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幻境(6)
妖獸潮?
那是什麽?
“請等一等。”諸芨提高聲音,“請問藥聖有沒有見過來求醫的男子,他的穿着和我差不多,腹部有傷。”
“沒有。”
藥聖坦然回答,卻是又勸了勸她:“此次妖獸暴動百年難得一見,像是被什麽吸引了一般。諸芨長老還是快去避難為好。若不是你對友人的赤誠情誼,我是定然不會在這緊要關頭放你入谷的。”
諸芨嗓間幹澀:“那請問,妖獸潮暴動的方向大概是哪裏?”藥王谷設置陣法隐匿不見外人,她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妖獸一路北去,為期大概一周。避開暴動的路徑就好了。”藥聖答道。
卻見諸芨身形搖晃了一瞬,面色蒼白如紙:“一路北去……”
清硯宗可不是在最北處!
白芨扶着阿碧出了藥王谷。
在得知妖獸潮的重點是清硯宗之後,諸芨的情緒波動達到了頂點,随之意識消失,白芨這才把身體的控制權掌控在自己手中。
她此時扶着阿碧,心情複雜。
阿碧庇護一方氣運,諸芨與她離開清硯宗,妖獸潮就馬上暴動,這并不是一句巧合就解釋得通的。
如今她有兩個選擇。
要麽毀壞可能是此方幻境陣眼的阿碧,要麽就是尋找其他方法,把鎮山劍放回清硯宗,庇護宗門的氣運。
諸芨遲遲沒有醒來,把操控權完完全全丢給了她。
于情,鎮山劍護着諸芨,庇佑一方氣運,不應被“諸芨”暗害;于理,作為此方地界的陣眼,又豈是這麽容易被摧毀的?即便她想破壞陣眼,也沒有足夠的能力。
更何況,諸卿和在他身體中的傅正卿還在清硯宗內,而中了毒的諸朝并未來藥王谷求醫,不知去處。
諸芨倒是會挑時間暈。
如今清硯宗即将受到妖獸潮的沖擊,她在回去路上也有可能命喪妖獸之口。倘若平安回去,會不會落入諸卿手中?
諸芨會用法術,但現在這個殼子裏是她白芨。
沒有人能決定另一個人的生與死。對于阿碧而言,變為劍體就如同人形态的死亡。思及此,白芨決定詢問阿碧的意見。
“你願意随我回清硯嗎?”
白芨凝視着她。面前的女子看似脆弱,實則堅韌,願意為了保護自己心中所念之人甘願變成一把冰冷的石劍。
她在心裏問諸芨,你也願意回清硯嗎。
對于諸芨的想法,她大概能猜測得八九不離十。清硯是她生長的地方,更何況她是清硯的長老,危難來襲之際,理應與宗門共進退。而且,她的師兄還在清硯,即便曾經對她出手。
答案顯而易見,諸芨并未阻止她。
而阿碧已經說不出話了。
她的體內已經石化,很難想象她究竟忍受了多大的苦楚。對于白芨的問題,她所做的回應,也只是輕輕地将自己的手搭在白芨的手上。
這便是她的答案。
你去哪,我去哪。
下一秒,巨大的石劍出現在白芨眼前——
那石劍本是冰冷的,白芨将手掌貼在劍身,竟感受到了一絲屬于人的體溫。
沒有等白芨張口,鎮山劍就知曉了她的心意。石劍匍匐于她足下,一路北去。
按照藥聖的說法,妖獸潮持續大概一周,并且一路向北,終點是清硯宗。
一路上盡是妖獸踐踏摧毀的痕跡。
白芨踩着鎮山劍,心裏滿是震撼。她還是第二次看見如此大規模的暴動,下方的森林幾乎毀了大半,林中生物也盡是屍體橫陳。
第一次是上輩子魔界和玉昆等仙宗打起來的時候。
“阿碧。”她喚了一聲身下的石劍,“你後悔嗎?”
這一聲不僅是她替諸芨問的,也是自己想問的。
精怪修成人形本就十分不易,她已經在清硯宗藏匿了或有千百年之久,就連掌門諸硯也尋覓不得她的蹤跡。如今卻為了守護一個優柔寡斷的諸芨,暴露在衆人的視野內。
甚至,變成了石劍。
她後悔嗎?
後悔因為對諸芨産生好奇,每次在桃林間偷偷看她;後悔守着天真到怯懦的她,暴露自己的劍形态;還是後悔與她同飲那壇酒,不斷化為石劍一步一步走到生命的盡頭?
鎮山劍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白芨卻沒因為這驟然的加速而晃動半分。
她知曉了,鎮山劍不悔。
那她亦不悔。
或許她所做的選擇不是最恰當的一個,但卻是最遵從本心的。
妖獸潮比她想的要來的快。
白芨提着劍一步一步踏上了清硯宗。
清硯山門外的花草、靈植,已經被獸潮沖撞踐踏得不成形狀。臺階上有血跡,就連設下的陣法都被拆得七零八落。
每一個宗門入口處都會有弟子看守。
白芨輕輕別開了眼。
曾經一塵不染的臺階上,遍布了無數妖獸的足跡,有的沾着泥濘,有的沾着血跡。它們一步一步逼近清硯宗,這一百二十四階的階梯漫長的如同登天的天梯。
入口處的情形尚且如此,那清硯宗門內呢?
師兄還在裏面。
白芨感覺自己的手在抖,邁步向前的腳在抖,整個人都在抖。分不清是諸芨的情緒還是她的,唯有手中的劍萬分沉重。
她需要發洩。
只是腿像灌了鉛般沉重,是因為清硯掌門設下的陣法嗎?——不,已經沒有陣法了。整個清硯山門的陣法已經被妖獸潮沖撞壞。
周圍妖獸啃噬的聲音窸窸窣窣。
白芨轉頭望去,那熊妖正捧着弟子的一截手臂在啃食,見白芨望過來,将那手臂一扔,朝她撲了過去。
那手臂上似乎攥着什麽東西,被熊妖猛然一砸地面,那東西脫手而出,摔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一枚熟悉的雙魚玉佩出現在白芨眼前。
因着那玉佩好看,她還特意去留意過。正是那日趕來桃林通知她清硯掌門隕落的弟子。
而如今再次見到,卻已經物是人非。
熊妖并沒有給她過多回憶的時間。
在那腥臭的熊掌揮動過來之前,鎮山劍先動了。它帶着白芨的手向前刺去,那熊掌被石劍貫穿。白芨用力一挑,竟生生将熊掌斬落在地。
那位她沒問過姓名的弟子的斷臂就在不遠處,她亦是斬落了熊妖的熊掌,可這并換回不了一個鮮活的生命。
白芨想,她應該拿着鎮山劍殺上山門的。
于是她便這麽做了。
諸芨不會使劍,但她會。雖然用不了清硯的術法,但她可以用最基礎的劍招。好劍在手,即使是最基礎的劍招,殺傷力也巨大無比。
白芨頂着疲憊一路殺上了清硯宗,身後的一百二十四階臺階早已被妖獸的血染紅。當她踏上清硯山門內時,腦海間的眩暈感讓她忍不住張嘴,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真正的橫屍遍野。
無數的妖獸在清硯宗弟子的屍體上狂歡。弟子的劍有的散落在地上,有的插在妖獸的屍體裏。然而妖獸的數量實在是無窮無盡,清硯的弟子再多,也敵不過巨大的妖獸潮。
白芨在一瞬間就想到了那寄生于白骨之上的成片的食腐草。
那樣慘烈的景象終于喚醒了諸芨,白芨在那一瞬間被擠出身體。
明明是被成千上百個妖獸盯着,諸芨卻絲毫沒有慌張。她顫顫巍巍地走上前,用雙手從那堆殘肢中翻着什麽。
弟子染血的衣物、保命的法器。
宗門的玉牌、不同的儲物戒指。
她翻找的速度很快,妖獸在逐漸向她靠近,形成了一個包圍圈。阿碧劍身顫抖,将諸芨護在身後,劍氣沖天,逼得靠近的妖獸不得不退後幾步。
直到她雙手顫抖,捧着一把染了血的斷劍出來。
諸卿的本命劍很漂亮,也很銳利。她無數次用羨豔的眼神看着師兄練劍。諸卿使着本命劍在擂臺大比拿過很多次的魁首,那劍下更是斬過無數的妖魔。
諸卿亦是很喜歡自己的本命劍,曾經跟她開玩笑說:“劍在人在,劍毀人亡。”
如今,她手中的本命劍斷。
……劍主已亡。
“阿碧,阿碧。”
諸芨似瘋似癫,瘋狂想抓住什麽來證明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在雙手觸碰到冰冷的石劍後,流下了兩行清淚。
阿碧屬于人的溫度已經消失。
她徹底成為了鎮山劍。
清硯宗滿門只有她一人活了下來,妖獸還在踐踏着同門的屍骨,護着她的阿碧化為了冰冷的石劍。
她閉了閉眼,想起掌門師兄說過的話:“師妹,我推演了你的命格。若是你離開清硯宗,将會釀成禍事,對你非常不利。你放心,我們三個師兄都會保護好你,不會讓你出事的。”
掌門隕落、師兄二人争執、鎮山劍因為她出世、妖獸潮的來襲……
樁樁件件的事情堆積在一起,似乎釀成一切災禍的原因在于她。
諸芨看着不斷逼近的妖獸,笑的決絕:“我絕不會讓你們踐踏我清硯宗同門的遺骨。”
一人一劍,豎起了庇護的屏障。
白芨看着數不盡的妖獸被諸芨用鎮山劍斬殺。每當有妖獸靠近清硯弟子的屍體時,劍氣都會暴漲,直到被那石劍砍得灰飛煙滅。
一波又一波的妖獸上前,可諸芨一人一劍,已盡力竭。白芨與諸芨共感,知曉她體內的靈力不多了。
再這樣下去,透支的是諸芨的壽元。
可她并沒有退後。
白芨感覺連呼吸都很困難了,卻還是看見諸芨不停地揮劍,完全不在意體內流逝的靈力。靈力透支是一種窒息到瀕死的感覺,她甚至無法睜眼去看眼前的畫面,更不用去想提着劍的諸芨是什麽感覺。
諸芨整整殺了一周。
到最後,諸芨完全使不上靈力,只是憑着意念麻木地揮劍,一次又一次地把妖獸從同門的屍骨上趕走。
烏雲散去,天光大亮。
她終于守住了同門的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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