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路橋從浴室出來, 頭發還未及擦幹,就聽到門口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這種莽莽撞撞又有點急切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辛免。

路橋将手裏的毛巾随便一丢, 又将浴袍的領口攏了攏, 才過去開門。

“怎麽這麽慢?”門還沒打開個縫兒,辛免就鑽了進來, “小橋,一起做作業吧?”

他邊說話邊擡頭看了路橋一眼, 不覺有點愣怔。

路橋的頭發還有點濕,因為剛擦過的原因, 烏黑的碎發略顯淩亂,襯得染了水氣的漆黑眉眼更顯淩厲深邃, 而偏偏唇色又十分豔麗。

只是一點也不輕浮。

因為那副微微抿住的唇角處, 透出一股十分令人心折的堅毅來。

甚至……,辛免的目光不覺躲閃了下, 甚至還好看的過了分。

“小橋,”他伸手将路橋放下的毛巾抓起來:“我幫你擦擦頭發?”

“不用了。”路橋說, “作業記錄本和最近兩天的課程我都整理了,你看了有什麽不明白再問我。”

辛免小時候體弱,經常請假,全靠路橋不厭其煩地為他補課,才能保證不落下功課。

“哦, ”辛免低低地應了一聲, 但還是堅持,“擦了頭發再看, 我就是因為洗完澡偷懶沒吹頭發才感冒的, 你忘了?”

感冒對小時候的辛免來說可謂是家常便飯, 路橋猛然回來,确實不記得他這次感冒的誘因了。

他頓了一下,然後将毛巾從辛免手中接過來:“我自己來。”

辛免看着他,不高興地撅了噘嘴。

不過是擦個頭發,對他們而言本該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他們自幼一起長大,這麽多年來,兩個人一起寫作業,一起玩游戲,一起上下學,誰犯了點錯兒互相打個掩護……

再小一點的時候,別說擦個頭發,就連洗澡也經常是一起洗洗就完事兒了。

怎麽現在他給他擦個頭發他都要避開了?

辛免悶悶不樂地站在原地,看路橋将頭發仔細擦了,才又往前一步問道:“哥,我聽說,你要資助幾個學生是嗎?”

“聽誰說的?”路橋說“消息這麽靈通。”

辛免迅速忘了剛才的不快,嘿嘿笑道:“我媽。”

又說,“阿姨告訴她的。”

“嗯。”路橋點了點頭,“是有這個打算,但還要等周末我媽過去一趟才能定下來。”

辛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雖然已經十歲了,但還是一團孩氣的樣子。

他比路橋大一點,但從小到大,卻一直長不過路橋,在體質上,就更是比不過路橋了。

路橋喜歡游泳,擊劍,不僅學習好,每次還都是校運動會的主力。

戰鬥力更是強悍。

每次辛免在外面受了氣,都得是路橋替他撈回來才行。

相比較而言,他平時比路橋還像個少爺,風吹不得,雨淋不得,動不動就會掉眼淚……

大部分時間必須有人在身邊護着才能不吃虧。

他們從三歲在一起,一直長到了十歲的年齡,七年裏,辛免也越來越依賴路橋。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不叫路橋名字的時候就習慣了叫他哥。

即便被他媽媽笑也是改不了。

路橋笑了一下,率先走到書桌前:“看看還有哪裏不懂。”

他說着話,自然而然地握了只筆在手裏。

這支筆是小學三年級開始用鋼筆時外公送他的,和後來他送蘇釉的那只筆是同一品牌。

筆在手中轉了兩圈,金色的筆尖在燈光下隐隐泛出光澤來,路橋怔了一下,思緒不覺又重新飄到了蘇釉身上。

他只微微垂低眼睫,就仿似又重新看到了那孩子因為饑餓而狼吞虎咽的樣子。

以及意識到還有外人在側,又小心翼翼擡起眼睫偷偷觀察他的周叔反應的那個眼神……

握着筆的手驀地收緊了,路橋不自覺閉了閉眼睛。

蘇釉那個眼神,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就算是心如鐵石也不可能不動容。

他當時很努力才壓下情緒,即使自己并不餓,即使周叔的手藝很一般,也大口大口将面挑進嘴裏,假裝什麽都沒看見。

那孩子見沒人注意到自己,才又放心地重新低下頭去。

路橋抿了抿唇,看到對面辛免正咬着筆頭翻開書頁。

在路家養的好,辛免的皮膚白中透出抹淡淡的粉來,和蘇釉的蒼白是截然不同的。

這一瞬間,過去的記憶忽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路橋不覺回憶起以前大家一塊兒出去玩時的情景。

那時候,每每辛免因為某件小事兒就紅了眼圈,或者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将一切都挂在臉上時。

很多人,比如鄭銘,就會覺得辛免很矯情。

但唯有蘇釉從來都是笑盈盈地看着辛免,眼睛裏甚至會露出一點羨慕來。

路橋知道,他在羨慕辛免。

羨慕辛免雖然性子弱,但一路走來,身邊卻總有人護着,也羨慕辛免,雖然自幼有所不幸,失去了父親,可後來命運卻好好彌補了他,讓他一路都無比順遂……

因為只有被命運好好寵愛的人,才有資格像辛免那樣“矯情”,才敢随意地展現自己的情緒……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雖然辛免只有母親,但卻要比他幸運太多太多了。

那時候,每當蘇釉露出那種眼神來,路橋總是會悄悄握住他的手掌,與他十指緊緊相扣。

然後蘇釉就會偏過頭來,對他甜甜地彎起眼睛,好像已經對過去徹底釋懷。

路橋也會因此覺得開心欣慰,兩個人往往會忍不住相視一笑。

那時候路橋知道,也理解蘇釉的感受。

可現在,當這種鮮明的對比如此血淋淋地橫亘在他眼前時,他卻只覺得自己心頭猶如壓了一塊千斤巨石般,沉重到讓他無法呼吸。

他沒法想象,也不敢想象,蘇釉羨慕地看辛免時,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又或者,過去的那一幕幕,是不是又重新浮上了他的心頭?

路橋不知道。

但他卻知道,如果重新再來一次的話,即便蘇釉已經對過去的一切釋然,但他卻不能。

永遠不能!

“哥,”辛免在習題上寫了幾筆,又忍不住重新擡起頭來,“我聽說你想把其中一個孩子接到家裏來?”

“嗯。”路橋沉沉地應了一聲,帶了一點隐約的鼻音。

“我就說吧,”辛免立刻神氣了起來,“不好好擦幹頭發是會感冒的,你看是不是?”

路橋看他一眼,默默将漫至鼻尖的酸澀壓了下去。

他沒解釋什麽,只是說:“确實有這個想法,但他有合法的監護人,還要周末和他的監護人談過之後才知道能不能順利把他帶回來。”

“咱們家這麽好。”辛免眼睛亮了亮,“肯定沒問題。”

又樂觀地說,“以後我們家又多了一個小孩兒,更熱鬧了。”

路橋看着他現在沒心沒肺的樣子,不由地想起過去,他和蘇釉最初見面時的關系,不覺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上一次,辛免對他産生感情,應該是初中時候的事情。

他的情緒一般藏不了太久,所以給他寫情書時,頂多開竅兒也就半年的時間。

這一次,路橋不打算任他将這種情緒繼續發酵下去了。

他不會任路濰州再傷害辛免母子,但也得找合适的時機對辛免和他母親做出更好的安排。

他看了看自己握筆的手,雖然線條流暢十指修長,但十歲就是十歲,這只手離一個成年男人結實有力的手還相差太遠。

在他這個年齡,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很多事情還只能取巧。

“對了小橋,”他正垂眸沉思,又聽辛免道,“就算家裏新來了別人,你也不能喜歡別人超過我。”

路橋擡手揉了揉眉心,略帶了些無奈:“知道了。”

又說:“寫你的作業吧。”

周末,周叔駕車,再次去了舊街。

這次來開門的仍是蘇釉,他手裏握着那只斷了條腿的木頭人,看到路橋後,略顯戒備的眼睛裏迅速便暈出一點喜悅的笑意來。

“哥哥。”他叫了一聲,聲音還是奶聲奶氣的,讓路橋不自覺就想到了他們的團團。

路橋立刻就彎下身,輕輕揉了揉他的發頂,又将手裏握了一路的汽車人玩具遞給他。

除了在蘇釉面前,他從未這麽讨好過任何人。

而現在的讨好則更顯急切,像是恨不得立刻就撫平面前小孩兒心底滿滿的傷痕一樣。

蘇釉愣了愣,眼巴巴看着紅銀相間的汽車人沒敢伸手。

太好了,也太新了。

這樣的東西,他總覺得和自己是沒有什麽關系的。

“拿着。”路橋溫聲道,“哥哥還有很多,回頭我們一塊玩兒。”

“真的可以嗎?”蘇釉問,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他的眼睛那麽大,抿緊唇的時候那雙眼睛便顯得十分柔軟。

讓路橋很想親過去,像親吻團團一樣。

但路橋什麽都沒做,只重重點頭:“當然。”

蘇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将快要有他一半兒高的玩具抱進了懷裏,烏黑的眼睛垂低,彎出好看的弧度來。

“謝謝哥哥,”他說,“哥哥對柚柚真好。”

桑晴跟在路橋身後,聽着他童言童語地說話,也忍不住心軟的彎下腰來,在他柔軟的發頂揉了揉:“小朋友,你爸爸在家嗎?”

“嗯。”蘇釉重重地點了點頭,但又有些猶豫,他讓他們進來,小聲道,“我爸爸還在睡覺。”

“沒關系。”桑晴說,進去環視了房間一周,又問,“你吃早飯了嗎?”

蘇釉猶豫了下,才慢慢搖了搖頭。

他們家是從來不吃早飯的。

爸爸不在家,他一般是什麽時候餓了,就用白水煮點面條來吃。

不過最近他可以加一顆蛋,因為上次那位叔叔買了不少東西過來。

桑晴沉默了下,從周叔手裏接過兩個手提袋來。

一個裏面裝的是些簡單的食物,另一個則裝了幾套秋冬款兒童的衣服,都沉甸甸的。

她從裝食物的袋子裏拿出一個巧克力小蛋糕,遞給蘇釉,溫聲問:“柚柚喜歡這個嗎?”

又說:“如果不喜歡還有其他的。”

蘇釉抿了抿唇,不自覺看向路橋  。

路橋将蛋糕從他母親手裏接過來,遞給蘇釉:“可以吃。”

蘇釉這才點頭,小心翼翼地将玩具放在沙發靠背上。

路橋将包裝紙為他打開,狹小的房間裏,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來。

桑晴低頭看着蘇釉,又伸手拉了拉他身上已經小了的衣服,心底屬于母性的柔軟漸漸泛起漣漪來。

蛋糕包裝紙的輕微悉索聲中,房間裏驀地響起一道不耐煩的男聲來。

“蘇釉!”那道聲音連名帶姓地叫着蘇釉的名字,語氣中帶着極度的不耐和隐隐的戾氣,醉意朦胧,“又在搞什麽這麽吵!”

“爸爸。”蘇釉立刻站直了身體,他邁開小腿走到那道卧室的門口,“昨天晚上,我跟你說的那個好心的哥哥來了。”

他頓了下:“還有阿姨和叔叔。”

他在那邊說着話,桑晴也起了身,周叔則直接跟在蘇釉身後走了過去,所以沒人注意路橋微微擰起的眉。

蘇釉對可以上學那麽欣喜,那麽肯定是迫不及待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自己爸爸的。

如果是昨天才告訴蘇懷民的話,那麽只能說明,自他們離開到昨天,蘇懷民才第一次回來。

中間那麽幾天,他一次都沒回來過。

路橋抿緊了唇,抿掉眼中的熱意,他看着蘇釉小小的身影。

那道身影那麽單薄,頭發因為他和桑晴的碰觸而翹起來幾绺,随着他的動作而微微顫動。

他才三歲啊……

“什麽好心的哥哥?”蘇懷民疑惑地問,但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因為周叔已經走了過去。

“蘇先生,”他雖然有些不恥蘇懷民,但語氣卻仍是客氣的,“我們是商泰集團旗下慈善基金會的,最近考慮資助一些家庭困難的孩子讀書,您方便出來談談嗎?”

房間裏安靜了片刻,蘇懷民的聲音傳了過來:“我穿上衣服。”

蘇家就一個三人沙發,這麽多人根本坐不開,路橋便起身在角落裏找了兩個凳子擦拭幹淨,放在了沙發的另一側。

他讓桑晴坐沙發,自己過去把蘇釉帶過來,看蘇釉低頭小口小口很珍惜地吃着蛋糕,嘴角染上了一點巧克力的顏色。

“還有。”他說,讓蘇釉坐在自己身側,傾身将他嘴角擦拭幹淨,“想吃什麽以後都有,想吃多少也都有。”

蘇釉抿了抿唇,濃密的睫毛掀起來,看向路橋的目光帶着感激。

他太瘦了,一雙眼睛便顯得尤其大,這樣看人的時候又黑又安靜,讓人心裏只剩下了酸軟。

路橋便輕輕捏了捏他的小手。

蘇懷民很快出來了。

這還是路橋第一次見到他。

上一世,他出意外死了之後,蘇釉才進了路家,所以對蘇懷民其人,他也僅僅是聽說而已。

現在的蘇懷民還很年輕,身材也十分高大,只是眼角眉梢都染了些冷漠與不耐。

而長時間的買醉與日夜颠倒的生活習慣也讓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灰敗……

只是,這一切都擋不住他的英俊。

看見他的那一刻,路橋終于明白,洛颀年少時為什麽會看上了這樣一個小混混。

蘇釉見爸爸出來,立刻站起身來,他還不到蘇懷民大腿高,小小一個站在爸爸跟前,将蛋糕舉起來讓蘇懷民吃。

蘇懷民一擺手,将他打發開,往沙發上看了過去。

桑晴已經站起身來,她一身素淨,穿着米色的風衣,雖然沒有洛颀那麽美豔,但卻有一種冰清玉潔又很高貴安靜的美麗。

蘇懷民的态度不自覺就收斂了些。

“讀什麽書?”他問,“我們家你們也看到了,可沒什麽好騙的。”

說到後半句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經低了下來。

剛開始他确實以為是騙子,但看到桑晴那一瞬間,這個猜測就淡掉了。

他擡手撓了撓頭,最後在路橋剛才搬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剛才那個中年人說什麽來着,他們是商泰旗下基金會的?

商泰不僅僅是龍城,甚至也是全國最大最有影響力的企業之一,蘇懷民自然是知道的。

雖然面上沒顯,他心裏卻已經更加相信了幾分。

“這是我的名片。”桑晴沒有多說,而是從自己包裏掏出名片來,雙手遞給了蘇懷民。

如果是平時的話,留周叔的名片就夠了,但這個孩子是路橋想要帶回家裏的,桑晴拿出來最足的誠意來。

蘇懷民愣了下,慢慢伸出手來,将名片接到了手裏。

桑晴的話不多,但骨子裏的教養卻恰恰擊中了蘇懷民。

他這種人,因為出身不好,不得不從小就浪跡社會,混到成家立業,好不容易收了心想要往好裏走了,但偏偏自己的伴侶又因為經濟問題毫不留情地将他抛棄……

他這種人,骨子裏最好的其實就是面子,最想要的其實就是別人的尊重與仰視。

桑晴雖然一舉一動都很低調,可身上的貴氣是掩都掩不住的。

這樣的人,面對窮困潦倒無比落魄的他,卻絲毫沒有架子,蘇懷民的排斥與抗拒一下就散掉了。

“是這樣。”周叔拿出些資料來,遞給蘇懷民,“蘇先生可以先看一看我們這個項目,除此之外,還有件事情要麻煩蘇先生幫忙。”

“你說。”蘇懷民坐直了身體。

“蘇釉這個名額我們已經定下來了,但是還有其他幾個名額,”周叔說,“我們對舊街這塊不算熟悉,剩下的能不能麻煩蘇先生幫我們做個調查登記,如果還有其他沒有能力讀書的孩子,就讓他們填個登記表格,回頭我們會再進一步考察,如果一切屬實,我們會對其他孩子也進行資助。”

“沒問題。”蘇懷民将那疊資料捏在手裏,低頭看了兩眼,說,“舊街這塊我熟悉。”

蘇釉嘴裏含着半塊蛋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的父親。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爸爸這麽有精神的樣子了。

讓蘇懷民幫忙做調查,是路橋提出來的。

他明白這種人,一輩子缺乏人的認可,所以才越走越偏。

對于他們,任何一點認同,或許都很重要。

而且,無論是誰,開口就想把人家的孩子接走,都太過可疑了。

給蘇懷民一點工作,然後給予他一點點認可,慢慢才能走出下一步來。

離開的時候,蘇釉手裏還小心翼翼地托着半塊蛋糕,他跟着蘇懷民一起将他們送到了門口。

“哥哥。”他輕輕地叫了一聲,但路橋看下去的時候,他又抿着唇沒有說話。

路橋蹲下身來,用指腹再次為他擦了擦唇角的奶油和巧克力。

“放心,”他對他說,“過幾天我們還會再來。”

他整了整蘇釉的衣領,“天冷了,回去把新衣服換上。”

又說,“在家乖乖等哥哥。”

“你真覺得蘇懷民能行?”回去的路上,桑晴柔聲問路橋。

“放心。”路橋說,“您沒看到,要他幫忙的時候,他眼睛都亮了。”

“他不僅會好好去做,”路橋繼續道,“還會做的很好。”

“少爺都能掐會算了。”聽着他們母子的對話,周叔忍不住在前面打趣道。

聞言,桑晴也笑了,她擡手在路橋發頂揉了揉:“怎麽好像一夜之間,我的橋兒就長大了。”

路橋以前最煩人家碰自己的頭發,可現在,他卻極度依戀地在桑晴掌心裏輕輕蹭了蹭。

“媽,”路橋說,“前面商場停下車,我想再去為蘇釉買點衣服和日用品。”

桑晴點點頭,想到剛剛那個孩子,也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她之前還有些疑惑,路橋為什麽會那麽堅決地提出要把蘇釉接到家裏來,現在卻也能理解了。

那個醉醺醺的父親,任誰一看都知道,根本沒辦法照顧好孩子,而這個孩子又過于可愛了。

如果第一次見到蘇釉的是她,說不定也會産生同樣的想法。

“媽,”路橋又說,“爸今天是不是要回來了?”

“嗯。”桑晴笑了下,“你爸這次出差時間長,去的地方也多,回家別打擾他,讓他好好休息着。”

“那不行,”路橋說,“如果蘇懷民這事兒辦好了,我還想讓我爸把人收到身邊呢。”

“你呀。”桑晴忍不住笑着在他額頭戳了一指頭,“咱們家現在你提前做主了是不是?爸爸媽媽都讓你支使的團團轉。”

“那就讓爸爸收下他嘛,跑跑腿也行。”路橋忍不住拉了桑晴的手撒嬌,“将來他住在副樓裏,讓蘇釉跟着我住在主樓裏,這樣他們父子也能經常見面。”

和辛免不一樣,路橋其實是不太會撒嬌的小孩兒。

桑晴看着他,像是忍不住有點好笑:“那我給你爸說說?”

“謝謝媽。”路橋立刻笑了起來,一雙鳳眸迸出亮光來。

桑晴看着他,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商泰的大權還在桑庭竹手裏,路濰州面兒上還是個很好的丈夫和父親。

這句話有桑晴去說,他一準同意。

路橋終于放下心來,忍不住偏頭往外看了看。

雖然是秋天,但正午的陽光卻很好,透過車窗曬進來,暖洋洋的讓人覺得十分舒适。

把蘇懷民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且放在路濰州跟前,是他一早就想好的。

一是,蘇懷民現在還未曾泥足深陷。

如果這個時候他能好好把握機會,就算心性尚且不穩,但只要能勉勉強強地過下來不犯大錯,讓蘇釉的童年對親情能夠有哪怕一點點的溫馨回憶也好。

二是,如果他有什麽別的異動,路橋也能及時把握動向,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護好蘇釉。

還有一點是,路濰州現在和洛颀還不曾認識,就算将來真的認識了,有蘇懷民這層關系,他就算再心猿意馬,也不太方便再下這個嘴了。

……

他确實需要蘇懷民這樣一個角色來拖住路濰州,給他足夠的時間,讓他可以在再長大一些時,從容處理他父母的關系,及早讓路濰州淨身出戶,保護好他的母親。

作者有話要說:

同樣有紅包掉落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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