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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宅的客人來得很快,開門不過兩天,就來了一對母女。
母親穿金戴玉一身大牌當季最新款,出門的時候還細心打扮了一下,看起來便是養尊處優的貴太太;但是身邊跟着的女兒雖然也穿着華貴,但是臉上卻是難以遮蓋的疲憊,眼下青黑,連頭發絲都散發着一股煩躁。
這個女兒叫溫思悅,她的母親暫且稱為溫太太。
溫太太也是從闊太太的交際圈裏聽說了這麽一家店,去了據說很靈的廟宇、道觀都沒什麽用,才瞎貓抓到死耗子硬着頭皮來試一試。
蘇宅在一條步行街旅游景點深處,車子停在了附近的停車場,還得走個好幾百米過來。溫太太撐着小陽傘,帶着女兒穿着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讓她心情格外煩躁。好不容易跟着門牌號找到了蘇宅的地址,卻又打起了退堂鼓。
蘇宅不像是店面,反而像是一戶大門緊閉的個人住宅。如果不是紅木大門一旁挂着的“open”,她都不會覺得是一家店面。
溫太太踏上石制臺階,剛想要擡手敲門,卻被女兒拉了拉衣服,回頭看去,卻看到女兒指了指門邊上,赫然有門鈴在那。
溫太太吸了口氣,是她狹隘了,看着古色古香的宅子,但确實是現代社會,沒人會用敲門的原始手段。
溫太太擡手,按響了門鈴。大門內傳來“叮咚”的響聲,而後不到一秒,裏面就傳來了一聲“來了”。溫太太打了個冷顫,八月中旬的天,外面太陽高照,熱的人半死,但那聲音卻幽幽的,像是從陰間傳出來的。
說話的人聽着蒼老,還帶着點沙啞,但真正讓溫太太不适的,是裏面的人應得太快。她剛剛按下門鈴,裏面就傳來了聲音,仿佛裏面的人一直守在門邊似的。
大門朝裏打了開來,溫太太看到了應話的人。她面容蒼老,看上去像個六十多歲的老妪,尤其面色慘白,看着就仿佛有點大病。
但是大門打開後,溫太太更遲疑了。宅門內是典型的江南院落構造,大門跨步走出門廊,就是一個小院子,青石板的地面,中間的路兩邊擺着黑釉大缸,上面飄着浮萍,有幾尾金紅的小魚在浮萍下穿行而過。
看似幽深靜谧,大白天的,卻感覺看不到什麽光,往裏間看,更是只能看到黑黝黝的房間,那門後的東西隐隐約約能看見,卻又看不清楚。
溫太太深吸一口氣,她握緊女兒的手,還是擡步往裏走去。
她剛進門,老妪就關上了大門。一陣風吹過,溫太太只覺得渾身發冷。
這八月的夏天,她覺得冷?
還不等溫太太細想,老妪就在前面帶路,引着她一路走到了院子後的門口,房間的門沒關,溫太太卻覺得裏面陰森森的。溫太太躊躇還不敢上前,女兒溫思悅卻先一步踏過門檻,走了進去,溫太太只能緊随其後。
她進了門,卻發現裏面的布置不僅不古色古香,反而非常現代。有一個年輕男人坐在房間東邊,在電腦後面不知道在幹什麽,他看到有人過來,連忙起了身,招呼她們往西邊走。西邊擺放着稍顯古色的實木新中式桌椅,桌子上還有煮茶的器具,只是站的地方不多。
“兩位請坐。”他剛坐下說完話,就有一個穿着漢服的女人從後面的房間裏掀開門簾走了出來。她手上端着玻璃茶壺,裏面已經裝好了水,她将茶壺放在電熱茶爐上,按了按鍵,就坐到了男人身邊。
這對……與其說男人和女人,看面相那麽嫩,不如說是男生女生。
但是好在現在的情形,看上去比較陽間。溫太太想了想,剛剛自己覺得冷,可能是空調打得太足。
面前的這對小男女太面嫩,溫太太有些頭疼:“你家大人呢?我是李太太介紹過來的,我找你們家大人有事。”
對面的男生摸了摸鼻子,然後說:“我父母的話早就去世了,這家店從兩年前就是我接手在做了。”
溫太太皺了皺眉毛,實在不是她以貌取人,但是面前的男生臉太嫩了,毛都沒長齊,怎麽讓她相信?
溫太太猶豫了一下,她伸手抓住溫思悅的手,準備帶着人離開:“那不好意思,冒昧打擾了,我這就告辭……”
溫太太話音未落,就被男生打斷了:“夫人別着急走,讓我先來猜一猜。”他看向旁邊的溫思悅,而後露出一抹顯得有些吊兒郎當的笑容:“令媛這是玩筆仙被纏上了?”
溫太太心中一驚,面上卻沒有流露出來,她心中猜測是這個小男生從別人那裏知道了這件事。這陣子溫太太天天求神拜佛的,圈子裏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洩露出去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她面露猶豫,但話語裏還是抗拒:“确實如此,但這就不麻煩……”
溫太太的話說不下去,因為男生旁邊穿着漢服的女生看着她的視線,讓她心肝發顫,那女生漆黑的瞳孔仿佛黑洞一般,黑黝黝的,見不到底。周身散發着寒氣,讓人稍微靠近就要被冰上。
她面容慘白一片,如同一張白紙,偏生一張紅唇,仿佛在滴血。
“你在質疑我夫君?”她聲音幽幽的,如同從九幽之中出來。房間的門無風自動,發出巨大的“嘭”聲,猛地關上了。房間裏更加黑暗,下一刻,這女人仿佛就要化身厲鬼。
但是,卻被那男生打斷了。
“你輕點!我那門真的好貴的,咱們已經沒錢了!你看中的那幾條裙子連尾款都要付不起了!”
他一臉心痛,說完話之後,女生周身如有實質的黑氣都收了回去,變回了羞羞答答的小女生:“我那幾條裙子什麽時候付尾款啊?”
男生看向溫太太,語氣有點涼涼的:“等這位夫人付了酬金之後吧。”
在沈素琴的“威逼”之下,蘇钰最後還是拿到了溫太太的這個單子。
如同蘇钰一眼看出的那樣,溫思悅的确是在玩筆仙的時候被腌臜東西給纏上了。自從半個月前玩了筆仙游戲,她整日整夜的做夢,夢中都是筆仙要來找自己做替身。還無緣無故撞見那類東西,整個人天天被吓得心驚膽戰。
和她一起玩筆仙的其他三個朋友,有一個已經出了事。莫名其妙深更半夜的時候爬上廢棄學校的天臺,一躍而下,等幾天後被巡查的片警聞到臭味才發現的時候,身子都腐爛了。
還有兩個沒出事的,和溫思悅一樣,狀态也不是非常好。甚至于有比她還差,神神叨叨說筆仙馬上就要來找自己了。比溫思悅情況好一點的那個,也就是做做噩夢,還沒出現其他情況。
針對這個情況,蘇钰說先去溫思悅家裏看看,現在是暑假,大家都在放假,溫思悅撞鬼、做噩夢的場地都是在家裏,直接去家裏看是最直截了當的,後續還可以去那位比較嚴重的朋友家裏,看看筆仙在不在那。
蘇钰說得風輕雲淡的,因為她這段時間抓鬼技術突飛猛進——畢竟家裏那麽多小鬼,随便抓幾個都能進行實戰演練——對付這種半個月都搞不定四個人的筆仙,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在兩人商定好價格之後,蘇钰背起了自己的背包,然後給沈素琴撐起黑色的打傘,囑咐小鬼們在家看家,就跟着溫太太出門去了。
溫太太的車停在停車場裏,司機一直在車上等着。他就那麽瞅着自家夫人身後跟着倆奇奇怪怪的人,女的穿着一身漢服搭着身旁男的的胳膊,男的大夏天穿着一身長袖還穿外套,還打着一把黑色的大傘。
好在司機今天開得是商務車,不然座位分起來就夠麻煩的了。那女的說什麽都要依着男的,要不是商務車後面有兩排座,今天夫人就要坐副駕駛。
等上了車之後,男的直接開了口:“把空調關上吧師傅,你不覺得挺冷的嗎?”
那是真的冷。
但更冷的是,師傅在後視鏡裏,沒看到那女的的身影。
這一點,不光師傅發現了,拿着小鏡子補妝的溫太太也發現了。她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回了回頭,看了眼坐在後座上和那道士蘇钰貼貼的女人,又看了眼自己的鏡子。
好消息:這個叫蘇钰的道士是真的有兩把刷子。
壞消息:他把刷子帶到了自己家裏。
等回到家的時候,溫太太就這麽個想法。
進入溫家的大別墅之後,蘇钰收起了自己的大黑傘,放到了別墅門口的鞋架旁邊,換上阿姨準備好的拖鞋,就和沈素琴走了進去。
沈素琴走哪,哪裏自動涼下來十個度,本來空調打得适中的大別墅,立馬降溫到有點冷了。這回不用蘇钰開口說,溫太太直接吩咐了阿姨:“你把空調給關上吧。”
阿姨不明所以,但是也覺得的确有點冷,便應了聲。
溫太太的眸子看向蘇钰身邊那個不是人的女生,和蘇钰想到一塊去了:大夏天的,确實省電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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