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故意的。”
這話一落到林漓耳朵裏,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來到這裏,一般都是她扮演這個把別人整不會的角色。
沒想到風水輪流轉,今天傻掉的竟然是我自己。
好在這劍修并不像林漓這種惡劣性格,他垂下睫,将手裏掂着的玉佩遞給林漓。
“誰給你的?”他問。
林漓握着玉佩,小心翼翼回答,“我的師兄。萬劍宗的大師兄。”
聽到這句話,劍修挑眉,“還是萬劍宗?”
“是的,前輩。”林漓心思如電轉,如果劍修知道萬劍宗,那他起碼是建立萬劍宗的時候才到這裏的。
不過萬劍宗的建立早在仙魔大戰之前數百年。
“那他和你關系不錯。”劍修平靜道。
林漓有點不好意思,不敢告訴劍修說何争經常陰陽她,而她就像個每天給老父親整活的叛逆女兒。
“擡起臉來。”劍修說。
林漓聞言微微仰臉,心說怎麽就像長輩看兒媳一樣,難道下一步就要把手上的玉镯子褪下來給她說“好孩子你拿着”嗎?
這種事情不要啊。
霜光凜冽,焰光明亮,卻又融合出一股微妙的暖意與寧靜,就像灑在冬日冰面上的夕陽。
少女仰着臉,杏眸幹淨清澈,充滿了信任,卻又毫無膽怯之意。
劍修:。
他輕笑一聲,往後退開少許。
“下次蓄力的時候,身體不要繃這麽緊,會影響你的出招。”他指點道。
林漓知道自己被識破了,于是也放松下來,大大方方拱手,“多謝前輩指教。”
“不算指教。”劍修道。
停頓片刻,他補充,“若我要殺你,你再如何提防也是無用功。”
“你太弱了。”
林漓:。
這熟悉的直男語氣,很難看不出他和大師兄有什麽關系。
“前輩,在這種地方,您離我這麽近,我很難不警覺。”她坦然說道。
“可以。”劍修颔首。
可以?什麽可以?
林漓迷茫,怎麽回事,這年頭都流行謎語人了嗎。
劍修擡起修長的手,食指輕輕點在林漓額頭上。
林漓想躲開,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烈焰瞬間燃起,又被冰霜無情壓下。
“太弱了。”劍修平淡道,黑沉沉的鳳眸被焰光照亮一瞬,如煙火掠過夜色中的湖面。
林漓咬牙。
然而想象中的被奪舍、被抽魂之類的可怕劇情都沒發生。
清爽冰涼的觸感從眉心傳來,輕柔包裹住她被劍骨灼燒得千瘡百孔的神魂。
林漓愕然擡眼,只見那如點漆的黑眸中帶着點淺淡的溫柔。
“你不怕疼嗎?”他問。
随着強盛的靈力流淌過全身,劍骨暴烈的熱意變得溫和,不再無差別撕咬周邊的一切。
林漓聳了聳肩。
她從穿越過來的時候,就一直被劍骨的疼痛折磨。
随着她的修為上升,劍骨無意識外洩劍氣,險些傷到周圍的人。
于是她就用自己早就破爛不堪的神魂去包裹住劍骨。
“痛着痛着,就習慣了。”她說,“不然也沒辦法啊。”
總不能不修煉了吧。
劍修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不修煉,劍氣就不會強盛。你可以少受點苦。”
林漓愣了一下,然後粲然笑開。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她說。
我就絕不會坐以待斃。
劍修鳳眸微彎,“如此,這才是我萬劍宗的弟子。”
“到化神之前,它都能護住你。”劍修放下手,又退到了一個足夠守禮的位置。
“再之後,就看你自己了。”
是你先馴服劍骨,還是劍骨先把你撕碎。
林漓摸了摸額心,又趕快內視一番,只見霜雪般的靈氣覆蓋在她的神魂之上,愈合着她的傷口。
“多謝前輩!”她連忙往後一步,行了個大禮。
“嗯。”劍修又颔首應了,“他很喜歡你。”
“我也是。”
又來了,又來了。
林漓終于憋不住了,想想這個劍修前輩對她來說肯定也沒有殺心,不然一巴掌就把她拍死了。
于是她大着膽子問道,“前輩,你和我的大師兄是什麽關系?”
我的大師兄啊。劍修按下心底一閃而過的笑意。
他一本正經道,“我是他爹。”
林漓:???
大師兄說他無父無母,原來爹在這裏嗎?
不是,原來動畫片裏神秘老爹和身為兒子的主角,一模一樣長着同一張臉這種事情,是真實存在的嗎?
林漓瞳孔地震。
看着小姑娘一臉震驚的模樣,劍修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她就像一小簇明媚的火焰,冒冒失失地闖入無邊的長夜,又絲毫不考慮別人的意願就擅自帶來溫暖。
——如果他一直沒遇見她,也許他也就接受了自己要獨自一人對抗這無邊魔氣的命運。
事實上他已經接受了。
這是他的責任和命運。
可是她來了。
孤寂的路人看見這一縷光,卻不能占為己有。
年輕人真是天真而殘忍啊。
“騙你的。”他淡定道。
面前的小姑娘明顯松了一口氣,嘴裏念叨着“還好還好,不然孟德爾就要哭了。”
畢竟小孩還有另一半基因是遺傳于母親的,哪有和爹一模一樣的道理。
雖然聽不懂,但還是很可愛。
劍修近乎是新奇地盯着她,問道,“你是他的道侶?”
林漓吓了一跳,連聲否認。
然後又想起自己的人設,厚顏無恥道,“不過,未來就是了。”
劍修笑起來,卻發現小姑娘有些驚訝地看着她,于是挑眉,“怎麽?”
林漓搖搖頭,“不是,大師兄和你長得很像,但他很少笑。”
第一次見這張臉笑這麽開心,還挺帥的。
“給他帶點甜食,”劍修朝她眨眨眼睛,此刻顯得像個有點調皮又寬厚的長輩了,“他喜歡吃甜的。”
“好...好的。”林漓其實有些難以想象仙風道骨大師兄大吃甜食的樣子。
“不過你出去就會忘記。”劍修突然嘆口氣,“可惜了。”
“啊?為什麽?”林漓驚訝道。
劍修無比理直氣壯,“因為我會下黑手。”
林漓:。
“前輩,其實你不下黑手,我也擋不住。”林漓誠懇道。
劍修認真回答,“偷偷下手會比較尊重你。”
林漓:...
林漓一言難盡地盯着劍修。
“那個,反正都會忘記,您要不幹脆告訴我您的身份?”她問道。
劍修并沒在意林漓的冒犯,微笑道,“不可以。”
他又接着開口,“因為我想給你留點懸念。”
林漓挫敗地捂住臉。
劍修見小姑娘像只小倉鼠一樣捂住臉,沒忍住伸出手在她頭頂揉了兩把。
“不是這個原因。”他笑道。
林漓擡起眼,對上劍修黑曜石一樣的鳳眸。
劍修收斂了笑意,正色開口,“你的劍骨比你想得要強。”
“封印記憶的術法遲早被你的劍骨燒碎,所以不能全告訴你。”
“對于弱小的修士來說,有些事情太早知道不是好事情。”
林漓眨了眨眼,下意識杠了一句,“反正都要被燒碎,那什麽還要封印?”
鳳眸一彎,眼尾的碎冰碴融化成柔和笑意。
劍修溫聲道,“那我也比你想得要強。”
“封個百八十年還是沒問題的。”
好氣哦。
林漓下意識鼓起臉,像一只氣鼓鼓的小倉鼠。
劍修垂眸看着女孩子雪腮軟軟鼓起,細眉微皺的可愛模樣,垂在身側的右手不由輕輕搓了搓手指。
好想捏臉。
“給我說說萬劍宗吧。”劍修開口。
林漓看了他一眼,把肩膀上昏迷着的柳行舟往上提溜了一下,“好的。”
少女的聲音溫柔甜軟,她倒也沒有專門說宗門的壞話,只揀了幾件建宗之後的大事說說。
劍修聽着聽着,皺起了眉頭,“廢物。”
大事記之一居然是收服妖獸潮,這種事情放在過去也就是他一劍的事情。
林漓點頭附和道,“就是就是。”
“關于弟子,現在全天下新生弟子修為最高的就是大師兄啦。”林漓說道,“不過他說他有心魔,無法突破化神。”
“是晴陽和他這麽說的?”劍修周身氣息突然冷下來了。
林漓不解地擡頭,“是啊。”
“呵。”劍修冷笑一聲,“又蠢又壞。”
林漓連忙豎起耳朵,“怎麽說?”
看見小姑娘一臉好奇和搞事的表情,劍修心底的煩悶一下子去了不少,“讓他自己去處理。”
“想不通的話,”他面無表情,“蠢上加蠢,活該。”
林漓:。
我也想不通啊!!
正打算央求劍修多說點,卻見劍修眼神一凜,“人來了。”
“該走了。”他有些遺憾地嘆口氣,拉過林漓的手。
林漓只覺得手腕一沉,低頭看去手腕上出現了一只泛着淺淡霜光的镯子。
——原來婆婆給兒媳玉镯的橋段在這裏等着她嗎!!
“我們會再見的。”劍修黑眸凝視着她,随後手指點上她的眉心。
林漓一陣恍惚。
再回過神時,只見身後一道雪亮劍芒破開魔氣,清冽又輕盈,清氣澎湃。
大師兄?!
她按下心裏莫名的違和感,頭一扭,正好對上柳行舟沉睡的側顏。
林漓:......
發生甚麽事了?
再擡頭時大師兄已經趕到她面前。
青年一身白衣上沾着些血跡,墨發有些濡濕,粘在額和臉頰上,更顯膚色白皙。
黑眸沉沉,裏面滿是內疚,“阿漓,抱歉。”
“我來晚了。”
林漓識海一陣晃動,更強烈的違和感湧上來,讓她一陣反胃。
難道是被魔氣影響了?
她腳步前後踉跄幾下,索性順勢往地上一倒。
“大師兄,我髒了,我——”她話說到一半,柳行舟的重量也壓上來。
林漓:。
壞了,忘記身上還有個柳行舟了。
失血過多再加上自找的重擊,林漓眼前一黑,徹底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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