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景照煜剛剛收到的消息并不是文字之類的, 只有一張照片:一張他和江眠補習班回來坐在公交後座被人偷拍下的照片。
那天好像是星期六傍晚補習結束, 一入冬,天就暗得越來越快。原本櫻花公園上車的時候還堆滿晚霞的天際,随着公交車到站, 慢慢沒了顏色,最後化成了一片灰撲撲的暮霭,同乳白色的濕冷霧氣交融在一塊。
他和江眠坐在公車最後第二排座位,車裏的乘客越來越多, 她和他更是沒有交流,唯有一副耳機各戴在他和她的左右耳裏, 兩人共同聽着一首歌。
因為聽得太過入神,一向謹慎的他,絲毫沒有察覺自己被跟蹤, 甚至被偷拍下照片……
景照煜只覺得胸口緊縮,憤怒令他面朝着自己親生媽媽的時候沒有任何好臉色……距離學校門口五十米的通告欄, 景瑟女士的車子和司機都等在食堂對面的停車位。
正恭候她上車。
而他立在她面前, 用他的怒火攔住了她。
“我并不是要威脅你,我只是警告你——景照煜,你不要給我亂來, 什麽警校想都不要想,等高考結束就給我出國,申請你能申請的學校……別以為我不在你身邊就管不着你了,我還有很多種方式看好你!”磨牙鑿齒地說出最後一句話,景瑟女士也動了氣。
“……”
極怒到好笑令景照煜嘴角斜扯, 他撇了撇眼,同樣開口說:“媽,那我也會有很多方式讓你管不着我!”
“……”
這已經不是母子兩人第一次交火,可是兩人都不是退讓的性格。
兒子的這番回應,景瑟真的沒有任何感覺是假的。她很清楚自己兒子是什麽樣的人,他的确有能力有決心做出真正反抗自己的事情來。可是,她也是真不明白,明明有更好的人生,更好的路子,更好的未來,他為什麽都不要!
她是他的媽媽,難道她還會害了他嗎?
自然,景瑟女士也不是那種苦口婆心的媽媽,她從微時走到如今,也不是靠跟人講道理,而是跟人不講理。
景瑟端着鋒芒畢露的一雙眼望着向兒子,兒子仍是一副冷眼面冷的樣子,真是應了上個月大師給她的點撥那樣:你兒子跟你生肖八字都不太合,離得遠反而更好一些。可是,他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天資還那麽好,她怎麽能任由他自己對自己這般不負責任!
Advertisement
就像他那親生父親一樣,一輩子窩在龍海,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大。
……如果,如果景照煜真的天性安于平淡的人,那她也算了,事實他不是!他骨子裏流着跟她一樣好強的血液,他聰明又不缺判斷力,他跟她一樣,早早看透了這個弱肉強食的現實社會。
反複凝視兒子,景瑟突然發現兒子已經不只比自己高出一個頭,臉上也沒有了任何稚氣,就像一個真正的男人。
可是,他在她眼裏還嫩着呢!
“好啊,媽媽等着你。”深深吸了一口氣,景瑟朝兒子甩話道。然後,一步步擦過兒子,來到等在前方的黑色轎車。
上車的時候,司機問:“景總,今天還要回G市嗎?”
“回。”
“那小景呢。”
“我不管他了。”
“……好。”
“你找人繼續給我查宗興到底怎麽出的事。”
“好……”
這世上多了兒子不管老母親的事情,可是又有哪幾個母親能忍住不管自己兒子。
江之河昨天在龍騰中學的教師會議上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我發現現在家長很容易把孩子當做自己的私有物,總認為孩子是自己人生經營的一部分,過度地參與孩子的成長裏,還認為天經地義。”
“難道家長不應該管着孩子嗎?”
“管,當然要管啊。不過管和控制是兩回事。”
“江校長,那你能跟我們聊聊你的家庭教育方式嘛。”
“好,沒問題……我女兒江眠對我之前的評價就是□□,霸道,更沒有對孩子的同理心……現在我就是意識到這個問題,才分享地講出來。”
……咳,原來這樣!他們還以為是車禍後遺症,才讓校長對家庭教育和學校家庭問題都大徹大悟了呢。不過校長您對我們也是一樣啊!什麽能意識到問題???
“不過我想,作為校長,我對諸位還是很親切的,就是對孩子嚴厲了一些。”轉而一想,江之河又篤定地加上一句。
衆老師:……
第二天上午,江之河親自登門拜訪了夏萌依的父母,夏依萌就是宗興之前在五中的女朋友。五中的校長跟江之河很是相熟,前兩天來家裏看望過他,提起了一件事。
“阮秋鳴的愛人想調到我們學校做主任,托人走了關系。”
走了誰的關系?
很多事情,千絲萬縷裏都帶着牽連,牽連裏藏着利益關系,利益關系裏又透着人性之惡的**。就像阮秋鳴為了愛人的工作調動和升遷僞造了宗興口錄;夏萌依父母為了洩憤強勢毀掉別人家的孩子;知道一半真相的阮南溪,為了保送名額大膽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事情,又涉及到了江睿。
……
……
……
沒想到事情,那麽快有了終結。
宗興的眼睛出事是趙勇峰在網外面鬥毆拿花盆不小心砸到導致的,當時沒有太大的事,後來大腦裏的淤血影響到了視覺神經……
這是趙勇峰被警方調查時,自己交代出來的事實真相。
江之河談不上信或者不信,就像趙勇峰說的:“這就是一個意外,意外啊!”
晚上,江之河又去了一趟弟弟江之楚的家中;江睿被拉到書房面壁思過,從頭到尾沒有出來過,江之河坐在客廳喝了兩杯茶,留下了幾句話:“之楚,你要麽做好給你兒子擦一輩子屁股的準備,要麽就從現在開始好好管教他!江睿再這樣胡作非為,以後吃虧的只會是他自己!”
江之楚十分客氣地點了又點頭:“大哥,江睿還小,被家人寵壞了,我更是生意忙忽略了他的教育問題。以後我會好好管着,他會懂事的。”
江之河分析着江之楚的話,心裏也是談不上信或者不信。作為大伯,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唯一慶幸的,宗興的事跟江睿沒關系;夏萌依的事跟江睿也關系不大。
真正讓夏萌依懷孕的男孩,不是宗興,而是一位叫蔣骅的男孩,這是夏萌依媽媽親口對他交代而出的事實。不過,江睿也不是完全沒關系——
他和蔣骅玩得很好,兩人都屬于二世主類型。那天碼頭打架的事情,他也從眠兒這裏了解到,是江睿原本想把她介紹給自己的好兄弟蔣骅認識,景照煜才帶上她過去教訓一番。
“江睿,你跟我出來一下。”離去之前,江之河還是到弟弟書房,将江睿找了出來。
江之楚的別墅花園,江之河一臉嚴苛地立在侄子面前,問話:“我問你,夏萌依的事情的确是蔣骅一個人做的嗎?”
江睿望着他,裝傻:“大伯,夏萌依是誰……我不認識啊。”
“好!那我再問你,蔣骅是什麽人,你清楚嗎?!”想到江睿還要把眠兒介紹給那個蔣骅,江之河眼裏堆滿了怒火。
江睿有些被大伯的氣勢吓到,可是最近他已經很乖了,為了躲避風頭連學都沒有上,別說跟蔣骅還有什麽聯系……
“我真的不太清楚啊……”江睿裝起慫來。
“不太清楚,那你還跟他稱兄道弟?還把江眠介紹給他?”江之河連續逼問着。
江睿還在逞能:“……我跟很多人都稱兄道弟啊,哪能個個都了解清楚。”
厲害,真是厲害!江之河氣到鼻子快要冒煙,呵了呵聲:“那你再告訴我,為什麽要針對江眠,她可是你的堂姐!不相親相愛就算了,還要聯合外人欺負她,你——簡直是混蛋!”
切齒痛恨一番,江之河忍不住擡起手來。
江睿下意識猛地往後一縮,一急一委屈,便眼眶通紅地看着自己大伯,将全部事情用他的方式陳述出來:“不是我不想跟江眠相親相愛!我也很想跟她做好姐弟,但是她壓根瞧不起我!她不止瞧不起我,她還老是告我的狀!聯合張大賀對付我!”
最終,江之河揚起的手,重重地放在了江睿的肩膀,不怒反笑地說:“你說江眠瞧不起你,你每天不學無術,打架鬥毆,還成立什麽白狼派……你這樣的行為跟地痞流氓有什麽不同?別說江眠瞧不上你,你倒是做一件讓她瞧得起你的事情啊!”
江睿還在反駁:“……那她也不能一直告我狀啊,她還寫信給爺爺,說我是敗家子,說我……”
“那信不是江眠寫的。”
“……”
“是我寫的。”
“……”
“還有張大賀,他為什麽要對付你,你自己真不清楚?”
“……”
“你不要以為大伯前陣子什麽事都不知道,江睿,我再告訴你最後一次,如果你再惹是生非恣意而為,就算後面全家都護着你,但是總有我們家都護不住你的時候。”
“你爸應該也教過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每次走路眼睛長在頭頂,就算摔倒了不頭破血流也知道疼,漲漲教訓!”
“別再惹事了。”
“不然,誰都護不了你!”
江睿垂下了頭,沒有再反駁一句。
……
……
……
江之河回來的路上,把車停在常青藤南門的便利店外面,打算進去買包煙,結果撞到景照煜正在裏面買水。
“校長好。”景照煜回過頭打招呼,手裏除了水,還有一瓶木糖醇。
“你好,景同學。”江之河也沒有買煙,跟着拿了一瓶木糖醇。
“一起結。”收銀臺前,江之河和景照煜異口同聲地對收銀員說。
收銀員看了看這兩人,出于尊敬校領導的原則,拿走了景照煜遞過來的手機,将手機二維碼對上收款機掃了掃。
今天晚飯,江之河還沒有吃,因為氣到一口飯也吃不下。走出便利店的時候,他對景照煜說:“要不要跟我一塊吃個宵夜?”
“校長請客嗎?”景照煜呵呵地咧了下嘴,以玩笑的方式問道。
“對,校長請客。”
景照煜又問:“吃什麽?”
“就對面的粵餐廳,一起吃點清淡的。你在G市生活多年,應該也符合你的口味。”江之河建議說。
景照煜沒有拒絕。
随即,江之河放在了景照煜肩頭。
景照煜也沒有拒絕。
原本江之大賀是景照煜的小老弟,現在景照煜成了江之河的小老弟。任何事情,态度和位置決定一切。
“宗興的事,我查清楚了。”餐廳裏,江之河開門見山地說,“宗興是被趙勇峰無意傷害,才導致的眼睛失明。不過,宗興的退學責任在我,是我當時沒有調查清楚。”
對江之河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景照煜只是輕輕擡起清淡的眸子,無波無瀾地開口:“江校長,我不是不講理的人,宗興被退學到底是誰的問題,我也很清楚。”
果真,景照煜已經都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江之河問話,“你怎麽想的?”
“這個問題難道不應該由我來問您嗎?”景照煜輕落落道,接着再開口道,“您是怎麽想的?”
江之河抿了一下唇,說不出自己此時心情如何;也一時回答不了景照煜。唯有少許的遺憾和難過之情,藏在沉穩又老練的面容裏。
歲月曾無知無覺地打磨了他,可是兩個月的奇遇又讓他覺得這個世界,就算黑白不分,仍是善惡分明。
從夏家離開的時候,他質問夏萌依的媽媽:“既然你們後來知道了真相,怎麽沒有來校說個明白?你們之前信誓旦旦說宗興害了你們女兒,怎麽後面知道真相了反而沒之前那麽堅決了?”
“江校長,我們只是……覺得事情再鬧下去,對我們女兒不好。”
“對你們女兒不好,可是人家兒子都被你們給毀了!還是覺得宗家沒關系,是你們惹得起的!我告訴你們,就是因為你們這一鬧,宗興死了!死了!他什麽都沒有做,他就比你女兒大一歲,他連高考都沒有參加過,他就死了!死了!”
他滿腔憤怒,無處發洩。
可是,他反反複複地想,來來回回地整理,宗興離世的根本緣由,竟找不出一個完全責任人。宗興先是因為夏萌依爸媽和阮秋鳴的自私被陷害,然後因為他不信任和不堅持被退學,接着因為放棄自我進入社會做了一位網管,又因為鬥毆大家裏趙勇峰一個不小心致殘……最後人生失意,結束生命……
到底是誰導致了宗興的悲劇?好像誰都推了一把,一步步地,将一個鮮活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推進了萬丈深淵;可是那些推了一把的人,都在極力否認:“這事跟我有什麽關系呢?”
就連直接關聯的趙勇峰也這樣說:“宗興會死,跟我真是沒關系啊!眼睛算我不小心導致的,但事情一碼歸一碼!難道有人罵了一個人,另一個人心理脆弱自殺了,警察就要抓那個辱罵的人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解釋,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私心。
……那他呢?
有沒有?
“有酒嗎?”都宵夜了,原本想吃點清淡的,可是江之河說着說着又有了想喝兩杯的想法,頓了下,他望向景照煜,“小景,我們一起喝點。”
景照煜搖頭。
“為什麽啊?”
“高中生不能喝酒。”景照煜回答。
“……”
“好,既然你那麽遵守校紀校規,那就如實回答校長一個問題——你是不是真心喜歡江眠?”
景照煜對眠兒這件事……
江之河問得沉吟不決,景照煜回答得從容不迫,他望着江之河,拿出了作為學生以外的堅持,開口道:“喜歡這事,還有假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咳,前面說了這文字數大概是星星的一半,我原本設定是50章,不過我算了算,可能會超幾章。
呃,能接受嘛?
上未來人生之——王賽兒的人生劇透番外
忍不住,終于忍不住!在社科欄目寫了一個月雞毛蒜皮的稿子,王賽兒終于找到了主編大大:“求您了,讓我去娛樂組,我真的非常适合娛樂組,我這人最八卦了!我小道消息還特別多!”
主編大大一臉為難:“可是娛樂組暫時不缺人啊。”
王賽兒:“您就不能想想辦法嘛,英明的主編大大,拜托了!而且你也知道,我和江眠是高中同學,我們關系一直很近的!我也算半個文娛圈的人了。”
“你說你不想寫雞毛蒜皮的小事,可是娛樂圈,一半還是無中生有你的事呢!”
王賽兒興奮臉:但這才适合我嘛!
“還有,你和江眠真的還有聯系嗎?”
當然了!上個月還約飯了!江眠豈是那種随便忘了朋友的人。
“好,那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我的江眠女神到底有沒有男朋友?”主編大大突然八卦地問。
王賽兒眨了下眼:“……噢噢噢,這個啊。算了,我不能出賣朋友。”
“……”
咳咳咳,下個未來人生劇場是鄭澤陽寶寶。
最後,到完結之前,每天兩百個紅包,送給一路相随的寶貝們。
……下章見!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