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記憶（九）

更新時間2013-5-31 22:04:32 字數：3402

第二日白靈靈是在一陣腳步聲中被驚醒的。她睜開眼剛坐了起來，房門就被一股大力推開，彩蝶跑到了她的床邊，小聲道：“仙子，不好了。”

白靈靈心下猛然一驚，“可是前線出了什麽事？星君怎麽了？”

“不是，”彩蝶搖頭，急聲道：“玉帝突然下旨，說南鬥星君和其母親漣水真君勾結魔族，要除去其仙籍，将其推下斬仙臺，是生是死全憑造化！”

“怎麽可能！”白靈靈心中驚駭欲絕，“之前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就勾結魔族了！我哥哥知道嗎？”

彩蝶搖頭道：“前線戰事緊張，星君抽不開身，應該還不知道此事。”

白靈靈心中突然一道流光閃過，她明白過來，這是個陰謀。當下又急又怒，又問道：“從斬仙臺掉落的仙君，可曾有誰活下來過麽？”

彩蝶悲憫的看着她，“斬仙臺方圓五裏之外到是聽說過有活口，但若從斬仙臺上推下，即便是南鬥星君，怕也要神魂俱滅。這幾萬年來，我還沒有聽說從斬仙臺上活下來的。”

白靈靈立刻站了起來，嘴裏連連道：“我要去看看，我要去看看。”

彩蝶攔住了她，急道：“仙子，勾結魔族的罪名不小，別人躲都來不及，你怎麽能眼巴巴的往前湊。雖說你喜歡南鬥星君，可這件事你不能插手。你去了又能如何？難道你還能讓玉帝改變主意不成，別傻了。要是讓玉帝遷怒于你，将你和南鬥星君視作一夥的，那就真的說不清了。南鬥星君功力深厚，若從斬仙臺落下可能還有生還的機會，若是你，即便是五彩玉石做的身體，也連渣都不剩！”

白靈靈知道她說的有道理，可她怎麽能眼睜睜的看着卓曜去死。

那碗水，還是她親自端給他喝的。

白靈靈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當時的情景，他笑着看她：“你親自給我倒的茶？”

一道閃電劃過她的腦海，将他當時的表情無限的放大。他知道！他知道自己在茶裏下了藥！白靈靈不敢相信，他知道自己在茶裏下了藥，為什麽還要喝？

若他不曾喝那碗水，三味真火就不會被制住，玉帝又怎會如此肆無忌憚的拿下他。

她就是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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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靈靈渾身顫抖起來，連呼吸都不能。她腦中卻一片清明，再也沒有比這更清醒的時候了。她猛然一把抓住了彩蝶，“從斬仙臺落下後，屍體會在哪裏？”

彩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只要她不去斬仙臺就好，于是道：“從斬仙臺落下的哪裏還會有屍體，全部都被風刀四分五裂，連一片碎骨都沒有了。

彩蝶的話如同一把重錘捶在了白靈靈的心上，她臉色煞白，但猶不死心，“你只要告訴我在哪裏就好了，即便沒有屍體，我去看一眼也是好的。”

彩蝶這才将屍體落下的地方告訴了她，又道：“斬仙臺底下是萬丈懸崖，不知道會具體掉到哪個地方，即便要找一些碎片怕也很難。”

白靈靈站在茂密的樹林中望向頭頂的天空，眼前的低空中一片煙霧袅繞，什麽都看不清。她不知道卓曜究竟掉下來沒有，也不知道他如果掉下來會掉在什麽地方。但她一刻都不敢走開，因為這是離斬仙臺最近的地方。

她用神識搜索了一圈，四周沒有一個活物。她不知道卓曜是不是也在其中，她只能抱着僥幸的心态，希望以他深厚的功力能夠留一口氣，讓自己找到他。又或者他即便死了也沒關系，只要讓自己親眼看到他掉下來，找到他的屍體也是好的。

斬仙臺的萬丈深淵中方圓百裏都不能飛行，連飛禽無意闖入都是死路一條。而這個地方，籠罩着濃濃的瘴氣，除了仙魔可以抵抗一陣外，任何走獸凡人即便是鬼怪都呆不了半個時辰便會死去。仙魔也不能停留超過一天，不然瘴氣入體，誰都救不了你。在這個這樣一個危險又束手束腳的地方，要找一個人，實在是太難了。

事情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白靈靈剛才太過慌亂，此刻沉下心來，一切都想通了。

卓曜天界樹敵太多，看不慣他的人，不知凡幾。想要制他于死地之人，恐怕也不在少數，不過都是礙于他法力高強又有三味真火罷了。

他身份特殊，若是法力弱點平平無奇倒還好，沒有人會把他放在眼裏。可他偏偏長大後身手如此了得，玉帝想用又不敢用。他桀骜不馴，絲毫沒有把天界衆仙放在眼裏，玉帝更是擔心他心向魔界，這樣的一個人留在天界，玉帝恐怕連睡覺都不安穩。但玉帝又不敢輕易動他，因為整個天界怕只有北霁辰法力和他持平，萬一打起來，勝負還是未知數。玉帝怎麽能輕易冒這個險呢？自然是要找個最最穩妥的法子。

剛好她出現了，偏偏和卓曜走的這般近卻又心系北霁辰，用她來對付卓曜實在是再好不過了。卓曜一旦沒了三位真火，便如老虎沒了牙齒，即便再兇悍，也抵不過天界衆多高手的圍捕。想殺他，這就是最好的時機！

可笑她竟然還以為只要卓曜不去輕易招惹魔族衆人，便不會有事。卻從來沒有想過，她斷了他的羽翼，別人就會來欺負他！

卓曜知道自己的本體便是克制他三味真火的唯一藥物麽？他知道那碗水裏放的便是她的本體汁液麽？

不管他是否知道，白靈靈只要一想到自己親自斷了他的生路，便覺得有一股大力撕扯着她的心髒，讓她疼痛難忍。

突然感覺到有一個物體破空而來，接着砸在了不遠處的地上。白靈靈立刻轉身看去，身前十米處有一只被鮮血覆蓋的模糊肉體。她立刻跑了過去，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這是一只鳳凰，但他已經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夠讓人看得出本來的樣子，他渾身光禿禿的，一根毛發都沒有，到處都是數不清的細密刀口，恐怕有幾千條之多。白靈靈蹲在了他身邊，想将他抱在懷裏，卻無從下手。

鳳凰半睜着眼睛看她，眼裏流出恨毒的光，幾乎要在她的身上戳一個血窟窿。白靈靈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她知道，但凡有一絲力氣，他都不會讓她挨到他一點點。

但此刻不是說話的時候，白靈靈已經搶占了先機，最先找到了他。如果此刻玉帝也和她一樣，派人來收卓曜的屍體，以她的武功到時候想要護住他離開，就難了！白靈靈深知這一點，于是她施了個簡單的治愈術，止住了他還在不停流血的傷口。将他抱在懷裏，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

白靈靈直接出了山谷，來到人間，找了一間客棧住下。

她将卓曜放在了床上，卓曜此刻的眼神中，已經沒有了任何光彩，白靈靈能夠感覺得到他生命力在不斷的流失。

她小聲道：“卓曜。”對面的人沒有出聲，不知是已經不能出聲了，還是不想再理她。

白靈靈又道：“卓曜，我不知道會這樣。”她想出聲解釋，卻不知道從何解釋起。反反複複的就一句，“我不知他們想傷害你，我只是想制住你的三味真火而已。”

“你為什麽要制住我的三味真火。”卓曜終于開口了，只是每一個字都說的十分緩慢，仿佛發出聲音對他來說已經是很艱難的事。

白靈靈的眼淚終于流了出來，一顆顆砸在了床上。“他們怕你勾結魔族，萬一臨陣倒戈，哥哥又在前線殺敵，便沒有人能制得住你。到時候，天界就要被魔界占領了。”

卓曜慢慢轉眼看她，“你也是這樣認為的？”

“沒有，”白靈靈搖頭道：“我從來都沒有認為你會勾結魔族，正是因為你不會，所以制住你的三味真火，也無傷大雅。”

“說謊。”卓曜一字一頓的道：“你怕我叛變後和北霁辰交手，你怕我傷害他。”

白靈靈的眼淚流的更兇了，她捂住自己的臉，泣不成聲：“我從來都不想你和哥哥交手，我怕你傷害他，但是我也從來都不想他傷害你。”

“事到如今，我不會再相信你了。我就是因為太相信你，才喝了那碗茶。”卓曜的聲音已經變得飄渺。

他果然知道！白靈靈心中疼痛難忍，她擡起頭來看着他，“我會救你。”

“你拿什麽救我？斬仙臺落下的神仙，從來都沒有人能活下來。”

白靈靈擦了擦眼淚，道：“我會救你，可是你能不能原諒我？”話音才落，眼淚便再次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卓曜眼中的譏諷一閃而過，“我母親也死了。不要怪我不事先提醒你，你若救了我，我今日受的苦，來日定會讓你加倍償還。”

白靈靈想去摸摸他，但伸到一半的手怎麽都伸不出去，她猶不死心的問道：“你就真的不能原諒我麽？”

卓曜似乎不想理她，他沒有說話，慢慢閉上了眼。

白靈靈再次擦去臉上的眼淚，“沒關系，”她聽見自己道：“沒關系，只要你活着就好。”她拿出一棵通體雪白的靈芝，掰開卓曜的嘴，放了進去。

卓曜此刻已經連合嘴的力氣都沒有了，白靈靈将他的嘴巴并攏，“吃了它。”

卓曜又慢慢睜開了眼，怨毒的看着她，仿佛在問，“你又給我吃了什麽。”

白靈靈想，他恐怕希望自己死了，也不願我救他。但還是道：“是藥，吃了就可以好了。”

卓曜眼神裏再次流露出譏諷，過了一會道：“什麽藥竟然還能救我的性命不成。”話音一落就突然沉默了下來。

我怎麽又有力氣說話了？

白靈靈慢慢笑了，“我走了。”她飛身朝天界趕去，她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她死之前還想見一見北霁辰，她想問他：這些事情，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是不是瞞着我？利用我？

她一路奔馳，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卻還是沒能趕回去。最後一眼看見的，便是腳下無邊無際的雲彩。

她想，卓曜，你恐怕是沒有機會報複我了，對不起，我終究不想被你報複，所以你注定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