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不負相思（四）

不負相思（四）

微風乘着暗金色的夕陽輕輕起舞，拉下一天的帷幕，念秋看着這偌大的庭院，看着白夜曾經背着她奔跑的林蔭小道，回憶不受控制的湧上腦海，就像被壓制許久的困獸，叫嚣着要逃離。

“夜，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吧”

“這還用說嗎，笨蛋，你是我的夫人啊”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她發現自己的心一點一點的淪陷，是在他病入膏肓卻還握着她的手，叫她不要擔心的時候嗎，還是在夜裏他穿着單薄的衣衫，滿眼哀傷地看着她時呢，她自己也記不清了，或許，是在她嫁來的那天，他像個孩子一樣，明明很欣喜卻又很緊張，喝交杯酒時灑了她一身，急急的抓着她的手，讓她不要生氣的那一刻吧。

那樣真誠的目光，那樣真誠的愛，終究也是抵不過人心的欲望和野心麽。

繡兒跟着念秋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看着念秋出神的模樣，她知道，離開是念秋抽空了所有勇氣做的一件事，也是她所做過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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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離，我是不是很厲害？”看着少年忍不住揚起的嘴角和明亮澄澈的雙眸，朔離淡淡地點點頭，“如果再晚一些，她就會凋謝了”，正在暗自欣喜的洛棠驀的一怔，拉住朔離的手說道：“那她現在不是很危險？”，“既然她已經答應了離開，我自會護她周全”看着朔離沒有情緒的眼眸，洛棠漸漸的松開牽住的手，慢了半步跟在朔離身後，走在前面的朔離有所發覺，靜默不語繼續走着。

洛棠從來沒有發覺一條路可以這樣長，從園心小湖走到念秋的庭院，明明是很短的路。

走進秀雅的亭院，一股飯菜的香味頓時撲面而來，“離公子快請進！洛公子這是怎麽了？是不是餓壞了呀？”念秋熱情地拉着兩人進屋吃飯，并未注意到兩人間詭異的氣氛。

一向話多的洛棠徹底貫徹了沉默是金的原則，只顧埋頭吃飯，饒是再粗心的繡兒也發現了端倪，本想說些什麽，念秋一記眼刀過去，她便老實的閉了嘴，郁悶的撓撓頭，怎麽小姐老是不讓她說話呀。

念秋好幾次想開口說話調節氣氛，卻怎麽也開不了口，他們兩人的世界太過獨立，別人都不知道怎麽進去，正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念秋側臉看向門外，白夜喘着氣地扶着門廊，臉上是病态的潮紅，她手上的筷子一下子掉落在地。

白夜看着正在吃飯的三人，淡淡的陰影落在眼臉，有些空洞的目光落在念秋身上，頓時有了焦點一般，“念秋，你只顧招待離公子卻是不理我了？”念秋看着溫柔笑着的他，明明是調侃的語氣，她卻感受到一種很冰冷的感覺，勉強的扯着嘴角笑道：“你胡說什麽呢，吃飯沒有？”

“在子怡那裏吃過了”白夜拉了椅子挨着念秋坐下，握住她的手，“我聽繡兒說這幾日你都吃的很少，消瘦的厲害，你這是做什麽？”看着他關心的表情，念秋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下去，他明知她是因為什麽才這樣憔悴，卻拿着這樣的表情來問她，掙脫開他的手，念秋淡淡的說道：“沒什麽，只是食欲不佳，你回去吧，我招待兩位公子吃完飯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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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般的沉寂，繡兒看着這沉默的詭異的四人，頓時想逃離出去，這種場面她真的不擅長應付啊！

“念秋姑娘，我們都吃好了，你去吧，沒關系”洛棠體貼的适時出聲，解除了這種難為的情景，念秋歉意地看着兩人，點點頭。

“夜，我有話和你說，走吧”。

白夜似乎察覺到什麽，微微地皺起眉頭，看了朔離一眼，跟着念秋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只有幾顆明亮的星星還挂在天空中，冷風帶着濕意吹進衣衫，念秋和白夜一前一後的走着，各有所思。

走到一座華美精致的亭院前，念秋擡頭看着頂上的牌匾，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念”字，念閣是白夜辦公的地方，這個字也是他自己親筆題寫上去的。

白夜的房間很暖和，因為他身體不好，所以地上鋪了地龍使房間一直保持着适宜的溫度，念秋點起蠟燭，靜靜地看着他，伸出手摸着他的臉龐、輪廓，半晌過後才慢慢說道：“夜，現在的你，就算我不在身邊，也會好好的吧”，白夜的表情頓時變的很憤怒，緊緊的箍住她的手，厲聲吼道：“果然是這樣嗎，你為了那個男人居然要離開我！為什麽！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念秋第一次看見這樣可怕的他，她的夜一直是那樣溫柔的，會罵她是笨蛋，會欺負她，卻從不會吼她，淚水不受控制的滴落下來，“你竟然吼我！你竟然舍得吼我，白夜你這個混蛋！”

看着哭的那樣傷心的她，白夜一下子回過神來，伸展開緊握的拳頭，趕忙緊緊地抱住她，輕聲哄着她，“我錯了夫人，我錯了，我不想吼你的我沒有控制住，真的......”說着說着聲音也哽咽起來，“你怎麽能愛上別人呢.......我都要瘋了你不知道，一想到你愛上了別人，要離開我，我的心都痛到流不出血了”。

念秋本來哭的正傷心，聽到白夜說的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想要推開他，無奈他抱的太緊，都把她肩膀勒痛了，“你這個神經病，誰說我愛上別人了！”，白夜頓時一震，“你沒有愛上離公子”念秋真想狠狠地翻白眼，這簡直什麽跟什麽！她怎麽會愛上離公子了，這家夥就知道自己胡思亂想！

兩個人就這樣紅着眼眶相顧無言，念秋最後拿他沒辦法，一腳把他踹開，把自己是妖怪以及洛棠給她說的那些都講給了白夜聽，也把朔離此次前來其實是接她回去，幫白老爺看風水只是一個幌子而已，沒錯，她念秋本來就是妖，她愛上了一個人類，義無反顧，本來她還忐忑着要不要告訴白夜她是妖怪，但是剛剛她覺得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如果白夜因為她是妖而放棄她，她更應該離開他。

沒想到白夜的關注點完全和她想的不一樣，他死死的抓住她的手，哽咽着說道：“我就說我的病怎麽好起來了，你竟然為我逆天續命，你是笨蛋嗎！”

“沒錯，我就是笨蛋！一心想要和你厮守到老，一心想要你幸福快樂，到頭來你對我做了什麽？你娶了別的女人，還問我怎麽了！”念秋顫抖着說道，天知道她的心已經碎成什麽樣，因為他，她禁锢了自己的所有，卻換來他的背叛。

白夜突然覺得她或許會一去就再不回來，不會再回到他的身邊，她會去那片廣闊的天地開創自己新的人生，只有他被留在這片狹小的地方，過着不好不壞的日子，日日強烈的想念着她到死亡，一種巨大的恐慌瞬間包圍了他。

“念秋，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我馬上休了葉子怡，求求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啊”白夜猛地将她撲到在地，狠狠地吻着她的雙唇，雙手探進她的溫軟，念秋想要推開他卻完全沒辦法，她從來不知道這樣瘦弱的白夜力氣竟然這麽大，她也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脆弱的他.......想到這裏，念秋忘記了掙紮，白夜更加的肆無忌憚，罷了，就随他吧。

一番溫存過後，白夜的情緒終于平穩下來，他抱着念秋，用低啞深沉的嗓音說道：“念秋，六年後你真的會回來吧，嗯？”兩人緊緊地扣住彼此的十指，“我會回來的，定不負君，君也莫要負我！”白夜低低的笑起來，“你是在吃醋嗎？”

“胡說什麽！我只是讓你不要讓我六年後還看見那個女人！”念秋狠狠地掐着白夜的手臂，痛的他呲牙咧嘴的。

“寧負天下，絕不負卿”他溫柔地看着她，看着他這一生最愛的人，他知道葉子怡是一個無辜的犧牲品，是政治的利用品。

然而他白夜并不是什麽善良的人，他為了那個位子，已經失去了太多，他的病并不是先天的，而是有人對尚在襁褓的他下了毒，不管是複仇，還是權傾朝野，他都不會放手。

他這一生的溫柔和善良，都給了念秋，其他人，他無心去想，只能盡力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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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下着細雨的天，洛棠和朔離站在門外與白老爺告別，“能讓離公子看風水，老夫三生有幸啊，若有什麽事需要老夫，一定鼎力相助，二位一路保重！”

“言重了，舉手之勞而已”朔離淡淡的說着，牽着洛棠的手離開了白府，他們和念秋約好了見面的地點，待她和白夜道別後就送她回去，說是送，其實是朔離用法力打破空間把她傳送回崖山，他們兩人并不會更改行程。

洛棠的手，很冰涼，朔離牽着他，輕輕地皺着眉頭，這孩子到底在鬧什麽別扭，洛棠這幾天都很安靜，也不怎麽說話，明顯是在鬧情緒，但是朔離完全不知道為什麽，他有時候看着洛棠哀傷的目光，心裏會隐隐作痛，但洛棠就是不告訴他原因。

洛棠看着金碧輝煌的白府，再想到念秋，突然有些難過，他會說服念秋想要幫助她，是因為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樣執着堅定的愛着一個人，就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唯一的浮木般，那樣無助和倉惶，而朔離淡漠的神情刺傷了他，阿離對于這樣的愛，是不屑一顧的嗎，他覺得，這樣的愛很幼稚嗎......

其實妖怪比人類更懂得愛吧，人類明明是壽命很短的生物，卻有着很多很多的顧慮，直到死亡的那一天也不會變。

“念秋，我愛你”

“我也是，等我”

那座寂靜的小院裏緊緊相擁的身影仿佛要将彼此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