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火車
劉部長他們走的急, 樂善自然跟着匆匆擠上火車,都來不及跟時仲告別。
一行共八人,廠裏只給兩位部長買了卧鋪車廂的幹部票位, 其餘人的全是普通車廂的硬座。
上車後, 李秘先安頓了兩位領導, 之後才帶他們找到自己的座位。
他們六人的座位是在一起的,正好兩排相對着的三座,最裏面兩個可以看風景比較安全的位置是留給女同志的,但是樂善沒要。
她最後選了外面靠走道的地方, 因為硬座相對她來說有點小,坐裏面還沒有坐外面來的舒服。
她有那個體型在,想坐外面, 大家也不反對, 其中一個男同志爽快地跟她換了座。
幾人中樂善的資歷最淺, 坐下後她積極給大家倒水分發零嘴, 拉起聊天的話題。
“我這兒還是第一次坐火車,瞧着跟坐汽車就是不一樣。”
樂善這樣一說, 隊伍裏另外兩個同樣第一次坐火車的人倒是松懈下來,不顯得拘謹了。
李秘經常陪領導出差,早坐習慣了,笑着接話道:“第一次都感覺新鮮, 等多坐幾次就明白其實跟坐汽車也沒啥區別, 不過是人多一點, 走得平穩一點。”
說到人多, 實際上大家平時坐汽車坐公交也都會遇上人擠人的現象, 感覺和擠火車一比, 确實有些小巫見大巫。
不過火車行駛得比汽車平穩是真的, 畢竟專門鋪的鐵軌可以比坑坑窪窪的地面平整多了。
幾人正說得熱鬧,列車員推着小車過來問他們要不要來點花生瓜子飲料餅幹。
樂善他們紛紛搖頭沒打算買,因為來之前幾乎每個人都打聽過,據說火車上賣的東西特貴,雖然不用票,但是費錢吶,一般人不會買它,都是自帶的。
像樂善剛分出去的零嘴就是自己做的炒豆和芝麻酥,現在嘴裏還都吃着,對于列車員介紹的東西倒是不怎麽饞。
但是李秘好像很有興趣,仔細問清楚都有什麽後自掏腰包買了些,一部分留下給樂善幾個,一部分則親自送去了幹部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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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後,張部長帶的三人裏有人小聲嘀咕道:“人家不愧是能跟在領導身邊的,瞧這殷勤的樣子,董秘你可得多學着點,不然小心張部長看了人家回頭對你不滿意哦。”
董秘是這次跟着張部長出來的秘書,說話調侃的是他手下一個助手,另外一個笑着附和。
三人看起來關系很好,董秘被這樣講都沒生氣,反而攤攤手很光棍道:“我是啥樣部長還不了解嗎?要不滿意早不滿意了,現在再說晚啦。”
樂善和吳助跟着尬笑,并沒有參與進這樣的話題,多說多錯,還不如不說。
李秘很快回來,董秘三人立馬轉換了話題,氣氛瞬間又變得其樂融融。
硬座車廂不比軟卧車廂,人多擁擠,聲音還嘈雜,偶爾還會有不講究的人脫了鞋露出腳丫子,讓空氣中都飄着一股臭腳味。
好在車窗是可以打開的,當樂善鼻尖突然聞到異味的時候,坐在最裏面的同志反應極快的打開車窗,讓外面的風迅速吹進來。
這時候正是夕陽西下,火車行駛得不快,帶着秋涼氣的晚風從大開着的窗口飒飒吹進來,令人精神一振,感覺都不難受了。
這時,車廂裏突然響起一陣二胡聲,哀婉的曲調随着叮叮叮的敲擊越走越近。
樂善從微醺的晚風中回過神,擡頭看了下發現是一對盲人老夫妻正在車廂裏乞讨,妻子在前面敲着一個鐵片帶路,丈夫跟在後面拉着二胡,兩人之間靠一根繩子牽連。
大家看到這樣的一幕,再聽着耳邊的二胡聲,不由得都安靜下來。
樂善好奇地小聲問:“這樣是允許的嗎?”
感覺火車上應該不會讓的吧,不然豈不是都亂了套了。
李秘搖搖頭,“不允許的,但是防不住有的人會鑽空子溜上車。”
車上人多,他們好讨錢又方便躲避驅趕,所以這種事總是杜絕不了,有時候連列車員都睜只眼閉只眼,只要乞讨的人不過分,車上也不會多管。
話說完,盲人夫妻已經來到他們跟前,其中妻子身前挂着個破布袋,口子朝外大開着,夫妻倆會特意在每排座位前停留一下,不管有沒有人給東西,他們都快速走向下一個。
李秘覺得他們挺懂規矩,随手往他們口袋裏扔了兩毛錢。
盲人的眼睛看不見,耳朵卻很靈,聽到動靜立馬鞠躬道聲謝。
樂善見此也把自己帶的零嘴給包上一些塞進他們的口袋裏。
有他倆帶頭表示,其餘幾個不好不給,都多少給了點錢。
像他們這樣的人出手基本就是以毛起,一毛兩毛的對他們來說沒什麽,但對盲人夫妻而言卻是不少的收入,所以二胡曲調立馬變了,夫妻倆特地在他們這兒多停留一會兒,給他們拉上一段喜慶的。
樂善幾人聽得都挺高興的,連礙于面子不得不跟着出錢的董秘他們都心情舒暢起來,因為出血而升起的那點小怨氣迅速消散。
吳助納罕道:“我還以為二胡拉出來的都是哭喪的曲子,沒想到還有喜慶的啊。”
比如剛才對方為了感謝他們拉的那段,聽起來就挺讓人開心的,真是長見識了。
李秘笑道:“這有什麽,我都聽過有人用二胡拉百鳥朝鳳呢,說到底樂器是人用的,能拉出什麽來全看人水平怎麽樣。”
吳助哎喲一聲更稀罕了,百鳥朝鳳不是唢吶吹出來的嗎,竟然還能用二胡拉出來,稀奇稀奇。
他扒着李秘開始讨論這方面的事,樂善在一旁豎起耳朵聽,覺得自己也跟着漲了些見識。
接下來,那對盲人夫妻像是開了一個頭,隔段時間車廂裏就會過來一波乞讨的人,李秘卻再未慷慨解囊過。
董秘笑他,“李同志身上的口袋這麽快就空了?要不要我借你幾個錢兒用?”
樂善敏銳地聽出這話裏的譏諷,雖然她不知道兩人之間有什麽矛盾,但董秘跟李秘不對付是明擺着的,只是兩人都有分寸,并沒有鬧到臺面上來。
而且李秘好似沒把董秘的擠兌放在眼裏,風輕雲淡道:“這倒不用,我口袋裏還有點花銷,用不着董同志接濟。”
“那你怎麽不發善心了?”董秘的話問出另外幾個人的疑惑。
不過他們沒有董秘這麽直接,竟然當場大咧咧問出來了。
樂善大概能理解李秘的用意,除開剛開始來的盲人夫妻是身有殘疾,後面的幾波基本都是好手好腳,李秘對待他們半點兒沒有對盲人夫妻的和善,錢更是一分不給。
李秘應該是認為盲人夫妻是身體所限,為了生活來乞讨沒什麽,但是那些健全的人不去好好憑雙手讨生活,卻來跟殘疾老幼争不勞而獲之財,實在丢臉不值得接濟。
果然,下一刻李秘就回說:“人家夫妻都看不見沒辦法,我給點錢也就給了,之後來的那些你們也瞧見了,好手好腳卻非得出來乞讨,我憑什麽接濟他們。”
你要說城裏工作少,他們沒工資吃不飽,那可以到郊區挖野菜找吃的啊,只要肯去做,辦法總比困難多,哪裏用得着厚着臉皮上火車乞讨。
你要說他們是鄉下人,那更不可能了,現在又不是寒冬臘月章 青黃不接,鄉下人只要不懶多扒拉扒拉也不用餓肚子,而且鄉下人大都愛面子,除非真遇到困難沒其他活路的,不然不會來做這種事。
因此除開第一對盲人夫妻外,李秘對其他人都沒什麽好感,何談給他們錢。
再說錢是他的,他想給誰就給誰,想不給就不給,別人有意見憋着。
董秘被他硬氣地怼回來,臉皮子抽了抽不惹他了,轉而對樂善道:“你瞧你們家李秘書,道理一套一套的,平時肯定沒少忽悠你們吧?”
樂善對上李秘看過來的目光,頭皮一麻,差點給董秘書翻個白眼。
你說你們倆神仙打架,關她這個小鬼兒什麽事啊,幹嘛要把戰火殃及到她這條池魚身上。
樂善暗自咬牙,給董秘記上一筆,然後傻笑着應付過去,“沒有沒有,大家都很好的。”
董秘不信,他打定主意想挑火,選中樂善開刀也不是無的放矢沒有準備。
下一秒,只聽董秘突然盯着她說:“之前廠裏有位姓李的女同志因為意圖破壞別人婚姻被發配分廠,我記得這位李同志好像跟李秘還是親戚,而那位被瞧上的男同志,貌似是小樂的愛人對吧?”
對你媽呀對,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還小樂,誰準你叫小樂了!
樂善內心腹诽,特別想一拳砸到董秘意味深長的臉上,讓他哭得親媽都認不出來。
不過在場有好多人,她也就只能在心裏這樣想想,面上仍舊一片平靜,仿佛對方說的是別人,跟她無關。
李秘卻在一瞬間變了臉,其他人也都愣住,齊齊看向樂善。
樂善故意一臉懵懂地點頭,“啊,是有那回事沒錯,不過我已經和李同志和解了,這件事當初也被廠長他們封鎖了消息,董秘書你是怎麽知道的呀?像我都不曉得李秘竟然和李同志是親戚關系,畢竟李是大姓,廠裏姓李的那麽多。”
李秘皺起眉,神情不悅地看着董秘說:“我也是剛知道,董秘消息可真靈通,你們張部長只讓你當秘書真屈才了。”
董秘被他倆合夥怼得噎住,本來想挑撥離間來着,結果他們倒是團結。
樂善如果知道他心裏的想法八成會嘲諷他,也不想想她和李秘是什麽關系,兩人同屬劉部長手下,即便真有矛盾也不會鬧到外人面前,對上他那肯定要一致對外的,他不是自找麻煩是什麽?
況且李秘和她又沒什麽過節,有過節的只是李同志而已。
樂善覺得董秘也就會陰陽怪氣這招了,一點不大氣,怪不得李秘不把他放在眼裏。
之後她得跟李秘多學學,到時也叫董秘看看。
他不是想讓他們起內讧看笑話嗎?她偏偏就不如他的意,氣死他。
作者有話說:
二更來啦(≧▽≦)
等下會修改捉蟲,晚安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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