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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枝生病了。

母親請謝醫生來給他看病,方枝已經燒得迷迷糊糊,縮在被子裏不出來,說冷,一會兒又說熱,喊熱的時候卻忍住沒踢被子,因為他隐約記得身上還留着和段輕池歡好的痕跡。

謝醫生說是受涼,開了感冒藥讓方枝吃,又挂了藥水,說會好得快一些。方枝想是不是昨晚上抱着大蛇睡着涼了,又或者是跟段輕池胡鬧的時候受了寒,可他身體一向很好,照理說不應該會生病的。

現在他不能跟段輕池親嘴了,也不知道鬼會不會感冒發燒,會不會難受。方枝想着想着就睡去,卻不想有位特別的客人在這時候來到段家。

道士姓吳,整天神神叨叨的,脾氣古怪,就是他說段輕池只是魂丢了,還有可能還陽,也是他想的法子将段輕池的身體保存下來,放在棺材裏不腐不爛。他本是來看段輕池的,恰好碰到謝醫生,于是也站在方枝門口往裏瞅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不太高興地沖到後園裏去找段輕池,踢了一腳這死人的棺材,罵罵咧咧:“混小子!做什麽害你小媳婦兒!”

段輕池坐在窗口,支着下巴道:“我不想害他。”

“你是鬼,他是人,陰氣入體,他受不住的。”吳道士不解氣地又踢了一腳,“你這短命鬼,害人守活寡就算了,還想折他的陽壽?”

段輕池沉着臉,不說話。

“上次跟你說那還陽的法子又失敗了,我最近要出趟遠門找找其中原因,你先等上一陣。”吳道士對他說,“你再等上一等……但是,你也做好準備,什麽準備你心裏清楚。還有,切勿再傷其他鬼魂,你身上的陰氣積攢得夠多了,對你沒好處。”

段輕池頓了頓,才說:“他怕。”

“他最該怕的是你!”吳道士走前又惡狠狠踢了那棺材一腳,留下忠告,“別再見他!”

段輕池動也不動地坐了很久,輕輕嘆口氣。

挂了三天水,吃了不知道多少藥,渾渾噩噩躺在床上睡了整三天三夜,一開始還想着段輕池來了要怎麽跟他說自己生病的事,可他沒來。

段輕池三天沒來看他。

可段輕池跟他說過每天都來的。

傍晚朦胧間見有人進門,那身量和段輕池差不多,又坐在床邊摸他的臉和脖子,方枝的鼻子堵住,感知也不靈,伸手去抓他的手。

撒嬌地喊:“老公……”

喊了兩個字覺得不對勁,他手指碰到的溫度不是冷的。

方枝忽然清醒,猛地甩開段許的手,坐起來防備地盯着他。

段許收回手,笑道:“嫂子夢見大哥了?還是夢見我了?”

方枝喘着氣,一把掀開被子,連鞋也忘穿,跌跌撞撞地跑進浴室打開水龍頭沖洗側臉和脖子,搓得白皙皮膚都泛紅,表情冷淡又嫌惡。站在床邊的段許黑着臉,一言不發地離開。

聽到發洩般的關門聲,方枝滑坐在地上,水龍頭還沒關,嗤嗤地淌着水,他忽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抱着雙腿将臉埋在膝間,小聲哽咽。

鮮有人來的後園門被推開,方枝小心翼翼地跨進房裏,趴在棺材上看段輕池。

不管過去多久他還是這個樣子,安逸地睡着。

“老公,你去哪兒了?”方枝戳着棺材蓋,“為什麽不來找我?”

房間裏極安靜,沒有人回答他。

“你是不是被漂亮女鬼勾走啦?”方枝抹着眼睛,聲音顫顫的,“老公,我生病了,發燒好難受,藥也很苦,打針了,又冷又熱,好想你抱我,可是你都沒來,我等了你很久,差點把段許認錯成你了。你怎麽不來了,是不是忘記了?沒關系,你親一下我,就原諒你了。”

有風吹得窗戶開合兩下,刺耳難聽的吱呀聲傳來。

方枝還趴在冰冷堅硬的棺材蓋上,用手指一點一點地隔着障礙戳段輕池的俊臉,想了會兒又問:“是不是我惹你生氣了?你出來,我親你一下,別不高興,你也原諒我好不好?”

死人不會說話,段輕池端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氣場睡他的大覺,連眼皮子都懶得掀。方枝抱着冰冷的棺材,好像能把他捂熱,可段輕池不給他面子,只吸走他的溫度。

“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危險了?”方枝忽然睜大眼睛,這猜想讓他惶恐不安,雖然他知道這房子裏除了段輕池還有別的鬼,但他從來沒想過那些鬼能将段輕池怎麽樣。在方枝心裏他老公就是最厲害的鬼。

他心跳很快,一聲聲敲在段輕池的棺材上面,久久,他所熟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冷冷的,懶懶的:“你回去吧,別來了。”

“段輕池!”方枝茫然四顧,沒有看到那人往常會用陰氣凝結的實體,但他能感覺到,這一刻段輕池就在他身邊不遠處,默默看着他。

“你讓我看你一眼……”方枝着急地轉了個圈,實在分辨不出段輕池的聲音是從哪裏發出來,或者就在他的耳邊。

“我不想見你。”段輕池說,“你回去。”

只能聽到聲音卻看不到人的現實讓方枝崩潰,明明就是段輕池先跟他承諾的,明明他們都說好了,怎麽現在忽然就不想見他了?

他覺得委屈,提聲問段輕池:“你是不是要食言?”

“我不是食言。”

這一次,方枝能準确感知到段輕池就在他左耳邊,貼着他的耳朵講這悄悄話,像是他們每次會做的那樣,輕聲細語地說一些令人臉熱的纏綿話。

“只是膩了。”段輕池繼續道,“吱吱,我對你感到膩了,玩到沒興趣了。以後別再來見我。如果想解除婚姻也可以,這樣也不用守寡守到死。”

可這段話裏信息太多,方枝一時被砸懵了,于是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也沒察覺到對方賭氣似的語氣。他覺得段輕池在敷衍他,可又找不到證據。明明前幾天還在跟他夜裏纏綿,誇他可愛,因為做過了頭害他哭而一遍遍吻他,幫他清理身體,今天忽然說沒興趣。

“我……你要怎樣?”方枝咬着下唇,似乎是在強忍着不掉眼淚,杏眼忽閃着泛起水光,語氣倔強道,“怎樣,才對我有興趣?我可以做,可以學,別……別不要我。”

段輕池笑了聲。跟平時的笑不同,根本感受不到他多愉快,反倒惡劣得緊。

“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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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的老婆可以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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