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喜歡小魅魔
陌影占了床,易叢洲不可能與他同床共枕,睡在偏房。
半夜,他聽到一聲哀嚎,猛地從甜夢鄉中驚醒。他飛速下床,把窗戶推開一條縫隙。
外頭還是黑夜,下着急雨。陌影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邊揉眼睛一邊揉臀。
定是才蘇醒,神智不清踩着水坑滑倒了。
“好痛。”陌影嘀咕着,“易叢洲大晚上也不知幹嘛去了,摸了我的角就不見,就是這麽對少主的嘛?”
他站起身,絲毫不顧雨中的自己衣裳全濕,化作一道影子,眨眼間消失了。
大雨帶來的濕氣從窗戶鑽入,易叢洲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只覺不可思議。
他睡眠向來極淺,聽不得一點風吹草動,這次陌影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才讓他醒來。
他至少五年沒睡得這樣沉,警覺心沒這樣低過了。
不僅如此,五年來他無法安睡,噩夢連連,血色的夢裏都是厮殺與慘叫。
今晚,他一夜無眠,踏實而安寧。
體會過滅頂痛苦,才知何謂安樂幸福。
試着感受身體裏的蠱蟲,它們似乎還沒回過神來,未帶來任何痛楚。
身體都輕盈了。
摸一次他的「角」,竟有如此大的作用。
天剛亮,副将岳黎冒雨過來,看到的就是易叢洲站在偏房眺望院中的情景。
只一眼,差點讓他滑倒在路上。
将軍臉上這是什麽表情?比那夜的笑容更恐怖。
大早上有興致看雨,表情又有些一言難盡的蕩漾,怎麽看怎麽像情窦初開,春心萌動。
盡管這兩個詞放在邊境閻王易叢洲身上實在驚悚。
岳黎小心地湊過去,怕水汽沾到易叢洲身上,也實在怕他揍人,隔得有點遠。
“将軍這是……”他絞盡腦汁地想出一個詞,“在想誰嗎?”
他本想問「是在想心上人嗎」,可他說到一半,易叢洲輕飄飄瞥了他一眼,滿滿的求生欲讓他瞬間改口。
易叢洲不答話,岳黎撓撓頭,“将軍,其實到了年紀,想這種事也是正常的。”哪個男人不懷春,他還嫌自家将軍的春來得太晚。
嗯,将軍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找個知冷知熱的人了。他絕對不會說,是覺得将軍練兵太狠又太獨,想找個人讓将軍發洩多餘的精力。
“何事?”易叢洲問。
“哦哦,有幾件事,都是和皇上有關的。”
易叢洲的目光落在岳黎身上。
“薛忠國還有那幾個老臣,昨夜聚在一起,似在商量輔佐皇上一事。皇上拒絕幾個女子,就讓他們轉了性,真是愚昧。”岳黎知道将軍敵視皇上,皇上也确實昏庸,罵兩句是常規操作。
然而他說完就感覺脖子一涼,像被将軍瞪了一眼。
岳黎:?
他覺得是錯覺,繼續道:“不但如此,皇上近來一次也沒見過後宮嫔妃。外面都傳,皇上或許看上了什麽人,其他女子便入不得眼了,從前喜歡的漂亮舞娘也不要了。”
易叢洲:“嗯。”
嗯什麽?岳黎覺得今早的将軍腦子好像不太清醒,“難不成将軍知道皇上的意中人是誰?”
廢話,就在你面前。
易叢洲不知為何心頭有些發熱,見岳黎沒有別的話要說,擺手道:“不必關注皇上,你盯着攝政王即可。”
角也摸了,暫忍了那妖邪的觊觎之心,留着他一條命,反正他不可能得手。
陌影缺乏常識,讓易叢洲摸角只為了讓對方消除戒心,壓根沒意識到自身能量已轉給易叢洲,犯困也渾然不覺。
回到秋陽殿又呼呼大睡,王喜叫也叫不動,直到中午才餓醒。
最近大小雨不斷,昨夜開始下暴雨,空氣悶得慌。
濕漉漉的天氣呼吸都難受,陌影想透口氣,來到上次的湖中亭。
荷花被雨打得無精打采,湖面渾濁,濕潤的泥土味撲面而來。下雨不那麽熱,無需冰塊消暑,王喜端了冰鎮的楊梅過來,酸甜可口。
陌影坐在躺椅上遙望遠方,間或吃點楊梅、甜點,沒有其他人打擾,樂得自在。
雨聲嘈雜,其他聲音都被遮蓋。正因如此,當璇妃出現在湖中亭的長廊外,毫無準備的他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太吵,視線也不好,他連人什麽時候來的都不知道。要是在晴天,早在璇妃出現的第一時間他就溜了!
可惜,現在已經晚了。
陌影愁得不行,人還沒到跟前,已不由自主吞了幾口口水,緊張起來。
讓社恐面對陌生女孩子真是要魔老命,陌影甚至認真地思索,現在跳湖跑路不知還來不來得及。
“皇上!”璇妃确認他在此處,走得那叫一個快,帶着一陣風,眨眼間坐在了他對面。
“……”陌影吓得一彈,頭都大了,手指纏繞在一起。
“皇上可是太勞累了?”
璇妃本來想撲,可想到自己淤青的肩膀,有賊心沒賊膽。
陌影完全說不出話,故作鎮定地點頭,不發一語。
子夕站在他的側面,清楚地看到他的肩膀與手掌在微微發抖。
面對池霖那麽随心所欲,僅用一句「聽不見」就堵住了他對易叢洲的聲讨。璇妃不過一介女流,先前還那樣受寵,他卻這樣怕,着實令人匪夷所思。
“臣妾可以為皇上分擔一二。”
陌影苦兮兮地想,不說話就最大的分擔了。等等,有東西塞滿嘴的話,總不會喋喋不休了吧?
他伸出一根手指,将盛放楊梅的瓷碗推了過去,而後極快地收回手。
萬萬想不到,此舉起了反效果,璇妃眼睛一亮,驚喜道:“皇上,這是給臣妾的嗎,臣妾好生歡喜。”她低下頭,嬌羞道:“皇上昨日回絕異域女子時好生威猛,臣妾也心悅極了。”
夠了,他的腳趾已經摳出了一棟別墅,再這樣下去他要瘋。雖說卡着說不出話,本社恐魔有手有腳,還不能走嗎?
陌影站起身,誰料璇妃也跟着起來,動作比他更迅捷,搶先往他的方向前進一步。
想開溜的陌影差點和她貼在一起,趕忙後退。
他退一步,璇妃進一步。
“皇上,若有不開心,和臣妾說說可好?臣妾看皇上這樣操勞,心中不知有多着急。”
湖中亭不大,往後退了幾步便到了圍欄邊緣。
璇妃停了步,看清了陌影臉上的抗拒。
皇上從未對她這樣過,她心中慌張茫然,忽而想起子夕不久前和她說的一段話。
“皇上今年已及弱冠,正是到了男子蛻變之時。娘娘可不能打退堂鼓,勇敢出擊就贏了一半,以前也是這樣的不是嗎?”
子夕是她的智囊,他說的話不會有錯的。
思及此,璇妃踮起腳尖,身體前傾。
陌影被迫後仰,後腰成了弧形。
腰抵在圍欄,雨絲斜斜地打在臉上。陌影忍無可忍地打算推開她,卻陡然失去平衡。
湖中亭的圍欄許是年久老化,承擔不住他的重量,竟斷裂垮塌,他徑直往下掉!
璇妃被突如其來的意外吓傻了,只有子夕反應迅速,大步上前,在陌影即将掉入河中的最後一刻,拉住了他的手。
下墜形成的力把子夕往下帶,他不得不往前用力一拉,陌影便被他帶進了懷裏,被他抱着轉了半個圈。
夏風吹起陌影的頭發,絲絲縷縷地拂過子夕的臉頰。
子夕眼睛陡然睜大。
鼻尖嗅到一股極其特殊的香味,他受重傷的那一夜,這股氣味揮之不去,深深楔入記憶之中。
行宮之中的暗殺,是子夕為了刺探元皎炎而發動的,誰知元皎炎瘋狗一樣咬着不放,兩敗俱傷。
他中了毒,神志不清,世界天旋地轉,勉強找了個地方躲着。
中間發生了什麽他全然記不清,只記得萦繞在周圍的暗香。再醒來時,他處在無人居住的院中,周邊空無一人。
傷口上纏着撕裂的布條,摸着是絲綢。低頭一聞,除了血腥味,布條上還有淡淡的香味。
誰救了他?
此人知道他刺客的身份,也看到了他的面容,是他前進路上的絆腳石,理應除去。
可香味讓他想起了救他之人的溫柔,一遍遍給他擦着額頭,讓他堅持下去。
他恩怨分明,對方好意救命,他怎能奪人性命?
香味那樣好聞,大概是哪宮的宮女吧。到時便偷偷送人出宮,保她下半生安寧。
內宮盡在他掌握,更別說還有雷厲風行的玄衣衛。本以為一個時辰就能将救命恩人找出,可過了一天半,他幾乎将行宮翻了個底朝天,都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而現在,他在皇帝的身上聞到了那種獨一無二的香味。
淡淡香味被龍涎香蓋住,若不是靠得近,根本無法聞到。
但是,怎可能是皇帝?這世界上最不可能救他的人,就是那個無能的昏君。
子夕不敢置信,裝作沒維持住平衡,靠近陌影的肩膀,用力一嗅。
越近那味道越鮮明,不僅往腦海中,也往內心最深處滲透。
是他,那讓他兩晚都夢到的香味,是皇帝的體香。
險些落水的失重感讓陌影驚魂未定,抓住子夕的手臂不停喘氣。
似乎有種感應,他邊喘氣邊往右側一瞥。
易叢洲獨自打着油紙傘,就站在荷花湖的側面。
雨不知何時變小了,人看得分明。煙雨中,他如雨後破土而出的青竹,不僅容貌絕盛,氣質更是超凡脫俗。
陌影手掌抵住子夕胸膛,用力将人推開。
可不能帶壞小魅魔,讓易叢洲誤會他是渣魔。
轉念一想,這時候還管什麽渣不渣的,子夕可是第二個股票男!
易叢洲被原主皇帝針對得那樣厲害,哪天被問斬都有可能。子夕卻始終如一的拉攏易叢洲,利用玄衣衛掌握他所有喜好,這不是真愛魔都不信。
糟了糟了,易叢洲決不能與股票男牽扯不清,到時候脫不出小世界就麻煩了。
兩人直線距離并不遠,陌影拼命給易叢洲使眼色。
小魅魔卻完全沒收到信號,反而往這邊過來。
別來,退,退!
易叢洲速度極快,愣神的功夫已到了面前。
“……”他和小魅魔的默契真是感人肺腑。
不等易叢洲行禮,陌影三兩步到他跟前,拉着他的手,讓他坐下。
沒辦法,還是同樣的問題。他不及易叢洲和子夕高,若他們對視,自己根本擋不住。若易叢洲坐着,他就能将視線阻隔開。
好在和元皎炎那個活閻王不同,不管子夕暗地裏的實力多麽可怕,表面上還是太監。他服侍璇妃這位主子,支開璇妃就行了。
他要處理外人之事,總不能讓小魅魔幹等。陌影在碗裏挑了挑,找出一顆最大的楊梅,塞進易叢洲嘴裏,“嘗嘗,很甜。”
易叢洲猝不及防被喂了楊梅,神情僵硬得仿佛含着一顆子彈。在陌影的催促與期待的目光下,他眼皮微垂,緩慢地吞了進去。
“甜吧?”
“嗯。”
有熟悉的小魅魔在旁,陌影總算沒那麽尴尬了。
他清了清嗓子,轉身對璇妃說:“你先回去。”
璇妃哀怨地望着他,“為何,皇上,可是臣妾哪裏做得不對?”寧可掉入池中,也不願被她觸碰。
陌影極少與女孩子打交道,幸好在綠江博覽純愛小說無數,心中閃過幾個方案。
說自己身體不适?不行,生病總有好的一天。
說沉迷國事?太假,不符合人設。
不管怎樣都會讓璇妃傷心,除非讓她知道,不是她沒有個人魅力,而是性別生錯了。
反正這本書分在純愛,喜歡男人應該很正常。
“璇妃,和、和你無關。”盡管難以啓齒到極點,可為了讓子夕趕緊消失,陌影硬着頭皮道:“朕、朕喜歡男人。”
璇妃的表情一片空白。
為了讓謊言更加可信,他斬釘截鐵道:“我已經有意中人了。”
陌影身後的易叢洲目光一沉。
璇妃人都木了,往他身後掃了一眼,有了猜測。皇上讓她吃楊梅,只推給她,對着長平将軍,卻親手喂食,眼神也那樣溫柔。
她千防萬防,竟讓一個男人搶了夫君。
陌影不管怔忡的璇妃,皺眉望着子夕。
他用上最兇狠的眼神,自認「兇相畢露」地盯着對方,想将人吓跑,一副護仔的老母雞模樣。
面具擋住他的面容,露在外頭的右眼中,仿若流淌着春日盛滿陽光的溪水。
子夕想,昏君之前的眼睛有這麽亮嗎?
事出反常必有妖,昏君願意救他一定有理由。結合他剛才的話,只有一個可能——昏君看上了他的皮相。
荒唐!
可若非如此,璇妃就在他旁邊,昏君為何只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看,一點兒也不看璇妃?
璇妃失魂落魄地離開湖中亭,子夕跟在其後。等到夜深,他獨自來到暗處。
用特殊骨笛發出信號,不久後,王喜點頭哈腰地走到他面前。
誰能想到,皇帝極為寵幸、甚至讓他掌印的王喜,會成為他的棋子,甘願任他擺布。
“大人可是要聽長平将軍之事?近來确實有些事要報給您。”這麽多次,子夕每次召見都只問易叢洲,讓王喜有點兒不耐煩,也有些不屑,“不過照奴才說,他翻不出什麽浪花,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子夕對王喜的短視感到不屑,但他沒有表現在臉上。
易叢洲深藏不漏,一個滿手血污的武将,竟能藏住殺氣,表現得像沒有威脅的病美人,能做到這一點的,絕不是泛泛之輩。更別說玄衣衛得到情報,從五年前易叢洲家破人亡開始,他就暗中謀劃布局,這人的手能伸多長,自己都沒有把握。
他一向認為易叢洲是一把不可控的利劍,最讓他感興趣,也最讓他忌憚。
可今天,他不想問易叢洲。
“這幾天昏君可有反常之處?”
“大人,您也看出來了?實不相瞞,奴才都被吓死了!”王喜說起來喋喋不休,子夕聽了兩句抱怨,不耐道:“前夜秋陽殿中可有異常?”
“有有有。”王喜畢恭畢敬,“不過是不起眼的小事,秋陽殿外院起了小火,很快就被玄衣衛撲滅了。”
“昏君呢?”
“皇上就在寝宮裏睡覺呀,他不讓奴才近身伺候,奴才不敢進內院,就在外院守着。”
好一招聲東擊西。
能避過所有人的耳目将他救出,還讓他找不到,昏君幾乎讓他驚異。
子夕又想起他明亮的眼神,手攥成了一團。
就算再不想承認,事實就是事實。在聞到昏君身上的暗香時,他方寸大亂。
作者有話說:
子夕:求助,被皇上看上皮相怎麽辦?
攝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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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