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落花時節

“這……”

孫秀青用餘光瞟了西門好幾眼，見他沒有什麽反應，頓時有些喪氣，“……如果左姑娘方便的話，同行也無妨。”

——這下那個要命的徒弟再鬧她就絕對不會放過她了！

“我沒有什麽不方便的，若是孫姑娘同意的話，明早我們便可以啓程。”

“就依左姑娘所言吧。”孫秀青似乎很累的樣子，沒有再多說話便回了房間。

夜風從二樓的窗戶裏吹進來，帶着下過小雨的土地特有的清香，混雜在樓梯間的木質流香中。

左無霜基本上已經沒有了睡意，看着孫秀青走回房間後突然松了一口氣，“剛剛多謝你了。”

西門吹雪搖頭，“小事而已，此去南海，多加小心。”

能夠收到他的叮囑真是罕見到極致的事情，左無霜睜大了眼睛，轉瞬恢複正常，“啊，我知道了。”

知己之間，再說別的也是多餘。

天一亮她就收拾好了東西準備離開，每一次的行色匆匆早已習慣，此刻的左無霜心中已經沒有了什麽依戀或者不舍的情緒。

她在中原沒有能夠稱為家的地方，本來就是入世來歷練，四海為家，走到哪裏都無所謂。

唯一擔心的還是阿玖，這小家夥實在是太會鬧了，以至于拜托了西門之後她依舊無法放下心來。

花家那邊也不知道花老三到底是怎樣說的，根本沒一個準信，似乎很放心她的樣子。

這一次來不及去見一見花滿樓她便直接往着南海過去了，孫秀青在半途便遇上了好幾個峨眉弟子然後跟着回去了。

她一出現，那些關于她被西門吹雪殺了的傳言也不攻自破。

左無霜沒有理會那些破事，反正知道西門吹雪不可能被峨眉派給殺了就行了。

這一趟她是抱了必須查清楚的心去的白雲城，連原本的賭約都顯得沒那麽重要了一樣。

過去幾年她的收入來源都是六扇門，這種事說出來雖然沒什麽丢人的但是也不算什麽俠女所為，不過左無霜這種根本算不上俠的人根本不會在意這種事，比起名聲她更想知道自己下一頓能不能喝到酒。

一別幾月，白雲城依舊是自己初到之時的模樣，幾乎沒有半分變化，奔波已成習慣，她竟然連一點勞累的感覺都沒有，看着碧波之上的白雲，有種歸家的錯覺。

自己生長的那個海島雖然比這裏小上很多，但是這樣臨海遠望的感覺沒有半分區別。

不知道師父現在在幹嗎，她看着海面上星星點點看不清的島嶼想道。

葉孤城和那少年不知道到底回來沒有，她也沒有直接去白雲山莊找，其實仔細想來她也覺得自己受襲雖然與白雲城有聯系但還不至于那麽大，并且最近那群黑衣人直接銷聲匿跡之後更是毫無頭緒。

從哪裏開始便從哪裏結束似乎也只能想想罷了。

他們再沒有人出現，她也毫無辦法。

她回來的消息傳得很快，不過也幸虧這速度她才不至于沒地方住。*

僅僅是幾個月的時間，始終不肯透露姓名的少年劍術進步飛快，很明顯是葉孤城也有指導過，對于其中到底發生了點什麽她已經懶得再去追問，只是當個明面上的老師來混吃混喝。

你不說，我也不說的這種狀态之下建立感情還是比較容易的，在和他聯手掃蕩完了白雲山莊的藏酒之後左無霜總算把之前那些糟糕的事情忘得差不多能對他有點好臉色了。

“還是沒有任何頭緒麽？”

蹲下/身和自己說話的少年臉上的戲谑笑意能迷倒無數少女，然而處多了早知道他本性的左無霜連看都沒多看一眼只是一手甩過去，“你練完劍了？”

“不然你以為我有什麽時間來蹲在這兒陪你數螞蟻？”

“你才數螞蟻呢。”她口氣不善地說，“快有多遠走多遠，就你現在這水平走出去只會給葉城主丢臉。”

“我給不給城主丢臉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覺得現在這樣下去，你和陸大俠的賭約還能贏麽？雖然說沒有時間限制但是……”

她倏地站起來，惡狠狠地瞪着他，“首先，那家夥也算大俠的話我就是女王了！其次，別再沒事提起那個賭約！”

“只是要裏衣而已嘛，有多麻煩？”

“……你試試？！”天知道自己能夠把孫秀青嗆得完全說不出話的口才用到這個人身上似乎就完全沒用了一樣，要不是看在自己還要靠着他在這兒混下去的份上她早就弄死這混蛋了。

話是這麽說，真讓她動手她還是有所顧忌的，如果沒有估計錯的話，這個少年的身份絕對不僅僅是葉孤城的表親這樣簡單。

因為有葉孤鴻這個堂弟作對比，她始終覺得葉孤城對于他的态度帶着些難以形容的恭敬，雖然不着痕跡但是應該不假。

“我又沒有和陸小鳳有賭約，何必去做那種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就住口。”

“我也是為了老師你的将來啊，經常提醒提醒你是有好處的，省的我以為這件事根本不重要哪天就和城主說了呢？”

“……你敢！”

“……嗯？”

身後傳來的的清冷聲音讓她瞬間愣住，整個人僵硬了一般，連回頭都不敢。

“咦，城主怎麽有空來這裏？”

“之前左姑娘在查的事情有了點眉目，若是左姑娘有時間的話不妨一起去看一下。”

原本的尴尬頓時消失，左無霜立刻回過頭應下，“是嗎？真的多謝城主了。”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衣，站在樹下淡漠地看着自己，并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見她轉身過來之後便點點頭，“不過可能也還是查不出什麽。”

她愣了愣，收回自己的目光微微垂下眼，“這沒關系，有點眉目我已經很滿足了。”

“啊，鬧了這麽久，還沒有消停嗎？”

換在平時，她估計已經和他吵起來了，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完全沒那個心情，只顧着跟上葉孤城的腳步往前走。

說實話她是真的沒想到自己随意提起過的事情還能夠被他記住，并且出手幫忙。

從小師父對她的教導裏就有一條就是絕對不要欠別人的人情，所以過去的日子裏每一次她欠了花滿樓的錢她都會想辦法一分不差地還給他，每次欠了他或者司空摘星什麽人情也都會找機會還。

葉孤城與她非親非故，并且還沒有她和那些人之間的交情，會留意她說的話更是讓她受寵若驚。

“今天早上林都統在海灘有發現一個形跡可疑的人，不過當時巡城的士兵很少，那人傷了幾個士兵後就不見了蹤影。”

葉孤城言簡意赅地說了大體的發現，她一邊聽着一邊點頭，“沒有跳海？”

“林都統在混亂中傷了他，這裏離別的海島也太遠，應該沒有。”

“那人還沒找到？”

葉孤城點頭，“混亂之中不知道他藏匿去了哪裏。”

就算是這樣，也已經算是很大的進展，左無霜原本差不多都放棄了這回事，卻不想剛安安靜靜過了段日子又重新有了發現。

白雲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這個地方對于外來的人有種很特殊的辨別能力，不過如果那人精通易容術的話大概也會很難找到。

她跟在葉孤城身後到了林都統他們平日裏辦事的地方，對方傷勢不重，只是現在的腿有些行動不便而已，看見她過來表情依舊不善。

“左姑娘有什麽要問的盡管問吧，林都統會全力配合你的。”

葉孤城的話無疑是給他下的命令，左無霜原本的感激更深了一層，咬了咬唇沒再說話。

葉孤城在交待完後就走了，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門外，恍了好一會兒神才把思緒抽離轉向林都統，“……早上那人使的功夫你看得出來路嗎？”

林都統搖了搖頭，“從未見過。”

——那就沒錯了。

左無霜剛想再說話卻感覺自己的肩膀被誰給按住了，一直跟在她身後過來的少年滿臉的戲谑一點沒變，“剛剛看那麽入神是想到贏賭約的方法了？”

“……你閉嘴行麽？”

“城主的确豐神俊秀，又使得一手天下無霜的劍法，放心吧我絕對不嘲笑你。”

“……”

“什麽？！你這家夥竟然對城主有癡心妄想？！”原本還“半身不遂”狀态中的林都統在聽了那句話之後頓時精神好得無法形容，就差直接跳起來揪她領子了。

“林都統，城主的私事你還是不要太幹涉啊，他畢竟也是個男人嘛。”

左無霜恨不得把面前這人的嘴巴給縫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勞你費心，你要是這麽關心葉城主的人生大事你自己嫁給他倒是不錯。”

“老師不要惱羞成怒啊，這樣容易老，本來你這個年紀早該成婚了，我更擔心的是你啊。”

“你是在諷刺我嫁不出去？”

“……我是擔心，擔心。”

她再沒顧忌，直接一拳打在了他左眼上然後甩甩袖子走人。林都統還在身後叫着幸好幸好，她只當聽不見地往外走，似乎是真的生氣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