眼睛慢慢彎起來,語氣十分篤定。

“哥,”他說,“永遠都不用再等了。”

“嗯。”路橋低低地應了一聲,狹長的鳳眸裏也慢慢填滿了笑意。

現在這麽好的時光,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反而會變得更貪心,貪心到連一天都不願意等。

他的眼睫垂了垂,忍不住在心底提醒自己,這樣的時光,他本該感恩,本該滿足才對。

“哥,我來推你。”蘇釉起身,飛快地繞到路橋身後,未等路橋做出反應,他就笑着發力,将人高高地推了出去。

秋千飛了起來,冰面上的光跟着秋千的速度飛速移動,風裏響起的,都是蘇釉清脆的笑聲。

那笑聲裏再沒有任何的負擔,只餘下了發自內心的輕松與快樂。

路橋坐在十歲後幾乎就再沒坐過的秋千上,迎着風,也忍不住也輕笑出聲。

——

大年初四值班那天,蘇釉就把自己的東西大體收拾了出來,由司機幫忙搬回了路家。

為此,路橋很是精心地為他挑了幾款車,讓他自己從中選輛最喜歡的。

雖然路橋已經盡力低調,可那些車對蘇釉來說還是過于高調和打眼了,最後沒辦法,他還是自己上場,選了輛三十萬出頭的商務車。

彼時路橋正坐在書房的沙發上,蘇釉則捧着他當年送他的那塊硯臺。

硯臺溫潤,幾乎和剛送出去時沒有太明顯的變化,可見路橋用的很愛惜。

“這塊硯臺好用嗎,哥。”蘇釉問。

“好用。”路橋說,“這幾年幾乎都在用它。”

他說着笑了一聲,又說,“這塊硯臺都能換三輛你選的那款車了吧?”

一句話又扯回了選車的事情上。

“夠用了,哥。”蘇釉有些好笑,“我看領導的車子也就六七十萬,我用個半價的正好。”

“你懂得還挺多,”路橋被他的話逗得笑了一聲,“職場上這些彎彎繞都是跟誰學的?”

“回國的時候在論壇上學了學。”蘇釉說,“又問了問我以前的學長。”

“高中的?”路橋有點誘惑,“你高中好像也沒什麽朋友吧。”

“誰說的?”蘇釉立刻反駁,“呂少言和何顯不是我的朋友嗎?”

“哦……”路橋很欠抽地拉長了音調,見蘇釉正瞪着他,悄悄改了口,“确實有。”

“嗯。”蘇釉點了點頭,然後湊近路橋,“不過呂少言和何顯都不接地氣,我問的是大學時候的學長。”

“他回國早,對這些職場上的人情世事都很有研究。”蘇釉補充了句。

路橋見他像模像樣地說話,忍不住擡手在他發頂揉了一下。

“司機的話……”雖然知道蘇釉大抵是不會同意了,但路橋還是故作不經意地試探了下。

“什麽司機?”果然,蘇釉立刻打斷了他的話,似笑非笑地看他,那種表情帶點嗔怪,又帶點嬌俏,讓人就算被拒絕都心甘情願,“我們領導都自己駕車,你給我配司機?”

“行吧。”路橋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只得含笑妥協,“你駕駛技術到底怎麽樣,我記得你當年都還沒考駕照。”

“我技術可好了,”蘇釉立刻道,“S國常年冰雪,我開得可溜了。”

路橋笑了一聲:“回頭開給我看看。”

又說:“開車小能手。”

“诶——”蘇釉忍着笑,湊過去親他,自他耳畔低語,“我開車可厲害了。”

“多厲害?”路橋擡手捏了他尖尖的下颌,将他的臉擡起來問。

“試試不就知道了?”蘇釉抿着唇笑,湊過去和他接吻,很魅惑地問,“哥,要不要重溫舊夢?”

“什麽舊夢?”路橋問,将人帶到了書桌前,只微一用力,就掐着腰将人放到了桌上。

他傾身親吻他的耳垂,聲音也随之變得沙啞,“像上次那樣麽?”

“嗯。”蘇釉細細的喘,擡手去碰他腰帶上的金屬帶扣,只是還未及動作,就被推倒在了書桌上。

“等會兒別哭。”路橋說。

“那萬一哭了呢?”蘇釉被他親的有點癢,手臂勾着他的脖頸,笑得像個妖精。

在路橋身邊,他好像總有些自己也不知道的隐藏屬性,不自覺就會爆發出來。

“忍着。”路橋垂眸看他,像是無比着迷,“我可不會憐香惜玉。”

蘇釉還想笑,被一根手指輕輕按在了唇瓣上,那根手指溫暖又幹燥,緩緩地壓住他的下唇。

他不自覺地伸出舌尖來,将那筍一般的指尖含進了口中。

——

蘇釉那輛車定得急,需要等上三四天才能到貨,初八那天,路橋便沒讓靳小圓過來,而是讓蘇釉做了一次司機。

這次是真的要看看他的「開車」技術。

一路上,蘇釉握着方向盤輕松又沉穩,邊和他聊天,邊将車穩穩地停在了研究所門前。

“怎麽樣?”蘇釉熄了火,忍不住得意地仰了仰頭。

“姑且算是及格了。”路橋說,一句都不肯多誇。

“這麽嚴格呀。”蘇釉皺了皺鼻子,作勢要去推車門,卻被路橋一把握住了手腕。

“确實還不錯。”路橋最終還是說。

他将他拉近,像是很不舍又十分珍愛地緊緊将他抱進懷裏。

除了初四蘇釉來研究所值班外,其他的時間裏,他們幾乎每天都形影不離,可現在,他仍然覺得舍不得。

滿打滿算,他們相處了還不滿七天,可是這七天裏,卻仿似療愈了過去九年所有的傷痛。

“真不舍得你。”路橋低聲說,嘴唇印在蘇釉耳側。

看蘇釉那麽乖順地陷在自己懷裏,他的吻落在他的發際:“真不甘心,明明今天就可以領證。”

蘇釉笑了起來,仰頭和路橋接吻,忍不住甜滋滋地逗他:“哥真粘人。”

“反正都背上這個罪名了,”路橋說,“不如我們今天試試?”

“試什麽?”蘇釉的眼睛張大了些,看起來有種別樣的天真和可愛,更加堅定了路橋決心。

“我聽譚淞說,假期後的第一天民政局往往會加班,下午我提前去排隊,到下班時間我讓靳小圓來接你,”路橋說,“我們試試今天能不能領上證。”

蘇釉擡眼看着他,陽光從車前照進來,将他的眼睛照得又黑又亮。

“好。”他說,又在路橋懷裏趴了一會兒,才推開車門下車。

下了車他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看路橋發動車子,看那輛黑老虎消失在車流裏,才慢慢進了研究所的大門。

開年第一天,研究組就開了個小會,就新獲得的資料以及數據進行了初步的讨論。

從會議室出來,蘇釉給路橋發了條短信:“到了嗎?”

換好服裝進實驗室前,放在儲物櫃裏的手機震了一下,路橋回複已經到了。

蘇釉想了想又回了條消息:“馬上進實驗室,出來前可能都沒有辦法回複信息,哥不要擔心。”

路橋收到這條信息時,剛從他的專屬電梯上下來。

他垂眸,嘴角微微翹着,回了一個「好」字過去。

電梯門出來正對着公司的秘書室,秘書室外面的前臺小妹忙碌中一擡眼,恰恰看到他眼角那縷柔和的笑意,正在整理的快遞以及資料袋嘩啦一聲灑了一地。

小妹心頭一驚,忙蹲下身去撿地上的東西。

手忙腳亂中,她看到一雙漆黑锃亮的皮鞋停在了自己面前。

本以為一頓訓大概是跑不了了,沒想到他們那位常年冷心冷腸冷臉的冷美人竟然沉默着蹲下身來,将散落在地的其他的文件袋一并撿起,放在了她的手裏。

前臺小妹還未及反應過來,便眼睜睜看着那道颀長英挺的身影從秘書室前走過,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啊啊啊……”

開年第一天,每個人都很忙,秘書室的小群裏卻意外地爆發了一場尖叫。

前臺小妹的尖叫聲通過文字幾乎變成了實質。

【小妹:冷美人今天笑了,他笑了,天哪,他笑起來怎麽可以那麽好看。】

【小妹:他不僅笑了,還很溫柔地幫我撿灑在地上的文件,啊啊啊,我的春天不會來了吧?】

【崔秘書長:建議不要白日做夢。】

【王秘書:想象不出來冷美人笑的樣子。】

【李秘書:冷美人笑也只是模式化的笑吧。】

【周秘書:是不是有什麽新情況了?】

【崔秘書長:那必然不可能,扒了九年多連根毛都沒扒出來,這種母胎單身種子選手怎麽可能會有情況?】

【小妹:說不定今天正眼看了我一眼,忽然就春心萌動?】

【王秘書:建議不要白日做夢。】

【孫秘書:建議不要白日做夢。】

【魏秘書:建議不要白日做夢。】

【……】

雖然大家都建議前臺小妹不要白日做夢,但這一天進出總裁辦公室時,卻都發現老板的心情确實很好。

目光柔和,眼角眉梢都帶着淺淡的笑意,和以前冷若冰霜的形象幾乎判若兩人。

更可怕的是,這樣一個工作狂,下午竟然沒到時間就早早離開了公司。

放在以前,這種事情是絕對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路橋那邊剛去民政局排隊,這邊秘書群就重新炸開了鍋。

【崔秘書長:經過老娘的火眼金睛,以及跟了領導十多年對領導的了解來看,确實是有了情況。】

【小妹:啊啊啊……我不會成為咱們公司的老板娘吧,啊天哪,咱們公司到底有多少資産,我是不是輕輕松松可以身家百億?】

【崔秘書長:建議不要白日做夢。】

【周秘書:應該還是和九年前左手無名指上突然多出來的那枚戒指有關吧?你們不會知道,我今天彙報天彙那個項目的時候,老板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盯着那枚戒指看了好一會兒,再擡起眼來的時候,眼睛裏都是笑,實話實說,我今天真是開眼界了。】

【孫秘書:原來天神動了心,也和凡人沒什麽兩樣啊。】

【孫秘書:可是這枚戒指扒拉了這麽多年,什麽信息也沒扒出來啊,我一直懷疑就是因為領導根本不懂無名指上戴戒指的含義,所以一直用來做裝飾。】

【王秘書:你見過哪個人同一件飾品可以一戴九年的?】

【周秘書:也有可能是中了邪?】

【……】

秘書群裏炸鍋的同時,蘇釉和路橋終于在民政局排排坐着,聽咔嚓一聲,紅底的結婚照被打印了出來。

照片上,兩人都穿着雪白的襯衣,向對方微微偏頭,眼睛以及嘴角全都染着喜悅又幸福的笑容。

“哎呀。”民政局的大姐忍不住感嘆,“你們這張照片如果挂在咱們民政局大門口,說不定能帶動龍城年輕人的結婚率。”

不僅僅是兩個人外貌一個比一個出色,最重要的是,确實是太甜了。

就算是外人,都能很輕易被照片上那種甜蜜幸福的氛圍感染。

大姐忙了一天,看着這張照片,好像全身的疲憊都不見了。

蘇釉的手被路橋的手緊緊握着,睜大了眼睛看大姐将照片貼在結婚證上,然後拿起章來印下去。

一式兩份的結婚證,紅彤彤地映熱了人的眼睛,被分別放進了他們的掌心裏。

輕飄飄,又沉甸甸的。

“謝謝。”路橋禮貌地向大姐道謝,起身将蘇釉的毛衣為他穿上,又為他将大衣籠好,仔細地圍好圍巾……

然後才利落地将自己的衣物套在身上,牽了蘇釉的手走出門去。

“這些小年輕啊。”大姐也開始收拾東西下班,忍不住向同事吐槽,“別的不好說,但這對絕對是最恩愛的一對。”

“可不是嗎?”同事也笑,“這兩個太般配也太出挑了,我早就注意了,別的小年輕排隊都各自看各自的手機,就他們兩個手拉着手,說話聊天,那眼神都快拉絲了。”

“你看看那個給對象穿衣服的樣子,可真仔細,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了。”

“……”

走出民政局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被民政局工作人員誇不看手機的路橋終于掏出了手機來。

他的手機在口袋裏震了已經半下午,大部分消息來自鄭銘他們幾個所在的「友誼長青」群。

【鄭銘:橋兒,今晚出來喝兩杯嗎?順便了解了解您老的感情進程,有進展否?】

【嚴鶴炀:聽辛免說人家兩人正式和好了,不知道多甜蜜呢,估計沒時間來看你那張狗臉吧?】

【譚淞:慶祝慶祝,撒花撒花,咱們這群人裏最難脫單的一個都脫了,普天同慶。】

【鄭銘:脫單的感覺怎麽樣?@路橋】

群裏鬧騰了半天,路橋一個字都沒回。

【譚淞:橋兒一工作起來,那可真是,天崩地裂都無法撼動分毫,散了,都散了吧。】

這條消息剛出來,群裏就多了路橋的一條回複。

【路橋:各位,哥們兒結婚了,圖片jpg。】

照片上是路橋和蘇釉兩人的自拍。

兩人手裏各自捏着一個大紅本本,路橋黑色的大衣幾乎将蘇釉整個兒包了進去。

路燈暖黃的燈光下,他們笑容無比燦爛又無比溫暖。

那種幸福仿佛一路從手機屏幕裏溢出來,照亮了每一個看着手機的人的眼睛。

群裏安靜了片刻,随即便如熱油裏進了沸水,迅速炸開了鍋。

作者有話說:

恭喜兩位領了小紅本本;

橋兒:這是我這輩子花的最值得九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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