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當景照煜說出他和她還挺有緣的, 江眠仔細想了想, 認同地點了一下頭。

然後,兩人都笑了。

景照煜是那種不笑很帥, 笑起來卻好看的男生,同樣在景照煜眼裏, 江眠是那種不笑讓人有距離感,笑起來立馬讓人想親近的女生。他在宗興的聊天號裏看到不少關于江眠的是非,加上五中論壇的特意抹黑, 未見面之前他對江眠的印象除了不太良好,更多是好奇。

好奇她到底是一個怎樣孤立獨行的女孩。

高鐵站第一次見面, 他沒有認出她, 也沒有聯系地想到她就是龍騰中學校長的女兒, 估計可以作為他對她的第一眼印象。一個長相鮮豔, 氣質卻內斂的淡定女孩,再接觸下來, 他發現江眠身上的淡定不是真的淡定, 而是一股來自內心的矜持和少女的高傲,才這般氣質鮮明……

沒有景照煜這樣的觀察力, 江眠對景照煜的印象只有,好奇, 好奇,好奇……

因為聊到高鐵站,景照煜對她說:“那天你一個女孩那麽晚回家,我心裏還挺奇怪的, 琢磨着怎麽沒人來接你。”

說到這個,江眠就想起她爸,那晚回來她才知道那天江之河不是故意不接安莉電話,而是睡着了。床頭還放着感冒藥退燒藥。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生氣,不是氣她爸沒有接她,而是氣……

氣什麽,她現在也不記得了。

但是,景照煜說起這件事,江眠也有話要說,開口道:“那天我對你也感到很奇怪呢。”

嗯?奇怪什麽?景照煜用格外溫柔的眼神詢問她。

江眠轉了轉頭,不知道該不該問,因為她奇怪那天他那個買票的方箱子啊。

難得在江眠面上看到忸怩的神色,景照煜輕輕地笑了。桂花樹下,兩人面朝面雙雙而站,一個眼睛放着愉快的光,一個薄薄的眼睑蓋住了眸子。

薄暮冥冥,天際最後的光線也逐漸消失殆盡,路燈金色的光圈下飛動着一群輕盈的白蛾,高頻率地撲閃着雙翅……

見景照煜如此耐心地等着,江眠開口說:“就是你手裏拎着的方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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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照煜眨了下眼。

江眠補充一句:“像是航空箱什麽來着。”

景照煜也想到那晚明明他讓她先上車,結果江眠遠遠繞過他,直到上了車才對他道謝,心裏不由也有了一個猜測。

“難道你猜裏面放着什麽忌諱的東西嗎?”景照煜問了出來。

江眠擡起頭:……她可沒那麽說啊。

“上樓,我帶你去看看。”景照煜直接提出了跟他上樓的邀請。江眠見景照煜面上的篤定神情和笑意,感覺那方盒子裏裝的東西一定不會讓她失望。

沒有過多猶豫,她跟着景照煜上了樓。

景照煜住在三樓,他帶她走得是樓梯,樓道裝的都是感應燈,原本壞了一盞,物業一直沒有來修,景照煜自己換上了;不同前面兩樓的白光燈,三樓長廊是一盞暖黃燈。

一樓兩戶,景照煜從口袋裏拿出鑰匙打開門,稍稍側過身示意讓她先進,江眠遲疑半會,不知道要不要換鞋,景照煜拉了下她手臂,直接帶她進去了……

景照煜一個人住這兩廳三室的房子?确定景照煜真是一個人住,江眠表示不解。原先這房子房東分租給三人,每個卧室都放着床。景照煜不僅整套租下來,還選擇了床最小的那個房間住……

“是習慣問題,因為這張床最像軍校裏單人硬板床。”景照煜說,遞了一杯水給她。

江眠接過水。

景照煜身上有着他們班同學都沒有的成熟,相差兩歲真的區別那麽大……江眠疑惑地将眼睛轉向另一邊。

然後,坐在景照煜椅子上,她認真地看起了面前這組昂貴到可怕的耳機系統。

……對。這就是那天景照煜拎在手裏的貴重物品,一組價值五萬多美金的耳機系統。這世上最昂貴的耳機系統,而且還是限量版。

江眠喜歡音樂自然知道Orpheus,但是她沒有在景照煜面前表現得太過激動的樣子,只是目光仔細地打量着眼前的大奧耳機,然後盯着放大器面板功能不同的按鈕,音量、輸出端子、crossfeed檔位……

“要不要試試音?”景照煜對她說。

景照煜是知道江眠喜歡音樂的,不然也不會帶她上樓。

“可以嗎?”江眠擡眸問,眼眸裏有着掩飾不住的淡淡激動。

“你覺得我是那種只準你看看的人嗎?”景照煜随意地開着玩笑。

然後,景照煜遞上耳機,給江眠播放的音樂是一首鋼琴名曲——《the secret garden》

這首曲子,江眠非常喜歡,她沒告訴景照煜的是,這曲子她不僅喜歡還能拉奏得很好。但是她覺得自己再告訴景照煜這件事,她和他的關系可能會有很微妙的變化。

江眠也說不出的微妙變化到底是什麽,好比兩人本來就很有緣了,結果還喜歡一樣的樂曲……甚至在感情上,江眠就算再遲鈍,也能感受到她和景照煜之間似乎存在着一份無形的引力。

只要她再放開自己,她一定會朝他越走越近。

當舒緩輕妙的音符一個個清晰準确地落在她耳裏,江眠的世界頓時只有令人沉迷傾心的演奏曲……

……

裏面怎麽那麽安靜?

這也太安靜了!

安靜得過分啊……

門外江之河和張大賀面面相觑,都想象不到裏面江眠和景照煜到底在幹什麽,然而,越是想象不到越鬧心好不好!

江之河頭疼得不知道怎麽辦,張大賀已經軀體靈活像是練過瑜伽地屈身趴在了地面,用狗眼往門縫看過去,裏面仍是空蕩蕩一片。

感到江之河拍了下它的狗頭,張大賀不耐煩地咧了一下狗嘴,沒看到他(它)還在看嗎?

“……”

幸好現在沒有被人瞧到一個人和一條狗相互蹲門角的樣子,不然還以為是小偷帶着小犬做什麽犯罪的事,就在這時,對面一個老人家打開門,看到蹲在對面住戶旁的一個小夥子一條狗,忍不住呼叫出聲:“哎呀,你們是誰呀!你……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啊!”

江之河驚吓地回過頭,看向更為驚訝的老太太,連忙開口解釋說:“奶奶,不要緊張,我是好孩子。”

……好孩子!?

“對,剛剛我們只是看看同學在不在家。”江之河沉穩地站起身來,随即伸手,直接敲了敲房門,對着裏面喊:“小景,小景……你在嗎?”

底下張大賀:……

他突然覺得江之河這人臨場反應能力還挺強的,可能是他的臉皮比他的狗皮還厚。咳咳,可是江之河現在頂着他的皮,張大賀又放棄了這個想法。

只能說,江之河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頂着鮮肉臉的老臘肉!

很快,裏面景照煜打開門,面朝着外面的一人一狗;外面江之河微微一笑,打起招呼:“嗨,照煜。”

底下,張大賀也擺了一下尾巴,但不是禮貌,單純表明一下存在感。

對面住戶的奶奶真的十分友好,提醒景照煜說:“小景,他剛剛蹲你外面好久,不像是好孩子。”

聽到這話,景照煜微微動了一下嘴巴,視線越過江之河告訴老奶奶說:“的确,他不是什好孩子,不過的确是我同學。”

“……哦。”老奶奶還是不太信的樣子。

景照煜帶着“張大賀”進了自己的屋,後面跟着真正的張大賀。比起有所顧慮的江之河,張大賀一進門就氣勢洶洶地巡邏起來,然後在前面景照煜的房間揪到了江眠。

右前狗腿往門板用力一敲,張大賀傲慢地對視回過頭的江眠,像是一只過來捉奸的狗。

“……哈哈!?”江眠回過頭,看向出現在景照煜房門外的哈哈,從腦袋上先摘下這昂貴的耳機。

他還以為幹嘛呢……原來是上景照煜這裏聽歌來了。張大賀默默轉過了狗身。

江眠走出景照煜房間,發現張大賀也來了,正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見她出來,張大賀眉頭先是微微一皺,随即又腆着笑臉問:“江眠同學,請問你作業都寫好了嗎?”

江眠覺得……張大賀就是腦子有坑。

可不是嘛,不管張大賀腦子到底有沒有坑,江之河卻不能再随意地想了。原本他覺得小景來龍騰中學上學只是不喜歡軍校生活才重新複讀,可弟弟宗興已經離世了……

如果宗興真是自殺,自殺的原因是因為失明,失明的原因是網鬥毆;那麽宗興之所以會在網出事,原因卻在他。

如果不是他退學了宗興,宗興不會在網打工。

這樣一想,江之河覺得宗興會出事自己有着不能推卸的責任……事實他會這樣想,那麽景照煜有可能也會這樣想,所以景照煜為什麽還對眠兒那麽關照有加?

為她打架,為她出氣,現在還帶她上樓聽音樂?!

越想越不對,江之河正襟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向茶幾上放着的水杯,想想可能是眠兒之前喝過的,他端起來對景照煜說:“那個……照煜,能不能也給我倒一杯水?”

……

江眠下樓了,手裏牽着哈哈;哈哈懷着孕,她沒帶哈哈走樓梯,選擇坐電梯下樓。為什麽她會牽着哈哈先行離開,因為樓上腦子有坑的張大賀提出要跟景照煜聊一聊男孩子之間的話題。

那麽狗和女孩自然提前退場了。

作為一個真正的男孩子,張大賀亢奮地抖了抖一身狗毛,繼續迎着溫柔地晚風,帶着江眠往前走。

江眠不知道要不要送哈哈回張家,想到自己家裏沒有人,就帶着哈哈回二樓自己家。江家,張大賀之前來過一次,當時還是她媽帶着他來給江之河送禮,結果江之河裝清高什麽都沒收。

像是進了自己家,張大賀左邊瞧瞧,右邊瞧瞧。

廚房裏,江眠打開冰箱看看有什麽東西可以招待哈哈,然後發現安莉做了一個蘋果派蛋糕留給她,十分驚喜地拿出蛋糕,轉過身對着哈哈說:“哈哈,你看,有蛋糕呢。”

蛋糕……蛋糕有什麽好吃的,有烤腸好吃麽!張大賀張了張狗嘴,不屑地撇了撇;然而,當江眠一口一口喂他吃蛋糕,他還是乖乖地伸出舌頭舔了又舔。

江眠說:“哈哈,你快要做媽媽了,開心嗎?”

不開心。張大賀用眼睛明确地回答江眠。

“……我知道你可能有些緊張。”江眠摸了一下哈哈的腦袋。

切!勞資是那種會緊張的狗嘛!

張大賀選擇蹲坐在江眠的旁邊,他現在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身子難免有些重了。百無聊賴地,當江眠再次摸他腦袋,張大賀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江眠的手背。

動作自然地,像是一條真狗會有的反應。

這下,張大賀自己也把自己吓到了,他剛剛在做什麽!他居然伸出舌頭舔江眠的手背……呸呸呸!張大賀仿佛受辱地懷疑起自己的本質屬性,江眠卻很愉快地笑了,又摸了摸他狗頭。

然後,他看到江眠伸手解開了後腦馬尾的頭繩,一頭秀長柔軟的頭發順勢披散下來……

瑩瑩燈光下,她繼續彎下腰對他笑啊笑的。

砰砰砰!張大賀覺得自己的狗心髒血液驟然加快,心跳卻像是漏了好幾拍……卧槽,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心動……心肌梗塞的感覺?

……

……

……

10號樓,301室,江之河仍坐在沙發,對面是雙手抱胸的景照煜;面對着景照煜目光悠悠地打量,江之河冷靜地擡了擡眉毛。

“宗興已經是離世了,對嗎?”江之河開口問景照煜。

面對這樣單槍直入的問話方式,景照煜也沒有太多的意外,只是問張大賀:“你從哪兒聽來的?”

宗興死在鄉下,家人是辦好葬禮再回龍海,這邊根本沒幾個人知道宗興已經死了。但是如果有心想知道,也是能了解實情。

張大賀這樣反複追問宗興,看來真的很關心這件事。他原本都棄掉張大賀這條線了,結果張大賀接二連三地讓他感到意外。

因為……江之河說了他接到兩通電話的事。

景照煜乍然對視沙發上的人,目光審視而直接:“宗興眼睛出事,你到底知道什麽?”

“……我什麽都不知道。”江之河開口說,“但是宗興眼睛是在網鬥毆時出事,我是事件的起因,不管宗興眼睛出事是意外還是人為,我也想知道事情到底如何。”

何況,外面都在傳言是張大賀弄瞎了宗興眼睛……

一個激靈,江之河恍然明白外界為什麽有宗興眼睛出事的傳言,他對上景照煜無比磊落的視線,開口問:“宗興的消息是你自己放出去的?”

景照煜如實回答:“是。”頓了下,“但是我并沒有提宗興的眼睛出事跟誰有關系。”

這樣一說,江之河就明白景照煜的釣魚動機,下意識開口問:“你懷疑我嗎?”

之前是懷疑過,後面怎麽想都覺得不可能,景照煜說:“如果我懷疑你,你覺得我們能這樣好好談話嗎?”

江之河:……也是呢!

景照煜轉了下身,頓了頓,再回過頭說:“你剛剛說你接到兩次那天參與鬥毆的人打來的電話,都說是你弄瞎的宗興的眼睛?”

江之河點頭,是的。

景照煜眼神陡地一深,開口說:“那倒很有可能是……那個散布謠言的人。”

沒錯!如果不是張大賀,那麽很有可能就是有意栽贓陷害張大賀的人……得知同父異母的哥哥要回來調查此事,就找個替罪羊出來。

猛地,江之河從沙發站了起來,少年的面容沉沉道:“照煜,我不知道你回來到底是複讀,還是調查你弟弟出事的真相……但是,我都可以幫你。”

面對張大賀這番莊重語氣,景照煜只是挑了一下眉,反問出聲:“你幫我?”

作者有話要說: 張大賀:變成狗還算了,還有人在勞資頭上潑污水……但是作為一條狗,我什麽都不想知道,我只想順利生下我的崽崽……

大賀·哈哈:他媽的狗作者,請你不要學勞資說話好不好?

咳咳……哈哈,難道你不想要感情戲嗎?

大賀·哈哈:好,你快把我變回來,我要追江眠!

……那個,其實我覺得等你生下狗崽崽們,帶着它們圍着江眠轉圈圈更有效果。畢竟,你的競争對手是景照煜,不好正面較量……只能智取!

大賀·哈哈:……智取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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