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認錯小魅魔
勤政殿外燈盞極多,男人轉頭後,五官暴露在燈光下。
魔族顏值都不低,魅魔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這些年,陌影幾乎對美人免疫,再漂亮的人在他心中都掀不起波瀾。
可這人的出現宛如驚濤駭浪。
若說世人有十分美,其他人占了一分,魅魔一族占了四分,那此人獨占五分。
朱唇齒白,眉眼無雙,容貌極盛。氣質更是恰到好處,如亭立的千山雪蓮,拒人于千裏之外。他面色帶着病态的蒼白,似萬裏冰川上的一朵海棠,風一刮就會夭折。
若不是沒有血色的嘴唇讓他顯得太病弱,削弱了眉眼之間的淩厲,陌影敢斷言,此等精致又飒氣的人,放在魅魔中也是最璀璨的存在。
《滅世》前十章重點介紹了三個男人,長平将軍易叢洲不是其中任何一個,着墨不多。但他與每個男人都有往來,每只股票都對他展現出超乎尋常的在意。
陌影看書時就想,易叢洲與其他三人關系暧昧,似敵似友,又相貌昳麗,是最佳的小魅魔人選。
見到真人,他更是吃了顆定心丸,這臉要說不是小魅魔,誰還能是?
他一陣狂喜,迫不及待從步辇下來,疾行至男人面前,燦爛一笑:“你來了!”
易叢洲一怔。
陌影想将人拉到房裏,想起昏君身份,壓住沖動,擡起下巴狂傲道:“還、還不進來,要朕請嗎?”
易叢洲彎腰行禮,情緒掩在黑眸中。
陌影率先走入勤政殿,見易叢洲要跪,他趕忙制止:“不、不必多禮,賜座。”
易叢洲坐下後,王喜殷勤倒茶。
然而,瓷白茶杯在半路一抖,滾燙的茶水打翻在易叢洲手上。
他的手登時燙紅。
才剛見着人,對方就傷了,陌影的血氣直沖頭頂。他急急站起,沖到易叢洲面前,“有沒有事?痛不痛?”
他想抓易叢洲的手查看,被巧妙地避過。
王喜裝模作樣在地上求饒,陌影看得怒從心起,一腳踹在他身上,“怎麽伺候的,給朕滾!”
王喜不知今日皇上為何這樣反常,吓得屁滾尿流,一刻都不敢多待。
陌影擡頭望着易叢洲更蒼白的臉,既心疼又懊悔。
不怪王喜這太監,這種事是原主縱容的。
原主視攝政王為死敵,對掌管兵權的易叢洲更是忌憚,從不給好臉色,只想早日鏟除。王喜等奴才看人下菜碟,對易叢洲極為苛責,處處刁難。
但昏君是昏君,陌影是陌影。
這可是他族的小魅魔,怎能讓別人欺負?
思索間,易叢洲捂住口鼻咳嗽幾聲,腰彎了下去。
戰功赫赫的将軍卻如此病弱,俨然風吹就倒的病美人。
這與陌影的猜想更加契合。
小魅魔無法完成任務,說明他在小世界中很弱,病美人這孱弱的身軀,活脫脫小魅魔本魔。
《滅世》前十章出場的三個股票男,勢力都非常大。弱小的小魅魔夾在中間,肯定很難平衡幾人的關系,更別說勾引昏君、引發朝堂動蕩,所以任務才會失敗。
盡管已确認了九成,陌影還是不太放心,見左右無人,試探道:“任務怎麽樣?”
易叢洲站起身略微思索,搖搖頭,“微臣辦事不力,這次敗了。”
弱不禁風的模樣讓陌影疼惜,笨拙地安慰道:“有、有什麽不力的,逆天開局,要與三個男人周旋,其中還有攝政王那樣的變态,你可太難了。”
他邊說邊拿旁邊的茶壺給易叢洲倒茶,“給,別想了,有我在,別怕。”
易叢洲盯着深綠的茶水,面上不顯,內心卻詫異不止。明明還是相同的桃花眼,眼神卻與先前截然不同。以前那眼裏充滿算計與忌憚,身前這雙真摯而關切。
皇帝這是搞什麽把戲?他暴虐無度,寵幸閹黨,弄得朝堂烏煙瘴氣。雖小小年紀,狠戾手段卻比攝政王有過之而無不及。
自己身上留着皇帝親手打下的鞭痕,祖墳裏都是皇帝下令誅殺的冤魂。
那樣的昏君,怎會對他如此和顏悅色,在太監面前維護他不說,還纡尊降貴給他親自倒茶。
易叢洲遲遲不接茶杯,這極其怠慢的抗旨行為,陌影卻渾不在意。
三分鐘過去了!
對着易叢洲,他從一開始就用了魅瞳,對方絲毫未受影響,依舊一片清明。
就算攝政王那樣的狠角色,在魅瞳的攝魂下也撐不了太久。
這樣病弱,卻能抵禦魅瞳的攻擊,只有一種可能——魅魔的魅瞳對同族無效,他就是小魅魔。
得來全不費工夫。
徹底确認的陌影喜滋滋的,毫不吝惜臉上的笑容。
魅魔一族關系親近,他的社恐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覺親切。
他頭發未幹,披散着未束發,沒了面具的遮擋,面容具有極大的沖擊力。
易叢洲一晃神,喉結無意識地滑動一下,這才想着去接那杯香氣四溢的貢茶。
陌影卻已将茶放下,徑直抓住了易叢洲的手腕。
“讓我看看你的病。”
這麽病恹恹的可不行,得先将小魅魔治好,再帶他跑路。
兩人相觸時,易叢洲面色一沉,厭惡在眸中閃過,掙脫開來。
沒想到,小魅魔弱歸弱,力氣卻不小。
原主不幹人事,對易叢洲做了不少缺德事,對方現在懷疑他也正常。人找到了就不急了,到時弄到自己身邊來,還怕對方不屑下防備嗎?
病會好的,皇帝位子要讓出去的,小魅魔遲早要帶着跑路的。
陌影沉靜下來,忽而聽到外面的腳步聲。
這皇帝當了個寂寞,差點被攝政王淹死,還半天叫不來一個人,身邊都是一群吃裏扒外的走狗。
皇宮眼線太多,不是說話的地方,陌影壓低聲音,“你先回府,過幾日祭天大典,我找你細聊。”
他叮囑道:“不用再冒着危險接近別的男人了,其他的事交給本少主,你就好好養病。”
什麽別的男人?
什麽少主?
易叢洲掃過對方的笑靥,心中狂狼滔天,忍不住又咳嗽起來,拱手道:“臣告退。”
一邊往外走,一邊咳嗽不停,肺都要咳出來似的。
陌影哪受得了這個,目送他走了幾步,忽然小跑到他跟前,不由分說将手腕上的東西取下,塞進對方懷裏,“這是我的初皮,你随身帶着,對身體好。”
不給易叢洲拒絕的機會,他又補了一句威脅:“這是聖旨,不能抗旨知道嗎?”
說完便撤。
聲音輕快,眼神柔和,毫無心計,仿若新生。
易叢洲左手捏着透明如紗的「初皮」,右手将已出鞘的匕首塞回衣袖。
剛才皇帝上前那一刻,他腦中的弦斷了,嗜血的渴望暴漲數倍,幾乎壓制不住瘋狂的沖動。
若不是這冰涼的「初皮」拉回了他的理智,皇帝現在已是一具屍體。
病入膏肓,無可救藥。
易叢洲出了皇宮,回到府邸。
夜色極黑,房間卻沒點燈。
他拿出匕首,帶着冰寒之氣的刀尖刺入小臂,血流如注。
血腥味在房內蔓延。
腦中的嗡鳴逐漸停止,他緩緩收了刀,心不在焉地擦幹刀上的血跡。
窗外暗影一閃,一個黑影跪在屏風之外。
“元皎炎進宮了?”
黑影畢恭畢敬地回答:“皇帝聽信閹黨讒言,一早埋伏在禦池邊,還未出手便毒發氣絕。不久後忽然蘇醒,想逃走卻被攝政王察覺,險些被淹死。二人在池中對視片刻,攝政王不知為何放過了皇帝,讓他逃出。”
易叢洲擺手,“盯着他。”
對視?莫非他有什麽攝魂之術。
想起他自稱少主,還有他的「初皮」。
易叢洲用手帕包着将那截手臂長的,隐隐發光的透明之物,将之放在盒中。
是裝神弄鬼還是精怪上身?他嘲諷地想,血海深仇,又豈是裝瘋賣傻可以揭過。
皇帝必須死。
嫌惡地盯着檀木盒,外頭響起通傳聲。
“将軍,太醫院來訪,說奉了皇上之命,來給您看燙傷。”
易叢洲今夜不知第幾次震驚,但他很快蓋過,“就說我已歇下。”
特意遣太醫過來,當真把他放在心上嗎?
鬼使神差的,易叢洲想起對方明亮的眼,拿起那截「初皮」。
就算皇帝送的東西有毒,以他這幅身體,還能到更壞的境地嗎?
皇帝遞給他時,他避之如洪水猛獸,只觸碰過短短一瞬。
此時握在手心細細摩挲,不僅有光滑的觸感,更有種沁人心脾的冰涼。
夏日的燥熱被壓下,如蛆跗骨的疼痛也減弱不少,幾息時間,他就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滿身病痛,不知求過多少名醫,皆束手無策。這是何物,竟有如此功效?
理智告訴他該遠離昏君給的東西,可那種從天靈蓋灌入的清涼,将所有痛楚一齊冰鎮的舒适,讓他欲罷不能。
這涼意讓他緊繃的後腦都變得軟綿。
前來議事的副将岳黎推門而入,一看易叢洲的表情,差點吓個半死。
他剛剛……好像看見将軍在笑?
盡管嘴角只有淺淡至極的弧度,可這是五年來,他第一次見将軍笑。
不怪易叢洲有這樣的反應,因為初皮不是凡俗之物。
陌影血脈覺醒後,長出了耳朵和尾巴。魅魔的尾巴會脫一次皮,這便是初皮。
魅魔一生有且只有一張初皮,這對他們來說極重要,從不輕易示人。多少魔将初皮炒出天價,斥巨資都收不到一張,更別說當做禮物送出。
況且這還是魅魔少主的初皮,血脈尊崇,效果更強。
怪只怪,剛當上少主的陌影毫無魅魔自覺。
他知道初皮是好東西,見易叢洲病發痛苦,想着或許能幫上忙,根本沒意識到初皮的稀有。
初皮算什麽,只要對小魅魔好,都是值得的。
他躺在床上,頗為苦惱地想,自己剛穿來,實力大打折扣。等恢複一些,能變出尾巴和耳朵,讓易叢洲看見,對方自然能确認他的身份。
到時用尾巴将易叢洲卷住,還怕小魅魔不跟他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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